医生简单检查了我一番,然后就把他带出了病房。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猜可能是讲了有关医药费的事吧,那个肇事司机也逃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成了医院里的累赘。我是个孤儿,现在又成了残疾人。医院很快就给我停了很多药,每天只输一些止痛消炎的点滴。彻底没人管我了。那几日,我总是不住地叹气,不停地流泪。不是给人装可怜,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肚子里憋了很多气,只能通过叹气来排除。
看着窗外的柳树才抽出了新芽,我却要消失在这个新生的季节。
一些好心的护士和病房里其他的人见我可怜,每日轮流给我买饭,帮助我,鼓励着我。
医院里的人,会很正常地问我的父母在哪里?
我说,我没有父母。我出生就没有见过他们。我说我是孤儿,被一个流浪汉收养长大。现在流浪汉也死了,我就成了一个人。
我被自己编纂的经历感动。我在最纯真的年纪一次又一次的撒谎。
病房里的病友真的很好,他们会为我出谋划策。向医院,社会反应我的情况。但我拒绝接受采访,拒绝接受拍照。我怕我的家人真的会找到我。叔叔阿姨,你们的好心,然然心领了。
平时,他们还给我讲故事。我努力去笑着听,却总是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总也掩盖不了内心那最真的痛。
我会变成残疾人吗?那个撞我的叔叔逃跑了。医院的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如果这样下去,我就会成了废人。我没有了腿怎么面对以后的生活。我现在无依无靠的。就算病房的人对我再好,他们也不能照顾我一辈子啊。
我这时最想的人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们真的存在吗?
他们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们会偶尔想起我吗?
他们现在想见我吗?
我翻出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照片,苦笑着。我所有的猜测也只是猜测罢了。何必自寻烦恼呢?
我那时才知道,世界上很多问题是找不到答案的。大人们把真相隐藏地太深。
不管怎样,我会记住病房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善良会得到好报的。只是,我现在一无所有,不能报答你们了。
夜已经深了,我把一整块枕巾塞到了嘴里。我不能让我的哭声影响到大家。就算是这样死了,也好。
然而,这样是死不了的。我又用枕巾狠狠勒自己的脖子,作死地勒。勒到我脖颈发疼,喘不上气。还是不行,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是自己舍不得死,所以下手不够狠吗?我觉得我已经很用力去勒了。为什么想死都这么难?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我装作睡着的样子。都这么晚了,会有谁呢?
一群白衣天使把我抬到了担架上。我有些纳闷儿,这是要给我动手术吗?我心里紧张了起来。
后来,他们把我抬到了救护车上。然后,开到荒郊野岭。把我活生生地抛在挖好的土坑内。他们开始往里面铲土。我想就这样静静地不发出声音。然而,这也是极不可能的。我最终还是叫了出来。
一个平时照顾我的护士忍不住了,她跳到了坑里:“你们别埋了。再埋,就把我也埋了好了。”
她抹了抹我脸上的泥土:“然然啊,今天阿姨对不起你。但这是阿姨的工作。阿姨只能是执行命令。然然不要怪阿姨。好吗?”
我吐了她一脸唾沫:“滚!”
他们走了,我又冷又饿。左腿的伤口处也开始作痛,真想痛痛快快地死了。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死,应该是最痛快的一件事了。现在竟也变得困难起来,变得漫长了起来,变得难熬了起来。我用头撞四周的土壁。却不曾如电视上演得那样,头破血流。想死,有时候真的没那么容易。我觉得好笑。笑我自己。我放声大笑,让这孤独的笑声划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