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悬,数声破空锐响,整个皇宫被绚丽的烟花照亮。
伏在房檐上的玄静压低了身形,待眼前巡逻的兵丁走过,翻身潜入御花园中。
严冬戌时诺大的御花园中,各色珍奇花草树木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尤其是东北角上一座高近四丈由湖石人工堆砌而成的假山甚是惹眼,应是刘道远口中的堆秀山,山上的亭子便是御景亭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席黑衣的玄静右脚一点跃上御景亭,伏身望向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五个十八九岁的宫女拿着扫帚一进到园中便急急忙忙开始清扫路上的积雪,她们身后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宫女催促道“快点,快点,从乾清宫到这御花园也就一盏茶的功夫,皇上来之前你们若是不打扫完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看来皇帝在乾清宫之中,玄静绕过众人,悄无声息的向正南方向飘去,没过一会便伏在了挨着乾清宫正北方向的交泰殿的屋脊上。
夜空再次被一朵银白色的巨大烟火照亮,明暗之间,月色和揽星峰上一般的清冷。
那白发苍苍的面庞在心中浮现,玄静不禁心中一颤,师父,你还好么!
数个时辰之前,宰相府别致小屋中。
“什么,刺杀皇帝”即便是玄阳,也不禁一阵惊愕。
这堂堂九丘国的宰相,竟然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和本应忠心侍奉的皇帝同归于尽,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我们兄弟三人是修行之人,又是为何要刺杀皇帝”玄静心中虽惊讶万分,但对这刘道远还心存疑问,眉头微拧道。
“实不相瞒,那酒楼马掌柜和我交情颇深,他告诉在下玄阳公子海饮数坛烈酒面不改色,再者整个九丘国的良医都束手无策的腿疾,年纪轻轻的玄清公子只听王守数言便药到病除,这种种异能均不是常人能有”刘道远解释道。
“喝酒治病,就凭这些你就认定我们兄弟是修行之人?”玄阳追问道。
刘道远微微摇头“这些只是让我猜疑,可真正让我确定的还是玄清公子刚才的话”
“什么话”玄清瞪大了眼睛。
“一眼便看出了巡逻兵丁所佩戴兵器的材质和用途”身为一国宰相,刘道远对自己磨练数十年的眼力和判断还是相当自信,语气稍有坚定道。
看来刘道远误将四人当做了某个隐修门派的关门弟子了,可仔细一想,也并无多少出入,玄静心中思忖。
“你刚才不是说城中没有妖兽藏匿么?”玄清疑道。
“那些兵器并非为抵御妖兽,而是为了向丹穴山发难”
九丘国之所以有今天的繁盛,离不开丹穴山的支持,而从方朔口中得知,历来九丘国皇帝对丹穴山皆是怀揣敬畏,视若神明,现在为何又要恩将仇报,更何况即使九丘国的兵丁个个手持玄铁兵器,对于修行极高的丹穴山弟子来说,也和蝼蚁无异,只会自取灭亡。
这道理玄清都知道,刘道远知道,那皇帝又怎会不知道,可故事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九丘国当今的皇帝是老皇帝的独子,不但绝顶聪明且生性善良有慈悲心肠,老皇帝对这独子宠爱有加期望极高,不到五岁便将其立为太子。
世事无常,太子八岁那年无端生了一场大病,老皇帝心急如焚遍请天下名医,可这病竟无人可治,甚至请来了丹穴山山主南柯也无济于事。蹊跷的是,老皇帝已然放弃的时候,太子却在昏迷四十九天之后自行痊愈了。
老皇帝只道是苍天开眼,宴请文武百官数,大赦天下,所有九丘国都道是世代九丘国皇帝的仁政感动苍天,这才救下了太子。
可太子病愈之后性情大变,性格暴戾喜怒无常,时常因琐事对下人拳脚相加,甚至到用弓弩射杀死囚取乐的地步。
身为九丘国的太子竟然有如此行径,得知此事的老皇帝勃然大怒,下令废除太子之位,并要将他打入天牢。
可看着太子长大且作为太子老师的刘道远于心不忍,一边劝说太子摒弃恶念,一边向老皇帝求情护佑太子。
太子虽性情大变可依旧聪慧无比,为了性命和皇位佯装忏悔且潜心读书,实则积蓄力量待时机成熟再一掌乾坤。
太子不但骗过了自己的父亲,也骗过了老师刘道远,数年之后,老皇帝恢复了太子之位。
老皇帝日渐年迈太子即位,可没曾想太子在即位之后,以抵御杜撰出的妖兽为由妄图废除九丘国内不得修行的祖训。
这九丘国百姓之多堪称天下之最,曾有人戏言,如今世间其他各族加在一块也不及人族的一半,而人族之中九丘国便要占上一大半。若是九丘国之内修行之风盛起,即便修为参差不齐,也能凭借人数之众力压各大门派。
这皇帝只怕是想利用举国修行的百姓和整个修真界分庭抗礼,最后统御天下,那数千年便高高在上的丹穴山自然首当其冲。
可人族之内的争斗本就愈演愈烈,其他大派哪能放任九丘国坐大,只怕这修行还未兴起,九丘国便会遭受灭顶之灾,而整个人族乃至整个世间势必都要兴起一场血雨腥风。
深知此理的老皇帝和文武百官自然极力反对,皇帝未能得逞反而因为此事根基都些动摇。
之后皇帝为巩固自己的手中的权利,竟然不惜暗中毒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后又假借打猎之名除掉了九丘国的大将军武煜夫,从此九丘国的军权便落入他手,非但如此,皇帝为了借助刘道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还迎娶了刘道远之女刘双馨并奉为皇后。
事有利弊。
皇帝举国修行之事在刘道远的极力阻挠之下始终未能如愿,可刘道远又集宰相、帝师、国丈之名于一身,不但在百姓之中威望极高,再者因废立之事对皇帝有极大的恩情,这皇帝于公于私反而也动他不得,这才选择故技重施,暗中加害刘道远。
白色小蛇便是皇帝的杰作,而巡逻兵丁上的兵器便说明了一切。
没想到九丘国昌盛繁荣之下竟有这么多的曲折,四人不禁一阵咗舌。
“武虹姑娘是大将军武煜夫之女?”梨落看了一眼门外不禁问道。
“恩”刘道远点头道。
“明知皇帝居心叵测,你为何还要把女儿嫁给他”一旁玄阳不解道。
“这叫皇命难为”玄清抢道。
吱呀一声轻响,玄静止住了回忆向下看去,乾清宫的侧门虚开,缓步走出一位老者来。
说是老者,只因身子佝偻脚步蹒跚,硕大的灰色风衣和兜帽将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玄静虽视力虽好却没有透视的本领。
这个时辰皇宫之内不应有外人随便出入,眼前之人处处透着可疑,玄静本想散出神识好好查探,可若那人是修行之人自己难免不会暴露,思来想去只得作罢。
转眼间,那灰衣老者隐入夜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