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档案
出品：中国北京电影学院青年电影制片厂、香港银都机构联合出品1992年
类型：彩色片
片长：90分钟
编剧：刘恒(根据陈源斌中篇小说《万家诉讼》改编)
导演：张艺谋
摄影：池小宁
主演：巩俐饰秋菊
刘佩琦饰王庆来
雷恪生饰村长
本片获1988年首届长春国际电影节金杯奖；1992年意大利第4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大奖金狮奖、最佳女演员奖；广播电影电视部1992-1993年度政府奖；1992年第15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影片奖、最佳女主角奖；1993年第12届香港电影金像奖十大华语片之一。
导演简介
(见《红高粱》)
剧情简介
在中国西北一个小山村，秋菊的丈夫王庆来为了自家的承包地与村长王善堂发生了争执，在争执中王庆来笑话村长有女无儿，村长一怒之下踢中了他的要害后，王庆来整日躺在床上干不了活。
秋菊是个善良有主见的女人，此时已有6个月的身孕。丈夫被踢伤，她便去找村长说理。村长不肯认错，秋菊认为这样的事一定得找个说理的地方。于是，便挺着大肚子去乡政府告状。经过乡政府李公安的调解，村长答应赔偿秋菊家的经济损失，但当秋菊来拿钱时，村长把钱扔在地上，受辱的秋菊没有捡钱，而又一次踏上了漫漫的告状征途。
秋菊带着庆来的妹子，卖辣子做路费，来到了几十里外的县公安局。县里的裁决与乡政府一样，只是对村长进行经济处罚。秋菊不服，拖着沉重的身子又来到了市公安局。市公安局的最终判决也是维持了县乡的调解与裁决内容。一心只为讨一个“说法”的秋菊又一次带上妹妹和辣椒来到市里，这一次她找了律师，决定向人民法院起诉，结果败诉，但秋菊坚持认为要讨回公道，于是又上诉市中级人民法院。
除夕之夜，秋菊难产，村长和村民连夜顶着风雪送秋菊上医院。秋菊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她与家人对村长感激万分，也不再提过去的恩恩怨怨了。
可当秋菊家庆贺孩子满月时，传来市法院的判决，村长被拘留。望着远处警车扬起的烟尘，秋菊感到深深的茫然和失落。
影片分析
《秋菊打官司》标志着张艺谋导演创作风格的一次重要转变，影片中没有传奇的故事、悲壮的人物命运以及随之而来的浓烈的色彩、突兀的造型、强烈的主观情绪、统领全片的形而上的哲学意念。这一次他将目光从过去转向现实，朴实、平易地贴近现实人生，冷静、客观地关注世俗的人情、人性。同时这部影片对于整个中国影坛来说也是一次全新的艺术实践，让人耳目一新。
一、主题
影片编剧刘恒提到影片的内涵可以分三个层面：“一、最外在、最肤浅，同时又是具有一定社会性的层面：一个民告官的故事，或者说是一个普通老百姓与基层官僚主义作斗争的故事。二、人物命运和性格的层面：一个受到损害的弱者维护自身尊严的故事。三、存在主义命题的层面：人在维护自身尊严的同时，很可能以损害对方为代价，这就上升到人类的自我折磨。”
章伯青等学者在第三个层面的基础上，又延伸出另一个主题层面——影片对于中国文化的思考。比如秋菊向李公安提到：他“是村长嘛，打就打了，但就是不能往那要命的地方踢嘛。”可以看出，秋菊打官司的原因，除了维护个人的尊严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不知腹中孩子是男是女，担心这一踢“提前计划了”。后来她原谅了村长，除了因为村长在她危难之际不计前嫌鼎力相助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她生出的是一个男孩，原先“提前计划”的顾虑消解了，这“就无异于给了她一个说法”，她自然而然地放弃了要说法。而村长打人则是因为秋菊的丈夫庆来骂他有女无儿。①他们都深受中国数千年的封建社会男尊女卑思想的影响。又如，客观地说，乡、县、市三级的执法部门在处理事件的过程中都做到了公平公正，他们可以让村长赔钱，拘留村长，但是就是不能让村长向秋菊道歉，法律并不能动摇乡土社会中村长的家长式权威。再如，秋菊所生活的那个以家庭、血缘等伦理关系来维系的乡土社会中，虽然村长作为一村的家长有其霸气蛮横的一面，但同时他也有家人般亲情的一面。影片结尾部分，他不计前嫌鼎力相助，才使得秋菊顺利产下一个男婴。秋菊自然放弃官司，她与村长的矛盾在伦理亲情中得以化解。可是法律不会理解这种和解，法院以“轻度伤害罪”拘留村长。影片最后，秋菊茫然不知所措，秋菊的茫然，代表着一群夹杂在古老乡土的礼制秩序和现代社会的法治秩序中的人们的矛盾心态。难得的是，这诸多层面的内涵紧密结合，在平实质朴的画面中，不瘟不火地呈现出来。
二、纪实风格
这部电影最被人称道的是其纪实风格，这是张艺谋导演创作风格的一次新的飞跃，也是中国电影一次全新的美学实践。为了展现那“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②，导演毫无顾忌地使用超16毫米摄影机进行偷拍，全片偷拍场景超过一半。他事先不做精确的分镜头，演员事先不知道准确的机位，摄影师事先不设计拍摄中的活动路线。拍摄时导演和摄影师提前躲在拍摄现场，不喊开机，不打板。最典型的例子是影片开始秋菊和小姑拉着板车从人流中走来，看似“生活流”中信手拈来的一个片段。影片让职业演员和非职业演员同台演出，并一律说陕西方言。职业演员的表演自然、朴实、贴近生活，非职业演员很多时候是在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拍电影的情况下便进入了角色。通过在职业演员身边安排一些非职业演员，使职业演员自然地减少表演的成分，贴近生活。
一个无权无势且没文化的民女层层告官的故事原本可以表现得更加戏剧性，但是导演却有意抛弃了曲折跌宕、扣人心弦的情节，告状本身只占全片的五分之一，占主要地位的却是一些包含很多生活琐事的过场戏，有的场景甚至和秋菊根本没有关系。这一系列过场戏共同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中国当代社会风情画，画中呈现的生活场景、琐事以及散发的时代气息，引发了人们对于当代中国文化和中国人命运的思考，这也使得影片虽形散却神聚。
三、纪实和造型的统一
摄影师出身的张艺谋有着强烈的造型意识，在《秋菊打官司》之前，他惯常在影片中塑造浓烈突兀、咄咄逼人的造型。《秋菊打官司》并不是张艺谋对于自己的完全否定，也不是自然主义的纪录现实，他不动声色地沿袭着自己的造型风格。比如山洼中挂满红辣椒的温馨的小村，具有山村特色的村口，人声鼎沸、生气勃勃的乡村集市，车水马龙，令乡下人迷失的纷乱的城市街景，都令人感到一阵阵“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那一个个逼真到超过纪录片的小场景，普通真实得让人产生生活本真的幻觉。似乎这一切都是导演不经意地随手拈来的，只有细细回味，才能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些生活场景中总是潜藏着的一些颇具象征意味但并不会在环境中显得突兀的造型，比如挺着大肚子的秋菊、蜿蜒曲折的山路、坐落山上的村长家和山下的秋菊家，村长将赔偿秋菊的钱撒在地上逼迫秋菊捡钱那场戏中出现的狗。章伯青教授对此高度评价到，这是一种“在造型意识觉醒下对纪实美学进行的追求”。③
(叶艳琳)
参考书目《向你敞开心扉》，罗雪莹著，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张艺谋电影论》，陈墨著，中国电影出版社1995年版。
注释：
①《镜文化思辨》，黄式宪著，中国电影出版社1998年版，第242页。
②《向你敞开心扉》，罗雪莹著，知识出版社1993年版，第234页。
③《世界电影鉴赏辞典》(第4编)，郑雪来主编，福建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834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