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清高的林静,心里仿佛在滴血,看着秀臣单纯温暖的眼神,他想,这个同样出身农家的孩子,应该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吧?
从小到大,林静和大多数乡下孩子一样,在缺少足够丰富的情感和物质关怀下,思想就显得早熟,他比任何孩子都更渴望长大,长大后,就有力量将自己在乎的东西紧握在手里,也可以潇洒地奔向远方,去追求伟大的理想。
林静记得,在很小的时候,他便讨厌一些很“卡哇伊”的东西,小学时代,每逢春节前,在镇上一年一度最为红火的集市,他都会央求林京生给他买一身纯色的西服套装当作过年的新衣,没有合身的尺码,就买大一号的,然后让凤英给他把裤脚截掉一截,而上衣,权且当作一个“风衣”穿。
他在当时,也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就是喜欢。
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林家在清湾只算是一个小姓,京生和凤英每逢着夏收或秋忙,或者其他什么重大日子,都要向别人奉上更多的笑,或者躬下更弯的腰,以求相助。
童年里缺少童话,长大了,林静有的是这双呆头呆脑的“大头皮鞋”,用来对抗其他孩子的“耐克-阿迪”,当然,还有他前些日子在班会上说的,“我有三件西服”……
“要不,我们用吹风机吹吹吧?”秀臣的话总是很暖心,“那样干得快”。
啫喱水本是雕塑头发的,却成了皮鞋除臭剂,吹风机本是干燥头发的,也只能“勉为其难”,用来吹吹鞋子啦。
林静插上电,只开了小档位,吹风机的马达便欢快地唱起来,像是一首歌。
“哇靠,老三,你到外面吹吧,你闻闻这味儿”,马超暂停了键盘上的运指如飞,和其他人一样,把手变成一把“扇子”,像拨浪鼓似的在鼻子前扇着风,像是躲避着瘟疫。
“靠,这不是泡菜味儿,是山西老陈醋”,秦开说。
“NO,NO,NO,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儿,只不过,‘大而不当’罢了”,玉堂平躺在床上,脸上敷着心竹刚送的面膜,说完,就是一阵周星驰般奇葩的笑声。
“看臣妾出的这骚主意,你俩到走廊上吹去吧”,冯喆腆着土黄色的大肚子走过来“抗议”,本来178CM的林静要高出他一头,但现在蹲在他面前,像一个胆怯的小孩。
“阿喆,外面没法插电啊?”秀臣说,“再吹20秒就好了,你摸摸,里面都快干了”。
“臣妾,你这是助纣为虐知道吗?”冯喆说,“你这是殃及池鱼,知道吗?”
秀臣无辜地看了看林静,林静权作“高冷状”,并不做声,心想,为了对付自己,他竟连用了两个成语,牙已经恨得痒痒地,做为回应,林静把吹风机的档位调到最高,609宿舍顿时顿时“狼烟四起”!
冯喆像是一位当貌岸然的“神父”,依然不依不饶,他用脚轻轻地往门口方向踢着皮鞋,那个嫌弃的神态,像是在踢一只恼人的流浪猫。
这让林静想起了“老对手”冯磊,都是老冯家的人,也都是“老冤家”,一个争夺自己的小青梅,一个侮辱万般珍惜的自尊心和父爱。
“老五,你要让我用吹风机吹呢?还是你自己用嘴给我吹干?”林静幽幽地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冯喆,一双眼睛,像两片柳叶刀。
“怎么?林公子是要干架吗?”冯喆仰着脸笑问,“来吧,我让你单手!”
说完,冯喆“虎躯”往后一弹,像《水浒》里的矮脚虎王英,林静没有丝毫动作,却像是一只暗自积蓄能量的猎豹。
“来啊,静妹妹?”冯喆继续挑衅着,“不打你就不是男的”。
秀臣和秦开他们已经感觉了到气氛的异常,像开着瓦斯,一点火星,随时都可能引燃爆炸。
看着冯喆肆无忌惮的戏谑表情,林静再也容忍不了,暗暗地气沉丹田,运全身力道于右臂,像是《风云》里步惊云的“排云掌”,用力推了出去,击中冯喆的左胸。
冯喆的身板,结实如铁,像少林寺里的“铜人”,受到掌力之后,只是微微震颤一下,一招过后,林静已经觉得力怯。
“随浪随风飘荡,随着一生里的浪”……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我说啊,你俩都给我安静点,在这地盘上,还轮不到你俩撒野”,秦开嗅到了火药味,把手机给递过去,“林静,你的电话”。
“老掉牙的歌,你就喜欢老女人”,冯喆撤招,但仍喋喋不休,“打不过就装接电话,不是男人!”
突然,林静飞起一脚,由于他穿的是凉拖,拖鞋随着他迅疾的腿功,就被甩飞到了上铺玉堂的床上,正中其面部,然后就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
由于是赤脚,林静虽然正中冯喆前胸,但依然是“绵绵无力”,冯喆除了小小的惊吓,毫发无损,反而是林静自己弄了个趔趄,身子往后弹了一下,脊背重重地撞到上下铺之间的梯子上,脑袋也被狠狠一击,一阵生疼。
“三哥,你没事吧?”秀臣和秦开赶紧过来扶起林静,马超则去察看玉堂的“伤势”。
“哇靠,锦毛鼠,你挂彩啦!”
“靠,我的床单……”
马超给玉堂递过去一卷卫生纸,让他赶紧塞住鼻子。林静被扶起来后,脑袋里轰轰地着火了一般,他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不好意思啊,玉堂,我们去看医生吧?”
“靠,赶紧从下面给我拿创可贴,算啦算啦,创可贴也不能贴鼻子里面啊,看看,我脸上有印儿没,破相没?”玉堂像是到了世界末日一般,惊慌失措。
冯喆也赶紧过来,”也怨你点儿正,正好被砸到鼻子,流点血泻泻火,不用担心“。
玉堂让林静给递过去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着,“你们俩闹个蛋啊?要是在以前,见到这么多血我早就晕过去啦”。
”谁让林静正面打不过就偷袭呢?“冯喆说。
”老四,还有完没完了?都别再说了哈“,秦开说,”老二,鼻子应该问题不大,担心的话我们去下面诊所给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