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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无缘(三)

榉林高原的清晨,雾霭弥漫。浓重的迷雾让空气变得潮湿异常,几乎能滴出水来。道旁山毛榉的树叶也被露珠密密层层的裹住,一个个低垂着。轻轻一股风吹来,就会在树下引发一阵让人猝不及防的小雨。

雷锤矮人各部,就在这样一个静寂的清晨,聚集到了食龙小径前线,准备在拉马库斯的统帅下,向眼前那座城,向那个荣耀的终点进发。

桑姆巴托司,哈尔库斯亲手建造的伟大山城就静静的矗立在上万名雷锤矮人勇士面前,在雾霭中投下厚重的阴影。

矮人军阵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所有人,无论是桑德马尔,还是焦髯,或者是海沃德。每个部族、每个雷锤矮人都用一种朝圣的目光注视着眼前雄伟城关。拉马库斯深知,当聒噪乐天的矮人陷入这样一种严肃时,

是不需要做什么动员的。

他只是缓缓伸手,高举战锤,示意开拔:

桑姆巴托司,阔别百年,你坚硬而又顽强的子民,回来了。

拉马库斯驱动山羊,在前面缓缓的走着。他身后是万余矮人勇士列成的整齐方队,而头顶则还有五千狮鹫骑士,随时准备加入战团。拉马库斯回过头,凝视着雷锤矮人的王旗。

那是一面长方形的旗帜。以绿色作为底色,象征着曾经养育雷锤矮人的榉林高原郁郁葱葱的落叶林,正中用金色的狮鹫侧像作为两个锤头构成的一柄战锤,寓意着雷锤矮人是狮鹫上的民族,也是尚武的民族。锤身两侧,绘有一对羽翼,则代表了他们是这样一群翱翔天际的人民,无上的骄傲。

突然,他感到王旗下,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于是拉马库斯就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恩雅。

小姑娘神情委顿,双眼红肿。她看着拉马库斯的背影,回想着昨晚雷锤矮人的每一句话。关于神圣联邦,关于阴谋,关于斐鲁萨,关于恶魔,关于亡灵……一切的一切,拉马库斯昨夜的字字句句都如同拍岸而来的巨浪,冲击着少女的心灵,令她有些难以置信。

恩雅也第一次听说了双亲的名字——马维诺尔·战歌和米维娅·匹瑞诺德;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父亲是一位孔武有力的刑决萨满,而母亲则是一名信仰虔诚的神圣骑士;第一次听说父亲曾经转战三个世界,为了捍卫自由和数百个恶魔族裔交战,而母亲米维娅·匹瑞诺德则是一个没落的王国末裔,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独当一面的坚强治疗者。

她依稀记得母亲的样子。只是这记忆有些模糊,模糊到她已经完全不能在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映像。她也依稀记得那年她被一个女人抱着穿过了一条漆黑的地道,然后就只在一个满目葱绿的树林里,对父母亲匆匆做了最后一瞥。

据拉马库斯说,她脑海中的那片绿林,就是叫做瑟拉丹,上古时代属于梦境龙族的国土。而抱她的那个女人叫维尔,是父母的同袍。至于这个人的结局,则与她的父母相同。

很显然,昨夜拉马库斯的讲述,让她年幼的心灵,承受了太大的震撼。

如果这十几年来,恩雅的内心就像这平静的瓦拉尔湖,那么昨夜的她,内心中早已化为了浪涛难止的叹息之海。

拉马库斯轻轻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孩子,十六岁的她,还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消化这个父母离世的事实,这个残酷事实。

然而此时此刻,拉马库斯必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即将到来的攻城战上来。

“报,前锋将军科甘·焦髯已成功进抵城门口!途遇小股真理之锤分子抵抗,业已扫平!“侦察兵回报。

“告诉科甘,不要休整,把Q4推上去,攻击城门!”拉马库斯向侦察兵发出命令,侦察兵飞身上羊,一溜烟跑了。

看来真理之锤逃进桑姆巴托司的都是些散兵游勇,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早些时候他让科甘带领雷锤前锋打头阵,并把那辆Q4坦克样车给了他。Q4,就是那个当年西瓦尼·帕库塔设计的先进气电混动坦克。拉马库斯多年来四处照着图纸定做零件,也才拼凑出一辆半成品——发动机是一部旧的Q3坦克发动机改装的,简直就是小马拉大车,速度奇慢。

只不过这个大家伙确实是装甲厚实,对地火力不凡。侏儒工程学与矮人冶金业的发展,让主炮口径突破200变为可能,而这辆Q4装备的正是这样一门可以开山破石的205线膛炮。前些日子攻击暮光大门,这家伙就像是个无坚不摧的移动堡垒,四人高的双头魔根本无法撼动它分毫。

但是由于没有无法获得侏儒科技的直接支持,所以这辆仅有的Q4样车没有加装磁轨震荡装置,对空火力就是个零。

正因如此,拉马库斯立即命令:“金娜,带领狮鹫骑士部队在城门口两侧山谷埋伏,如遇真理之锤残部或龙骑兵,绝不准它们攻击那辆Q4坦克!”

“雷锤矮人!看到前面那座城了嘛!那不是一座城,那是我辈日夜求索、梦寐以求的终极荣耀!跟着我,让我们去迎接祖先的荣光!随我上!儿郎们随我上!”

拉马库斯在头顶奋力圈动世界击碎者,大声的号令部队。上万矮人在拉马库斯的带领下冲向桑姆巴托司,喊杀声撼动山谷。

可等到拉马库斯率部杀到门口,顿时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Q4坦克推进到距离城门还有一百码的地方,死活不能前进分毫,205线膛炮射出的炮弹还没等打到城门上,在空中就直接爆炸,然后爆出一个巨大的紫色火花。

这是……奥术?居然是奥术结界?!

拉马库斯勒住坐骑,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震惊不已。真理之锤?奥术?他跟阿让·拉克里夫的邪教前前后后打了十几年,深知真理之锤使用的都是暗影法术和邪能法术,什么时候给老子冒出这些奥术伎俩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拉马库斯诧异之际,只听得嗡嗡声大作,从城中以及城西侧悬崖下,突然飞出海量的直升机集群,迅速的兵分三路,分别压制住山谷两侧金娜带领的狮鹫骑士,然后分出一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冲在最前面的Q4坦克投下大量圆形炸弹。

一阵炫目的奥术爆炸过后,Q4坦克顿时熄火。不用说,这种炸弹针对的不是坦克坚固的护甲,而是坦克内孱弱的驾驶员——凡体肉躯面对这种当量的奥数爆炸,估计躯体已经直接汽化,连个渣滓都不会剩。

而这些直升机并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而是在城门口的空域,密密麻麻的列队悬停。

尘埃落定,整个战场上除了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嗡嗡声,再无其他声息。或可说,一片寂静。

正当拉马库斯满腹狐疑之时,突然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眼前的桑姆巴托司大门,竟然正在自己缓缓打开。

“拉马库斯贤弟,那日一别,自是匆匆十几年没见了罢!”一个苍劲的声音从城门中传来。声音并不高亢,但是穿透力十足。

拉马库斯抬眼向城门看去,只见三个模糊的身影,缓缓的从城门中走了出来。等到三个人影走出大门,站到阳光之下,拉马库斯方才大吃一惊。

走在头前的,居然是个矮人!

只见城门中缓缓走出了三个矮人,正中的那个,身着乌钢战铠,腰悬一锤一斧,头戴毁灭王冠,王冠顶上朱红的萨弗隆熔岩晶石散发出夺目的辉光。举手投足之间,一股王霸之气上下激荡,喷薄而出。

来人竟然是班伽罗尔·圣杯,臻石堡之王!

怎么会是班伽罗尔?他怎么会在桑姆巴托司?

拉马库斯惊疑已甚,竟然忘了答话。只见臻石堡国王好整以暇,手捧一部及腹黄须,示意左右搬来一把椅子,在当中大喇喇的坐下。“这个,”他示意左手边的矮人上前,然后介绍。“这个是安薇妮娜。来闺女,见过你拉马库斯叔叔。你小时候,他还给你喂过麦酒哩!”班伽罗尔左手边是个女性矮人,皮肤白皙,面容宁静,一条硕大的麻花辫盘在头顶。这正是圣杯矮人公主——安薇妮娜·圣杯。

“喔,另外这个可能你就不认识了。当年鏖战魔火平原,攻略入侵米伽诺的邪能火元素大军时,你还在斐鲁萨远征军失踪名单上挂着哩。他的名号,你自然是没听说过。”班伽罗尔又冲右边的人影轻轻招手——一个身着妖纹长袍的黑脸矮人缓步向前,竟然是黑斧矮人大帝,深石城亲王尼古拉·深石。

“小女已攀了深石城的高枝,现在臻石堡与深石城已是翁婿之国,哈哈。”原来安薇妮娜公主早已嫁给黑斧矮人的深石城亲王,两家已然联姻。群山之王摩拉迪姆·桑里莫罗所传三位亲王的后裔,竟然有两家已经联手,这让拉马库斯始料未及。

为了尽快让自己从震惊当中冷静下来,拉马库斯使劲甩了甩头。今天雷锤矮人眼瞅着复国在即,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杀出这么一号程咬金。

“班伽罗尔,当年我依戈莫丹破城在即,你圣杯不顾同宗手足之情,不发一兵一卒,坐看雷锤矮人命悬一线。后来我王兄哈尔隆德兵败身死,你居然还敢差人下诏,治我兄长破城失地之罪。自那日起,我雷锤矮人早已不奉你臻石堡的正朔,现在你也不用跟我套近乎。你今日出现在这桑姆巴托司,意欲何为?”拉马库斯双手横端战锤,在坐骑上厉声大喝。

“器小。”班伽罗尔将嘴一撅,伸手点指拉马库斯。“我圣杯的治国之道,岂是你这等莽夫可以轻窥。”班伽罗尔站起身,背着手继续数落。“眼中无国,但有一族,当真是目光狭隘。群山之王摩拉迪姆立国之日,我矮人是何等强盛,若不是你等渣滓列土分疆,如何会沦落到还要联手于那些霍里格兰山区的流民?要我看,所有持你这种思想的人,都应当自裁以谢先祖!”

“放屁!”拉马库斯恼恨已极,身后的雷锤大军听了这一番话,也是一片鼓噪之声。“我雷锤与你臻石堡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这桑姆巴托司是我祖哈尔库斯龙兴之地,你圣杯让是不让!”

“天下之大,有能者居之!现在叫老子让城?也不知当年是谁,伊万乔娅只吐了口口水就合族弃城而逃?今日老夫就是来收回这矮人遗珠,岂能再奉送给你这等流寇!多说无益,当今世界,拳头大的说话。你要是有本事,放马来取罢!”说完,班伽罗尔猝然转身,招呼尼古拉和安薇妮娜向城内走去。

“关门!传我王令,近城百码者,杀无赦!”

此时的拉马库斯已经气塞胸臆。他难抑心中怒火,振臂高呼:“我雷锤合族上下,自立国之始,即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眼见今日复国兴邦有望,岂能容这等不义之辈占我故国!今日若不破此城,我拉马库斯·雷锤,誓不为人!”雷锤矮人国王猛提缰绳,坐骑如电,飞奔出阵!

“雷锤!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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