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偶然相逢,
雨正蒙蒙,雾正蒙蒙。
——凌男日记
虽然隶属C市J区管辖范围内,红光镇的位置却已经是在C市边缘的边缘的了。H大学的学生都戏称去市中心买东西的感觉就像是“陈焕生进城”。
凌男记得自己刚进入H大学的时候,红光镇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发展起来。自从两年前“名城左岸”楼盘的建成,陆续有多个楼盘在这个小镇上动工,渐渐的竟然对H大学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一切从途经红光镇的“高铁”的投入使用开始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221”路公交线不再是红光的生命线。有铁路有大学的地方就有商机,红光镇的发展已势不可挡。H大学南大门外的一块楼盘广告牌上赫然写着“十六万买下一座大学,一条铁路”。随着去年富士康集团在此安家落户,许多开发商和投资者纷至沓来。
大概是从凌晨开始的吧,天空中下起了微雨,H大学笼罩在一片雾雨蒙蒙之中。虽然今天是周六,早晨也没有什么安排,凌男同501寝室的其他成员一样,起了个早。当然,现在已经不早了。清晨六点的时候,李宾收到了辅导员黎莎老师的电话,通知501寝室的同学今天不要外出,在外的同学尽量赶回。她今天会到寝室走访。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让这位辅导员要特地在周六跑上一趟,501寝室的三人还是自觉的没有外出。
凌男所拨打的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上午十点左右,凌男站在金地苑六幢的楼下,不远处就是校外正在施工中的楼盘。天空中依然飘着如丝如雾的小雨,她决定去小卖部买点零食。已经在电脑前坐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正好让眼睛休息一下。空气中混和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凌男贪婪的呼吸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潮湿的缘故,竟然有点呛。
“凌男!”
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凌男直觉的回头。果然看见叫住自己的是辅导员黎莎老师。黎老师身边跟着一男一女,凌男看着眼生,应该不是学校的老师或者工作人员。
“黎老师好。”凌男一边礼貌地向辅导员问好,一边打量一下老师身边的男女。见男的身高至少有一米七八,凌男下意识的保持了几步的距离。自己一米五七的身高即使现在因为高跟鞋的缘故垫高了五公分,也依然只能仰视眼前这位。身高一直都是凌男的硬伤,501寝室其他三位女生的身高都在一米六三以上,为此,凌男从来不和她们并排走。眼前的年轻男子应该不到三十岁吧,凌男估算着。他面部器官柔和,眼神却透着坚韧和犀利,这些是凌男常在对穿着某一类制服的人的描述中看到的。至于那陌生女子,明显属于下位,与那男子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位置稍微靠后。
“我不是已经打电话给李宾让你们今天呆在寝室吗?你这是要去哪里?”黎莎见凌男刚才是往侧门方向走,以为她要出去。
“我本来是要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凌男看了看黎老师的脸色,不想节外生枝,补充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下午去也可以。我先带老师和两位上去吧。”说着意有所指的看着辅导员身边的男女。
黎莎看见凌男的疑惑,正要介绍。唐逸立刻插话:“我们还是上去再说吧,黎老师。”他不想让这位年轻的辅导员现在就说明自己的身份。唐逸注意到这个叫凌男的女生总是用研究者的目光打量自己,有些不自在。
面前的女生五官端正,体态稍显丰腴。令唐逸比较在意的是她也有着头乌黑莹亮的长发,此刻随意的披在肩侧。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竟然觉得她与死者冷杉给她的感觉比较相像,除去现在正注视着自己的一双略带审视目光的活生生的双眸。
“李宾和萧绻绻现在都在寝室里,”似乎是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对唐逸的打量,凌男转移着话题。
凌男领着黎莎和这对陌生男女走上六幢正门的阶梯,一路无话。心里却开始揣测她们的身份。
唐逸却在想凌楠刚才的那句“、、、都在寝室里。”这个女孩直接忽略了现在已经死亡的冷杉。据自己所知学校已经做了工作,冷杉死亡的消息501寝室的三人应该不会知道。为什么这个叫凌男的女生对这位失踪的室友只字不提?
501寝室,李宾和萧绻绻看见凌男和辅导员以及一对陌生男女一起走进寝室,诧异了片刻,便立即向辅导员问好:“黎老师。”
黎莎点头回应,随即向三人介绍:“这两位分别是市J分局刑侦二队的唐警官和李警官。”接着又向两位警察介绍:“她们两人分别是李宾和萧绻绻。”
一石激起千层浪,501寝室的三人都诧异无比“警察!”
唐逸注意到,与另外两人相比,凌男明显没有那么多的惊讶,目光中甚至有几分了然。他看到此刻凌男幽深的眸子中闪着精芒,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那里彰显的是兴奋。
唐逸猜想的不错,此刻的凌男虽然表面维持着镇定,她的血液中却仿佛有休眠已久的细胞正在缓慢苏醒,叫嚣着。她垂下眼眸,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的不合时宜的表现。但是,她明显感觉,在知道对方是警察之后,李宾和萧绻绻总是有意无意的瞟着自己。发现这一点的还有唐逸,他疑惑,自己是警察与这个长发女孩有什么关联吗?
“不会是冷杉出什么事了吧,警官?”萧绻绻最先问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为什么这么问?”唐逸在一张凳子上坐下来,看了看寝室的环境,都很整洁。接着他定睛看着萧绻绻,问道:“你们听说了什么吗?”
“没有,只是她昨晚没有回来,手机也无人接听,我们都有些担心。”
听着这样嘴上说着担心,声线却无比平和的回答,唐逸看向右手侧的凌男,“以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没错,凌男此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在她身上并没有发生过,所以我们才会这么着急。唐警官,冷杉真的出事了吗?”
“这个我们待会再谈,现在我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要如实回答。”
虽然还是很担心,三人也不好追问,只得点头。“警官,你问吧。”
凌男看到,那位姓李的女警察已经准备好做记录。
“你们四人在一起住了多久了?”
听到唐逸第一个问题竟是这样,三人却并没有放松。“我们从进校就住在501寝室,已经快三年了。”因为自己是室长,所以这个问题李宾回答了。
唐逸点头,接着问:“你们都是一个专业吗?”
“冷杉和我选的是英语教育方向,凌男和绻绻是商务英语。”
“你们四人平日相处的如何?”唐逸开始进一步询问。
“很好。”
“挺不错的。”
“很和谐。”
这回三人竟是同时回答的。唐逸与李令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注意到:虽然三人的回答在意义上都积极正面,但是李宾和萧绻绻回答得比较口语化,而凌男却用了“和谐”这个书面词汇,意思相差无几,听起来却冷冰冰的。但她的两位室友却并没有在意,也许这个女生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唐逸不敢肯定。
“寝室人员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你想的那种矛盾。”凌男心直口快,随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解释道:“住在一个屋檐下三年,生活中总有一些摩擦,但都没有隔夜仇。”
李宾和萧绻绻也都点头表示赞同。
唐逸明显感觉到这个叫凌男的女大学生对自己有着很深的戒备,但又表示出兴趣,而且是对自己警察的职业。他于是转变问法,“那与她有交集的人中,你们认为,有没有什么人与她有过节呢?”
果然还是在围绕这个问题,凌男心想。她回答道:“冷杉平时待人亲切有礼,学习上勤勤恳恳,生活上也是中规中矩,也没有什么争强好之心。我与她相处的时间最多,在此基础上,并没有发现她与什么人有矛盾或者冲突。”
这时,女警官李令用手肘捅了捅唐逸,示意他看向后面的书架。书桌上有一个镜框,唐逸认出里面的女孩正是凌男,旁边还有一人应该是她妈妈。母女侧身紧挨着,望向同一个方向,脸上洋溢着幸福温馨的笑容。唐逸还注意到母女两的合影之下好像还压着一张照片。
凌男看着面前的警官先是盯着自己的相框,接着又露出疑惑得表情,想了想说道:“那是我们家的全家福。”她拿过相框,熟练地从后面打开,唐逸看到那下面果然是一个三口之家的合影。随即又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敏感,竟然猜到自己所想。同时心下恼怒,她是故意给自己看那张全家福以告诉自己她已经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为了掩饰自己被拆穿的尴尬,唐逸将目光投向书架。这时,他看到书架的最底层竟然有许多都是用塑料薄膜封好名叫NSNS的杂志,他记得那是一本关于推理悬疑,恐怖惊悚的高端杂志,在年轻人中间销量很好。书架上还有一些小说,从封面上的名字看来也都是推理悬疑类的。
看来这个凌男是个推理侦探迷,看这么多推理悬疑的作品。怪不得她听到自己的辅导员的介绍之后那么淡定,眼里还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警察总是和案件联系在一起的,一个推理小说迷看到警察,闻到的都是谋杀的气味吧。怪不得她的室友在知道是警察来访之后会下意识的看向她。怪不得她在刚才的回答上十分镇定,用一种公式化的语言作答,看来是得益于书架上的这些推理小说吧。
凌男看着唐逸盯着自己那些宝贝的杂志和小说,眼皮重重的眨了几下,她就知道自己的这点爱好都被这个精明的警察看到心里去了。她脑袋飞速的运转着,心想:接下来这位唐警官不会把我当做重点盘查对象,觉得自己是根难啃的骨头吧。冷杉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像自己所推测的那样呢。
凌男承认,在见到这两个警察的时候,自己这个追了这么久NSNS的推理迷的却是有些兴奋,情不自禁地,脑海里就浮现出“谋杀”、“凶手”这一类的词眼。想到自己电脑硬盘里储存的600多集的《名侦探柯南》,凌男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