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黄千山站在黄城修真学校的校门口抬头仰望，那仅仅百米左右的门墙此时显得如此高大。仿佛，有一个巨人在俯视着他。
入学的第一天，黄千山穿着学校发下的那套小一号的校服走向了校园，走进了校门。肥硕的体魄被校服紧紧勾勒出水桶一般完美的曲线，不时引来不知这他底细的女生学姐摸摸这可爱小胖子的圆脑袋。
然而知道他黄千山大名的学生始终是要比不知道的为多，这小胖子一路走过，自然是惹起了无数的窃窃私语。他当初在教育界论坛上发表的那篇《论当今修真教育十大不公平》，即使是一年后的今天，依然有学生记得当初这个执笔人在文章中流露出的满腔不平。
满怀兴奋的小胖子倒是不惧路边的指指点点，权当鸟语阵阵，甩了甩没有刘海的脑袋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的人群像是迎接他的拉拉队，路边的学生使得走在路中央的他像一个功成名就的人士。他，是走向自己占领的堡垒的将军。这一刻的感觉，直到很多年后，仍旧使他回想时激动万分。
那仰望了半辈子的大门，他终于走了进去。
……
办完了入学手续，黄千山走向学校指定的自己导师所在的教室。黄城的孩子多是六岁入学，成年即可毕业。其实所谓的年级分的并不细致，大致也即分为入门、提升、出师三个阶段。所谓的教室不过是老师居所的客厅，平日也是用不着的。学生多是在家自修为主，只有那少数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学生才会经常到学校指定的老师处求教，比如陈真，又比如今日刚刚入学的黄千山。
但入学的第一天往往极为重要，因为那是学生参见老师，受老师考察后决定其修炼功法的日子。没有一个修真的人敢随意地选择功法，一旦选择了不适合自己的功法，至少自己的寿命就没法子保证，而多数修真的初学者眼红的恰恰就是那随着修为上升而延长的寿命。相反，如果选对了功法，就有可能在获得漫长寿命的同时不断变强，甚至成为一个受到万千凡人、修真者敬仰膜拜的绝世强者。
当然，从黄城走出去的强者并不多。千年来，黄城修真学校成立后培养的最强的那个学生，据说百年前在一颗叫做秋水的遥远星球上，因为载抢劫银行，而被警卫中的高手一招击毙。
……
今天恰逢每个月老师拷问弟子修行的日子，平日看不见身影的学生们多在学校里露了面。
与陈真狭路相逢的黄千山正被对方身边的同伴盯得皮肉生疼。
“请问，陆飞云老师的教室怎么走？”
没有回答，只有对方冷漠的面孔和仇视的目光。
“请问，这条通道时到陆飞云老师那里的吗？”
还是没有回应。
“请问，你们这是干什么？”黄千山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无名火。
“干什么？我们倒要问问你干什么？”一个少年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踏出一步对貌似无辜的小胖子怒目相向，“大半夜的是谁学鬼叫来着？”
旁边的少年们握紧拳头似要一齐围上。
“都站住！”一直沉默的陈真这时忽然喝道，“大家退回去。”
“前天夜里的那件事，你并没有故意伤害任何人，所以实际上，我们的恐惧，是来自于我们自己的大惊小怪，所有人都没有资格说你是错的。”陈真的目光凝聚在黄千山的面庞，语气很坚定，“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依旧对你很不满意。”
黄千山感觉到陈真进攻性的气势，不知为何十分压抑，却并没有做声。
“依理来说，我错把一个跳楼的人当成了妖物，是我自己不对，本不该再找你的麻烦。”陈真慢条斯理地分析着，他的冷静似乎感染了周边的同伴，火yao味似乎淡了许多。
“可是，你为什么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跳出来？”
“你难道真不知道几百年来没出来的月亮在那个时候就在你边上挂着吗？”
“……还是你不知道你那种身材要遮住月亮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又或者，你根本就是没有想那么多。一切也许都是你的无心之失。”
“可是，我偏就是看不惯你的自作主张！”
陈真的语气由原本的冷静逐渐变得激烈，完全符合一个成熟演讲家的表现。
“我不管你为什么掉下来，也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偏要再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给我从天上掉下来？”陈真说着眼里竟有充血，“我也只告诉你一句，哪怕你什么错也没有，你偏就是惹着我了！我就是看你不舒服，就是不高兴，行吗？”
陈真的手指向前伸出，狠狠点在黄千山的胖脸前三尺处，黄千山却觉得那个手指捅进了他的肉里，而且很深很深。
“我不喜欢你。所以不喜欢了你的一切。这，就是理由。”
“所以我就是要搞你！往死里搞！”
陈真身边的同伴被陈真的一番由冷静到激昂的话语点燃了热血，在陈真话音刚落时爆发出一阵阵喊声：“搞他！搞他！搞他！搞死他！……”
面对浩大的学生讨伐声势，黄千山并没有慌乱，也没有失去理智与对方争吵，他只是很安静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着陈真，心里想不通，身子感到冰冷之极。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眼盯着陈真，却想着更要遥远的的东西。
“你想怎么样？”黄千山终于开口了。
陈真冷冷说道：“你放心，现在我不会动你。下个月初，地球修真者交流协会会到学校来检测教学质量，并且通过他们制定的考验来挑选一个学生作为去参加修真之都进修的一个名额。我只是需要你和我争这个名额，输了的人，必须退学。”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拿到那个名额，我就要放弃这个破格录取得到的机会，什么都不会剩下来。”
“不错，这件事，你敢答应吗？”
黄千山再次沉默了，毕竟能得到名额的人只有一个，而自己，却的的确确还不会任何修真的功法，至少现在还是这样。那么试问如此一白到底的新手，又如何去赢得那人人渴望的唯一名额呢？自己答应陈真，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放弃这次的好运气，又要回复到以前所有人都去修炼自己却无所事事的生活。
一秒、两秒、三秒……太阳从云层间穿透的光芒，将这个低着头的小胖子的影子拉得很长，黄千山却始终没有回答。
忽然，陈真一声长啸，清亮的声音以丹田气逼出，足以整个学校里的人都能听见：“我陈真，今天向黄千山挑战——”
众人哗然。在这个修真普及的时代，如果两个人较量，往往会出现不可挽回的伤亡显现，因而挑战的说法由此而生。如果一人向另一人挑战，而对方同意，则人类联合组织的法律将不对这二人启效，也即这二人间的较量生死勿论。
作为没有生死恩怨的对手，很少有人会提出挑战，毕竟没有到要了对方性命的地步。可是在黄城长大的少年们会记得一个故事。数百年前，一个修真高手经过黄城，出手惩戒了一个盗贼。而十年后，盗贼的儿子也成为了修真者。盗贼的儿子并不像父亲那样胡作非为，可他还是向那位实力高出他许多的修真高手发起了挑战。修真高手没有拒绝，两人在月圆之夜踏上清风，在云层之上斗法，互相用尽全力。年轻的修真者被修真高手击成重伤，却含笑而逝。人们询问那位修真高手原因。那位修真高手说：“挑战，是强者之间的问候，又怎能揉进半粒沙子？我用了全力，他获得了他的尊严，自然死得其所。”
自此以后，挑战对于黄城的人们来说，是神圣的。无论有谁在何时何地因为什么原因提出了挑战，无论挑战是什么形式，双方都必将为了尊严而用尽全力。
陈真喊出这句挑战，在黄城，几乎就意味着断了黄千山的一切退路。
众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黄千山接受这个必输的挑战。心知陈真这次不顾背上欺负弱小的名声也要将这小胖子一军，实是动了真怒。尽管没有许多人看到陈真将黄千山误当成妖物后的紧张和发现真相后泄了气的狼狈，但对于陈真来说，这已经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恼羞成怒的他必须靠挑战来赢回那是去的自尊心。
众人等待着，陈真等待着，连那草木似乎都停止了摇晃等待黄千山那悲哀的结局。
那些看着老大出丑却帮不了忙的少年们甚至已经感到出口气后的爽快。
远处一直看好戏的六个老头捂住了各自的双眼，胖子则快要暴走。
一切似乎注定要向那个方向发展，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然而，黄千山却忽然笑了。
“我拒绝你的挑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