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后的日子，因着三月将至的太子大婚变得异常的匆忙，其中最甚的自然是刘启所居的东宫——太子府和我现下所住的永宁殿。次之便是整个汉宫里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所在之地——长信殿和椒房殿。
其间，东宫和永宁殿的匆忙大多来自织室。只因着大婚所穿的吉服须承新承合，然后取其新人和睦之意。遂，吉服须得试到合身，不差分毫为止。当然，除了吉服之外，大婚所配的步摇耳铛一类的，亦是个慎重的事儿。是以，从元宵之后，东宫和永宁殿便长长久久的陷入了这样的匆忙之中。
而说起长信殿和椒房殿那一头，匆忙之由多数是为了外间的事宜。譬如长信殿内太后忙着为刘启和我清点大婚当日的宗庙的祭品和准备撒帐礼，椒房殿内皇后则忙着安排大婚当日朝会的事宜和朝会之后柏梁台的喜宴等。
然，因着这场大婚，无论是未央宫还是长乐宫，皆是落不下太多闲时的。
可这场原本繁复的大婚，却因着我的母家远在吴郡且我同太后的宗族关系，已省去了不少的陈礼。譬如，原本该呈去给吴郡薄家的聘书和礼书被皇后一句——吴郡路途甚远，且太后本乃薄氏姑家祖母，三书之礼便从太后长信殿一过罢了！后来，便是连少不得的六礼被省去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这四礼。待至我细细算来的时候，三书六礼便已被皇后打理得仅剩请期和亲迎这两条不能再省的礼了。
曾在母家的时候，便听母亲提过。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样样儿都是不能少去的。但凡是少了其中一点儿，便足见夫家对这个媳妇的不待见、不重视。
诚然，我是太后口中如何的懂事乖巧，此番再是忍不下心头的委屈，背着太后悄悄的抹了泪水。
彼时，流素姑姑含着一脸笑意，细心的替我捋好了最后一缕陷在吉服下的青丝后说道，“二姑娘，自入了这汉宫，太后她老人家但凡是有一点儿法子，都是不愿您受半分委屈的。可现下的情况您也是眼瞧着的，何必再这样惹了自个儿的心伤和添了太后的烦恼呢？”
闻得流素姑姑这样的一番说辞，大抵是抚不过去心里的委屈，张口便道，“自然是这番道理的，可纵使万般缘由，也不能这样的偏了我该有的名分去呀！”于我而言，去了三书，省了六礼，便是对我大大的折辱。
待我含着泪道完了这一厢话后，只听得身后“扑哧”一声，旋即便闻流素姑姑启声道，“奴婢的好姑娘诶，您怎地做这一番思想呀！”话音方落，只见流素姑姑绕至我跟前儿，无奈的摇摇头，尔后牵起我藏在吉服之下的双手道，“流素跟着太后数年了，在永巷也待了数年了，看惯了这沉沉浮浮、勾心斗角的事儿。今儿个呀，奴婢就倚着二姑娘您向来对奴婢的看重，说句不当身份话儿来给您听听。”流素姑姑说着，便用她略藏厚茧的手拍了拍我的手背，继而道，“这汉宫里，名不名分，不过是未央宫里的一句话儿。既然陛下此番已下了旨意，开了圣言，您又何苦去计较这起子不打紧的虚礼呢！今日呀，您这泪是落在了奴婢跟前儿，委屈呢也是显在了奴婢眼前，奴婢呢只当您是孩子气性儿。可换做旁人指不定就夸大许多的拿到帝后跟前儿去说道了，若是那样，吃下亏不还是您自个儿吗？”
流素姑姑的这一番说道，着实是有情有理的。现下诚然我再有诸多的委屈，也得匆匆的收敛起来了。
而彼时，流素姑姑见得我已敛了神色，方又欣然道，“虽说三书六礼因着您母家处得太远而省了去，可有些事儿，陛下那头可是丝毫未曾落下的呀。这不，昨儿个奴婢还听陛下同太后说道，好似是已派人到吴郡去接您的家人来长安了！”
“姑姑可别骗我！”眼角还挂着泪水，可嘴角却已然笑开。虽说早前便听得陛下下旨，将我兄长戴让召入长安为官。可如今再听得这消息，依旧是止不住的欢欣。只不过因着我念着吴郡，念着父亲母亲，念兄长，念着许多许多……
流素姑姑见我笑开来了，眉眼也禁不住弯了三分。尔后又同我随意说了几句开导的话，且又替我拭去了脸上的残泪，方才朝着早在一旁立着的甄儿和白嬅道，“你们家二姑娘这里哭也哭了，笑也笑了，吉服呢，也试了个差不离了。赶紧的去殿外将织室的姜令史请进来罢，别让人家姜令史在外头白白的丢了时辰！”
二人听罢流素姑姑对我的这一番打趣，相视一笑后，唱了唱诺，相继出去请了姜令史。片刻之后，姜令史便携了三位女官徐徐前来。
“见过流素姑姑。”
“姜令史折煞了！”
待四人同流素姑姑一番周折虚礼之后，方见得为首的姜令史低眉蔼声道，“这吉服，二姑娘觉得合身吗？”
这一问，我不禁有些发愣。方才尽对着流素姑姑涕泗横流了，连吉服的尺寸都不曾留心。彼时，流素姑姑朝我无奈摇摇头，旋即道，“袖长加三寸，腋下减一寸半，腰身嘛，就再收半寸来瞧瞧。”
流素姑姑这里说了许多，姜令史身后的三位女官也不曾闲着，各自拿了红绳记下了长短尺寸。尔后流素姑姑又同姜令史寒暄了些许，吩咐了白嬅外间奉茶，这才伴着我往内殿换下这身吉服。
前时穿上吉服之时，因着心下的那诸多委屈，不曾细细瞧过这太子妃大婚的吉服。现下瞧来，倒是十分精巧的。双襟各用金线绣了许多吉文，然，吉文繁复却不见一线勾重。身后则是一只傲首凤凰，凤尾一直延到了衣摆尽头，勾勒虽多却未有一阵弯折。细下一瞧，是以纹路冗长繁复，然放眼一瞧，却是大方简单的。
此时，我不禁伸出柔荑，在这令人羡艳的吉服上缓缓游走。而我同它的每一次触碰都能予我一丝撼动！
PS：票票，收藏呢~~~~~（%>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