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旗使同百里绯衣一起出现,确实让谷中几人惊讶了一下。然而事已至此,也不必说什么责什么。
百里绯衣不瞎不傻,只看一眼这些人,便知道发生了些事,而且该是轩辕夜。
他心里明明沉重,却居然还能跳得那般快。
急步走进自己卧房,他向来带着轻笑的脸上此时一片凝重严肃,已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轩辕夜,分明受伤严重。
再看段清黎的神情,他心中一阵复杂,千头万绪涌上来,很想说抱歉,然而并无用。
百里绯衣急急走过去的同时,还是表达了歉意,将前几日发生的事略略解释了一下,便已开始给轩辕夜把脉。
他才学医术不久,自然不是很精,但亲自查看过总要放心些。
颜羽他们听了都是心里暗叹,实在是各种意外和巧合。唉,命里若有劫难,怎么躲都躲不掉的。
百里绯衣只觉他气血两虚,脉象细浮,呼吸心跳都是微弱,顿时心里有些难受,并不曾想过以往身子强健的人,会有今日这般虚弱的时刻。
随即,他轻手轻脚在床头里侧翻找着什么。
段清黎没多瞧百里绯衣,以眼角余光注意着掌旗使的神情举动,眼底小心地掩着恨色。
简直恨死他们了!
颜羽无奈,开口恳求道:“昨夜遭逢意外,他受了重伤,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若要启程,恐怕还需一段时日。”
掌旗主使定定看着轩辕夜,神色一片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对颜羽的话不置可否。
轩辕夜不想去昆珝,他早就知道的。本来答应暂歇一段时间,他心中便有怀疑,没想到居然以苦肉计拖延吗?
但他们瞧见了谷口零碎的尸体,居然都没人来稍稍收拾一下,是留着发臭还是给人看的?
段清黎轻叹一声,淡淡道:“掌旗使大人,本就该保护他的安全。但有人尾随许久,趁着你们不在,昨夜终于出手袭击。他们打斗之中,又引发了地震……”
要说起来,掌旗使为图便利顺道去代国办事,却放心地撇下正事,确实算是玩忽职守。她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他们之类的,想来他们也不屑理会她一个小丫头。
掌旗主使顿了片刻,他看得见轩辕夜气色确实不好,他还能怎样?只好道:“那就等他好了再说吧。”
可是段清黎估摸着,想要大好,怎么也得一两个月乃至更久吧?
这时百里绯衣已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玉瓶,显然里面装的是珍贵之物。他将瓶子递给段清黎道:“把药给他吃了,心脉会好很多。”
段清黎看了一眼玉瓶,便微有几分惊异地望着他:“这对你很重要吧?”
其实这确实是云叟给他做保命之用的,集人参、虫草、雪莲等珍贵药材精华熬制成丸,续命效用极好,他也只有一颗。
百里绯衣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微微泛粉的指甲,觉着自己暂时还用不到,解释道:“别犹豫了,我现在用不着,只当是给他赔礼道歉了。他的命比这药重要多了。”
见段清黎盯着自己,他急道:“赶紧的,我还等你们明年来看桃花呢。”
段清黎不说话,盛了小半碗温水,将玉瓶中的东西倒出来,浸在水里用勺子捣化搅匀,一片清香四溢。
心也随着药香,蓦然升起无限希望。
百里绯衣道:“它只能续命,不能治病。”
段清黎点头,边喂药边道:“多谢了。”
百里绯衣沉默了片刻,怅然浅笑:“不必言谢,我把他当知己来看的。”
而掌旗主使早已悄然退了出去,与略略查看过谷中情况的左右使碰了头。三人轻声交谈,以旁人听不懂的语言。
右使眼中微有几分轻鄙:“这么轻易又重伤垂死?是无能呢,还是刻意躲避?”
主使看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波澜:“背后必有隐情。”
他随即又淡淡道:“我对你的磨练还不够。”
右使神情微变,立刻恭声道:“属下失言,请罚。”
方才听到消息,他心中确实是嗤笑一声,只觉轩辕夜实在名不副实,不值一请。但他好歹身为右使受命多年,心性不至如此轻浮,实在因为很是不忿!
为何女帝对轩辕夜这样的人青眼有加?
根本就不认识,为何待遇如此之好?比他在女帝面前供职多年的老人都要受重视。想他们掌旗使何等身份地位,居然要做一个毛头小子的护卫?
颜羽心里暗暗摇头,静静看着他们,在忧心拖不下去的时候,该怎么办。
离昆珝越近,便离真相越近,也就……
距离分别,或者说诀别,越近。
掌旗主使只回过头来瞧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便吩咐两个手下去仔细查探这里,一处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段清朗屋里屋外来回走了两次,看了两眼,将大半事情收在眼里,却面无表情。他现在对颜羽的身份不是怀疑,而是好奇。
好奇他明明大有来历,为何对轩辕夜如此之好。
段清黎一眼不眨看着轩辕夜,手握着他的腕,已经焐得温热。她一会儿觉得他的脉象好似有力了许多,一忽儿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只好先放了手等会再试。
其实她最最担心的事情就是猝死,实在是因为伤到了脑袋,心肺也跟着弱了许多。现在,可以少忧心些了……
段清朗知道百里绯衣赠药的事,只觉这个朋友是可以交的,不过他的身子也让人忧心。但一想到江策,那个据说也是自幼体弱多病的药罐子,在云叟帮持之下,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心里又升起了些希望。
唉,看了他们不是重伤就是多病,他只觉得什么都不要,健康平安就已经很好很难得了。
渐渐已过了半炷香时间,他走过去试了试轩辕夜的脉象、鼻息,好似比先前强了一两分。看来那药确实是有效,再过一会儿效果会更显著。
他对段清黎道:“你去歇会儿,有事叫你。”
段清黎摇头,手又摸上了轩辕夜的腕道:“有事再叫我就来不及了。”
但段清朗对云叟很是信任,觉得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他没说话,但突然伸手,轻轻点在段清黎颈后的哑门穴上,随即她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