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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琴中有琴旋外音(3)

白兰说:“说的太精彩了,原来如此。”任媛笑道:“经高人一点,兰兰,茅塞顿开了吧?”白兰说:“可不是,一点即通了。”志成笑道:“今儿你们这是怎么了,尽阿谀奉承起来了?”白兰说:“没有,没有。说正经的,还有个问题,你是如何理解‘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首诗的?”

志成说:“曹雪芹为什么包含心酸的泪水,耗尽‘半生潦倒之罪’,‘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劳不寻常’去写这部自贬为荒唐之言的小说呢?作者在提醒读者,这儿面有一个味字。这个味,我想正是作者创作这部书的全部用意所在。表面上看,味有酸甜苦辣,但我看还有更深刻的味在里面。曹雪芹的祖父是金陵专门为皇宫织造衣服的官,先后接待了六次康熙南巡,雍正时经历了一次抄家,举家迁到了北京,过起了贫穷潦倒的悲惨生活。痛定思痛,曹雪芹才拿起了创作的笔。《红楼梦》是一部怀旧恨世之作,没有家破人亡的切肤之痛,没有对恋人的怀念,曹雪芹创作不了《红楼梦》的。然而曹雪芹把造成贾家衰败的根本原因,归结于万恶首为淫这个上来了。至于情和淫这只是人性的一个方面,人还有贪,还有真善美,假恶丑,以及平等和嫉妒等天性。人的欲望是没有止境的,首先表现在对物质的追求上,其次是对于精神的渴望上。正是由于人的这种本性,社会才逐步发展,生存才不断文明,人生才逐渐完美。从人和社会之间的关系去思考,才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案来。一个社会只有尊重人的天性,才算是进步,一个人必须服从社会的行为准则,才算是完美,否则人就会为所欲为。人一方面追求自由,另一方面又要接受制约,从古到今,甚至在更远的将来,人接受社会的制约显得更为重要。”

白兰笑道:“滔滔不绝,太精彩了。志成哥,那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志成说:“我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乐在其中,此生足矣。”

任媛说:“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红楼梦》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志成说:“从表面上看,多数人会认为是宝黛钗三者之间的爱情故事,在这方面,曹雪芹写得是浓彩重墨,但是,有人还觉得看得不够过瘾,似乎其他的篇章独立,写多了一点,而显得有些繁杂。所以,我要写长篇小说,我就把男女之间的爱情和友情写到一种极致,而把其他社会内容糅合到里面搀和着写,这样让人看起来,就过足好看的瘾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以为《红楼梦》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人物鲜活起来的过程。”

白兰说:“是啊,寥寥几笔,曹雪芹就能让人物活起来。”志成说:“这正是他的高超之处。”白兰问:“诗歌的最高境界是意境,那小说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志成说:“我认为是情趣。”任媛问道:“能不能说的具体点?”志成说:“我认为小说最根本的目的,是刻画个性人物。在人物个性不断展示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情趣。举例来说,当你看到周瑞家的送花给迎春、探春、惜春,特别是黛玉时,你能不为曹雪芹对她们的描写而拍案叫绝么?惜春的天真无邪,黛玉的多疑尖刻,不是跃然纸上了么?”

任媛说道:“言之有理,很有见地。”志成笑道:“但愿不是华而不实,夸夸其谈。”任媛笑道:“因人而异,另当别任。”

白兰又问:“那《红楼梦》是不是描写三角恋爱的故事?”志成心想,还是让媛媛来谈这个问题,看她是怎么想的,便笑道:“我口干了,还是让媛媛说吧。”

任媛说:“其实,这是冤枉了宝玉,宝玉对黛玉的爱始终是忠贞不渝的。至于他和袭人,金銂儿,以及晴雯等,那是封建社会所特意的现象,公子少爷允许纳妾的,不能说明宝玉花心,关键是宝玉对宝钗的态度多是冷淡的。尽管黛玉有病缠身,而宝钗又白细丰满,但宝玉痴情不移,直到结婚时,还以为戴着盖头的是黛玉,我非常钦佩宝玉这种忠贞的爱情观。”

志成接着说:“姑且不谈这些,如果从艺术的角度去考虑,假如一开始,让宝玉在黛玉和宝钗之间多来一些游离,可能故事还要好看一些。因为那时他们才十三、四岁,与情与理都是合乎逻辑的。而曹雪芹过早让宝玉明确了态度,这样的话,黛玉反反复复去试探宝玉的心,似乎让人觉得是无事生非,没事找事,她的泪水因而显得有些多余了。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这样,对于结果,人们总希望它是美好的,而过程看起来才是最精彩的。《红楼梦》在五十六回以后,就很少写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了,转向了写贾家内部之间的矛盾危机去了。因为宝黛钗之间的爱情,在表面上似乎已经定了型。这在一定程度上,我认为削弱了小说的吸引力。如果其他篇幅,也能让他们三者插足进去,带着写其他人物故事,可能《红楼梦》的魅力还要更大一点,看的人还会更多一些吧。”

任媛说:“宝玉在宝钗和黛玉之间,经过一番接触后,很快选择了志同道合的黛玉。真正的爱情应该就是喜欢就爱,而不附加任何条件的。我认为曹雪芹并不是着力去描写宝黛钗三者之间,怎样去爱的故事,而是着重写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和贾政他们,是如何一步步剥夺、扼杀掉宝黛之间爱情的。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宝黛之间并不是这样,曹雪芹让读者去问为什么。”

白兰说:“《红楼梦》,还有什么在吸引着你?”志成说:“我特别喜欢大观园,曹雪芹不愧是举世无上的造园大师,他让建筑具有了人性色彩,真正达到了道家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白兰说:“想想真是这样子,黛玉潇湘馆的肃,宝玉怡红院的丽,宝钗蘅芜苑的冷,探春秋爽斋的傲、李纨稻香村的静。”

志成说:“我喜爱红楼梦的另外一点,主要是研究他的艺术成就,特别是他刻划人物的高超技巧。我正在酝酿一篇论文,题目是《论红楼梦人物刻划》。”白兰说:“能谈谈你的观点么?”志成说:“我看的时候,发现人物出场或出场之前,曹雪芹对人物的思想性格都有所交代。这种写作方法,有点像绘画,勾勒完后,便反复皲染。”白兰说:“看的时候,我也留心一下这个问题。”志成说:“到时,你看我分析归纳得怎么样?”

任媛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志成实在是让人爱了,难怪她们几个都那么喜欢他。别看志成平时苟以言笑,让人觉得比较严肃,只要跟他交往过,就会知道他是一个非常随和,特别坦诚而率真的一个人。

说着,不觉天色黄昏,大家起身走了。到了岔路口,任媛摆摆手再见,目送着志成跟白兰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兰兰看不出我跟志成的好么?她真是一个有心无意的人么?

回到家里,弟弟在写作业。任媛问道:“杰杰,爸没喝多吧?”任杰说:“没事,爸喝酒厉害着呢。晚上,听说还要吃。”任媛说:“跟他们在一起没个好,我看爸肯定又喝醉了。”欲知详情,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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