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有豺右有狼,诡面人选在此时出现在月族的目的与意义似乎都显而易见。
月江风强忍伤势咬牙起身,尽管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内伤疼痛不已,但他还能再战,就决不能拖月上轩后腿。
然而诡面人刀尖所指却是一旁的北野辰,接着冷冷开口,“因为你无命回去了!”
“你——”
北野辰还来不及惊异,诡面人已经身影窜动捉刀而来,正是之前月江风用过的残月极招——“吹破残烟入夜风。”
同样的招式却是不一样的速度与气势,眨眼间已到胸前,他连忙提掌应对,对方却视若无物穿透而过。
如果不是确认身体并无创伤,北野辰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凌厉的一刀只是虚招,且能不受他的掌气阻扰消散,他心中震惊,第二刀又从背后刺来。
这一刀无声无息毫无杀气,北野辰发现时只来得及侧身避过要害,腰侧却不能幸免划出一道血痕。他已有与月江风对招的经验,也知道这招中三次攻击只有一次实招,但诡面人能将虚招用的锋芒毕露,实招用的悄无声息未尝不是另一种的虚实相济,更加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套路,因此明知道第三刀是虚招还是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行招的人往往比招式本身更难捕捉,谁知道这个该死的诡面人会不会借虚行实。。
第三刀从空中斜劈而下,刀光人影穿透掌劲划过颈项,北野辰只觉得颈间一道冰凉,如果不是确信这一刀的确是虚招,这种冷冽的刀气都足够让他产生身首异处的错觉了。
他忍住想要捂上颈项的动作,全神应对接下来的杀招,因为月上轩已经再次瞬影三分提剑而来——“一轩明月上帘栊。”
依然是同样的三招,两实一虚接踵而来,三招都快不及眨眼,等到尘埃落定时只见北野辰姿容狼狈,肩头又开始汩汩流淌鲜红,看向一旁配合无间的两人目光满是震怒与不可置信。
震怒的是诡面人一现身便是反戈,不可置信的是两人合招竟然有这样的威力。
北野辰不用衡量局势,也知道对自己极为不利,再听流霜殿方向战声弭平,料是少君已经得手却不见有任何传讯,因此也不久留,只是阴测测向月上轩笑道,“难为你们师兄弟历经风雨还能默契十足,只是我要提醒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说完便化影而退。
他心思一动也就明白了月上轩之所以会与诡面人连手,并非是出自完全的信任,不过是别无选择放手一搏罢了。而诡面人对他拔刀相向就想要做回好人,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事有轻重缓急,大敌既退,月上轩左看看重伤跌回去的月江风,右看看静立不语的诡面人,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心悬流霜殿的情况,不发一语便往领地中央驰去。
此时,流霜殿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废墟上隔三差五地坐着几位白发老者,寻行也在其中,个个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虽然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都无性命之虞。月上轩心下大定,又问起流霜殿遭受袭击的过程。
原来,不久前魔道少君带领一队人马长驱直入强行摧毁流霜殿阵法,几位长老难以撑持败下阵来,寻行更被挟持,对方声称只要交出琉璃璧便立刻退兵离开,否则便踏平月族鸡犬不留。
“哼!以往辰族明里暗里对我们不利也就算了,这次竟真与魔道联合与虎添翼,真是……咳咳!”
两边信息综合不难推算出其中猫腻,月族一干长老立刻气得吹胡子瞪眼,激动之下又牵动内伤咳出淤血,一时间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说到底,当初镜湖右司事前来提醒辰族已与魔道联合,长老都认为只是危言耸听。毕竟两族之间有的只是私怨,这些年明争暗斗大家都心照不宣,但牵扯到大是大非就不同了。
“如今琉璃璧已失,魔道定会继续针对其他势力,辰族独木难支,暂时不用担心。眼下紧要的是先向天外城、安阳郡示警,提醒他们注意魔道动向。”这次开口的是上弦执相长老,他一向以沉稳著称,几位长老常常为他马首是瞻,因此话一出便得到众人纷纷赞同。
当初正道合力将魔君囚禁在玉老田荒,作为钥匙的三块琉璃璧也分别由月族、天外城、安阳郡保管。如今魔道得到其中之一,势必会针对其余两块再做打算。
月上轩点头应下,思来想去还是没将诡面人的事情讲出,只说北野辰见流霜殿战事止歇便随即退走。
长老们说得好可都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说得不好就是严苛古板不讲情面,如果诡面人的事情透露,先不论他此次改邪归正的态度真假,长老便少不得要严令拿他归案,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加距双方鸿沟。
他主意打定又回到末路崖,见崖上只有重伤打坐的月江风和兀自伫立的缺月,便忍不住四下张望。
“不用找了,他走了。”月江风悉悉索索地站起来,抖抖衣服上的灰尘,将地上的缺月重新用刀匣装好。这里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一眼便可洞悉全场,实在没什么好看的,看完了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说实话,他对这个传说人物也是好奇得很,好奇他明明已经得到月族重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还要忘恩负义与辰族勾结?既然丧心病狂背叛族人,为何又在关键时候手下留情致使自己一败涂地?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上去搭讪解开心中疑窦,诡面人便留下缺月离开了,从始至终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月江风重新将刀匣挂在腰后,他今日总算是见识到缺月的真正威力,果然不愧是当世神兵。可惜这口刀跟它的主人一样邪门,一样的有眼无珠!若不然,怎会放着他这样侠肝义胆的青年才俊不要,偏要认一个丧心病狂又见不得光的怪物当主人。
似是想到诡面人那张从左边脸颊越过鼻梁再围住右眼从眉毛斜飞出去的诡异面具,月江风整个人都抖擞起来,问,“长老有没有说如何处置?恕我直言,这个诡面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跟那个辰族北斗联合起来唱红白脸,咱们可不能被他骗了。”
说到这里他狠狠瞅了几眼月上轩,这里最有可能被诡面人蒙骗的就是这位剑执了。他与诡面人师兄弟一场,虽已记不得前情往事,但传言当初诡面人原本有机会不暴露身分,只要他当机立断送杀人灭口自然可以掩盖真相继续潜伏,然而他却做了另一个选择,给月上轩下什么劳什子暗招镂骨一眼想要抹去他的记忆,这一来二去便浪费了不少时间,致使最后功亏一篑,被几位执相长老合力制服截去全身武脉。
按照月江风的想法,月上轩这种老好人难保不会看在当初诡面人刀下留人的份上对他起恻隐之心,从而陷月族安危于不顾。
另外,他保证自己之所以会这样讲,纯粹是从客观的角度出发,绝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
当然,诡面人武艺非凡,又是缺月的主人,与月上轩配合比他自己来得更默契等等,这些实在是可恨!
“我并未向长老提起。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月上轩依然惯常的沉静,月江风还欲多言,被他伸手止住,率先道,“我看你伤得也不重,正好我有事需离开月族几天,你便继续代我驻守末路崖吧。”
说完月上轩便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月江风看着他的背影胸腔震动使劲咳了咳嗓子吼道,“喂喂,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得不重……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