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胭的腿伤在香容的悉心照料下渐渐好转,而凌天舞的训练却也是一刻也不能落下,三年前暗香的彼岸之舞一举成名,皆成为京城中青楼舞妓纷纷效仿的对象,而暗香不知为何也从此不知去向,也未曾嫁与徐公子为妻。梅香苑从此以后再无可与彼岸相比拟的舞蹈出现,而自幼便跟随暗香习舞的嫣黛用尽大量时间编出了凌天舞,也不知效果如何!
嫣黛静坐在梳妆台前浓妆淡抹“我……美吗?”嫣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纤细的手抚上自己媚惑的脸庞,问着身后的艺妓们。
“美,嫣黛姐美若天仙,又岂是我们胭脂俗粉可媲美的!”嫣然打趣道。
“别闹说正事呢!今天我们要学凌天舞,是一曲剑舞,你们在这里稍候,我去拿木剑!”嫣黛说着便走出去拿木剑。
“嫣黛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总会问‘我美吗’!”紫凝说着学起了嫣黛的样子,细白的手指抚在脸上一幅妩媚状。
“是美,可是再美也只是风尘,再亮也只是烟火,这辈子怕是想嫁给好人家也只是个妾了。”嫣然叹息着自己以后的人生。
妾,多么卑贱的身份,母亲的话语在柳胭的耳边回荡,本属于自己全部的爱又岂能让人分剥,又何必分剥别人的爱,或许娘在后悔,后悔年少无知认识了父亲,做了父亲的妾,可是若让娘在选择一次她还会选择父亲,这或许也是一种人心的病态与矛盾吧。柳胭心中无尽感慨,然而月夜中那个男孩的身影从柳胭脑海中闪过。
紫凝看着柳胭失神的样子,笑道:“魅儿多才多艺以后定能嫁个好人家。”
柳胭笑笑,“我们还小呢!”
嫣黛从外室走进来听到他们刚刚的谈话,不觉笑道“才多大年龄,便开始谈什么嫁人不嫁人的,不害臊吗!”
说笑间便来到了梅树林中,虽然还不到梅花盛开的时候,但是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总会让柳胭想起刚来梅香苑初见暗香时的惊艳灵动,如今故人了无音讯曾经那绝世之舞也渐渐退出众人视线,就像灿烂的烟花,绽放于空中后,转瞬即逝。
窗台边看着各色的天香美人,方妈妈撇了撇嘴,这些舞伎们竟都不如暗香当年的一瞥一笑,唯有嫣黛的舞才入的了自己的法眼,光靠这些又如何对付得了倚君阁呢,方妈妈倚在窗边细细回想着当年暗香离开的场景,不禁惋惜。
香容看着这一群人软趴趴的拿着剑,眼中满是不屑,嫣黛也觉得怪怪的“这舞……”
“太柔了!”香容说着便在一个舞伎的的手上一拍竟将舞伎手中的木剑拍掉了,此时嫣黛才注意到香容这个出身武家的人,“没有一丝气场!”香容顺手拿起柳胭的木剑,一出剑,落叶顺势凌空飞舞,带来无尽美感的同时一种压迫性的气势流动在整个梅林中。
嫣黛向香容投去欣赏的眼光“这才不是花架子。”嫣黛的这句话同时也让许些艺伎失了面子,当然她们也知道这个凌天舞对于梅香苑的重要。
梅香苑因每年一次的梅花盛开而得名,梅香苑的梅花无处可比拟,是在冬日里绝美的风景,所以在每年梅花盛开之际几乎城中的公子都要来此赏梅,这也是梅香苑在倚君阁的敌对之下可以依然长存的原因之一。梅香苑的客人在暗香走后便也逐渐减少,定要借这次的梅花宴,将这里的生意回到从前。
翌日,柳胭终于完成了今日辛苦的排练,刚刚擦去汗水,重新画上妆容,便被方妈妈叫去陪酒。
陪酒似乎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在柳胭还未成为花魁之前都是不可推辞的,方妈妈也可拿大量金钱。
雅间里,魏公子随意的坐着,与宇文熙聊着关于家族的正事。
柳胭伸手推开雅间的门,房里坐着两位男子,魏宁远柳胭并不陌生,也算得上是相熟,魏宁远也是这梅香苑里的老顾客,魏公子也向来随意与其相处起来也相对轻松些,而一旁坐着的宇文熙却是柳胭从未见过,但一眼望去便知其气度不凡,衣着也甚是华贵,身上透出冷峻的气质,与这梅香苑中所带来的美艳与欢笑声格格不入。
“魏公子可是许久未来了!莫不是将魅儿抛之脑后了!”柳胭似是玩笑的打趣道,却也施上一礼,规矩她从不敢破!
“怎会!魅儿美若天仙,只一眼便教人难忘!”
“魏公子过誉了。不知这位是……”柳胭俯首看了看这位宇文公子,而魏公子对于宇文熙的介绍也只是含糊其辞,而柳胭也并未深究,因为柳胭知道宇文这个姓氏在轩朝并不多见,当年宇文稷宇文大将军大胜南蛮,更加坐稳了其在轩朝的地位,在战功与军心上也无人可以比拟。
“宇文公子风度翩翩,能与宇文公子相识是魅儿的荣幸,魅儿敬公子一杯!”柳胭举杯一饮而尽。曾经滴酒不沾的她却在这三年间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她暂时还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去适应梅香苑那些还未触及她底线的规矩,这样她才能好好的,安稳的活下去。
而宇文熙却像是并未听到她说话一般,并不做声。
空气就像是在空中瞬间凝结。
“魅歌姑娘果真爽快!”魏宁远同样一饮而尽,为柳胭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柳胭向魏宁远投去感谢的眼神便又再次为其斟酒,而一旁的宇文公子赏着窗外的风景正眼都没给柳胭“今日姑娘打算行什么样的酒令呢!”
“对诗如何!”柳胭也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在为自己斟着酒。
宇文熙一听此话瞥了一眼柳胭,“姑娘先请!”
对诗一轮后虽说柳胭不占下风但也喝了不少的酒,柳胭依旧微笑着。
柳胭看着两人要聊正事便识相的退了出去,却因着方妈妈嘱咐过要好好招待,柳胭也不好离开太久。
走回门前却无意间听到了魏宁远与宇文熙的谈话。
“这个姑娘如何?”魏宁远说着为宇文熙布菜。
“一般!”
“这样天仙的女子还一般?宇文兄眼界未免有些太高了吧!”想着自己可是为这个姑娘一掷千金呀!
“青楼女子,卖笑为生!”宇文熙话中的不屑昭然若揭。魏宁远也只低头喝酒并未反驳。门外的柳胭不觉冷笑一声,一种羞耻与苦楚感蔓延全身,为什么有种想哭的冲动呢!她本以为她不在乎了,原来只不过在自欺欺人。柳胭快速理好心情,依旧微笑着推门而入。
对于这样的羞辱柳胭无力反驳,也无法反抗只能忍着。
暮色铺陈,柳胭在梅树林中,拿起木剑激起片片黄金的落叶,舞起凌天的气魄,脑海中一次又一次浮现出那句话:青楼女子,卖笑为生,愤恨在剑中发泄,青楼女子如何!卖笑为生又如何!她要好好的活着她绝不能步入母亲的后尘,绝不能任人欺凌。
香容在旁看着柳胭的样子,关心的走上前去,柳胭没有注意到香容的走进,木剑瞬间划过脖间,虽说是木剑,但也留下了明显的红印,红印渐渐晕开,鲜血流了出来一滴滴的落在脚边的落叶上“啪啪”的声响,而香容没有一丝犹豫疾步走上前去,这点伤还要不了她的命。
柳胭也被这醒目的血红换回了理智:“香容,我……”柳胭手中的剑顺着柳胭的手滑下。
“奴婢没事!”香容扶着柳胭,她知晓柳胭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可她受过的侮辱,这里的人又有谁没有受过呢!
回到房间柳胭为香容擦着药。
“姑娘,这点小伤其实不用上药的,小时候习武比这更重的伤还有呢!”香容看着自己脖子上不值得一提的小伤,再看着柳胭为自己上药的柔情,心里涌出一股暖流。
柳胭没有吭声,手也没有停下小心翼翼的为香容上药,茶在茶盏中慢慢展开,香气四溢。
美好与恶运总在无声无息之间展开,清晨推开窗,浓浓的梅香扑进房间。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竟在一夜之间盛开,今日怕是有的忙了。”柳胭赏着窗外的梅花叹息道:“暗香浮动,昔日暗香姐就如这梅花一样艳丽,美好而盛大……”
香容从门口走了过来,为柳胭披风:“风大,当心着凉,今年梅花开得早,方妈妈要我们到大堂去商议今天的安排,以及晚上梅花宴的安排。”
梅花的早日盛开是喜是忧,忧得是这段这段《凌天》剑舞还未完全练完而柳胭要与《凌天》应对的剑舞的歌还未完成,让方妈妈担心的还不止这些,凌天所需要的舞衣尚未制作完成,只能让织纺加紧赶工,方妈妈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今年的梅花开得这样早,还没有一点征兆。”
“哎!也不知这是吉兆还是凶兆!”嫣黛抚摸着水袖思索着这次梅花的盛开是否是天命在暗示什么。
“罢了罢了,不管是吉是凶,都要把今日的晚宴弄好,快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方妈妈烦躁的说着,就差摔杯子。
宴会临近,梅香苑里迎来了众多风度翩翩的公子,赏梅作诗,而更应景的是此时下起了小雪更为这冬天加了一笔美丽而梦幻,宛若仙境。
“今年的梅花竟开得这样早!”刘竹彦坐在庭院中赏梅饮酒,而此时一曲美妙的琴声随着梅花芳香飘入每位公子客官的耳边,随之而来的一段婉转,宛如黄鹂鸣叫,虽听不清歌词给人意味深长之感,可这样的歌声就好似划过每个人的心尖,此时梅林中穿过一个窈窕身影在林中若隐若现,舞动着梅花随之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