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后,顾小北便正式成了林正南的女朋友。一起疯长,一起疯狂。顾小北带着林正南见识很多东西,酒吧,夜店,性趣用品。然后他们面临着毕业,也面临着分手。顾小北说分手吧,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林正南偏说不,一定可以在一起,只要三个月,我就能在北京立足,就可以一起生活。顾小北当时肯定昏了头,竟然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拿出一些钱维持着两人的生活。三个月后,林正南得到他的工作,在科学院里实习。顾小北听同事说,科技院油水很多,上面的经费一批下来就是好几百万,然后主任拿大头,其他的就会分给手底下的人。顾小北很开心,觉得林正南找到了一份好工作,以后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可是林正南并不在分经费的范围。于是顾小北就对林正南说,你要跟你主任一条心,上他的船,这样他有好处才会想到你。林正南说,好,我去试试。又是买烟又是买酒,又是请吃饭,结果却还是不行。一年后,林正南才知道,其他人都是直接给钱。林正南有样学样,终于成了主任的人,年年都有不错的收入。可是这些钱林正南就没有真正花过,除了每个月要寄一笔钱回家之外,钱都在顾小北手里。顾小北说要存钱买房子,有了房子就正式结婚。这一存就存了五年之久,房子依然没有着落,但顾小北已经有意无意在说结婚的事了。
“吃饭了,小南南。”顾小北亲切地呼唤着,母性张显。
顾小北喂林正南吃东西,林正南笑说着:“这是第一次。”
顾小北争辩说:“大四那年我肯定喂你吃过。”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吧。”
“可是我还记得啊。”顾小北说,“当时我们就坐在沙县小吃,你要的是一叠蒸饺,我要的是一碗馄饨面。我说蒸饭好吃,你就夹给我。然后你求着我夹馄饨给你吃,我就大发慈悲夹了。”
顾小北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林正南笑着笑着就哭了。带着哽咽,林正南说:“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哪的话,这是不是都熬过来了吗。”顾小北说,“我三十了,人家都说过了三十岁是个魔咒,男人走过了三十便是脱下了稚嫩的外衣,女人走过了三十便是洗去了铅华的美丽,你我都更加成熟,更能担当生活的风雨。十年了,我们终于可以结婚,生子,走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林正南的脖筋打着颤,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个人情意绵绵地吃过了晚饭,顾小北要收拾残桌,林正南一拉顾小北,两个人都摔到了沙发里。
“不要收拾了,明天我来做。”林正南摸索着顾小北的长腿,游走在她的后背。
酒精加上情话,顾小北脸色通红,她感到渴望,把嘴唇凑到林正南嘴上,林正南探出舌头,两个人在沙发里打着滚,呼吸紧张。
林正南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个时候本不应该问起的,但林正南却脱口而出了:“我们存的钱够买房了吧。”
“够了,够了。”顾小北摇头晃脑,把林正南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前,“够了。”
林正南把顾小北的衣服往下一拉,整张脸都埋进了深沟里。顾小北却停了下来,她说:“我去上个厕所。”
林正南放任顾小北走,独自收拾着碗筷,然后他听到了卫生间噼哩叭啦的声音。林正南把碗筷一丢,坐在沙发上,思绪万千。顾小北出来的时候,林正南表情很严肃,他张嘴就问:“我们买房的钱是不是还不够?”
“够啊,你不信我拿存折给你看。”
“不用了。”林正南嘴上说,“我信你。”
转过天来,两人都按时上班。顾小北连续上了好几趟厕所之后,终于向上司请假打车到她的哥哥家里。看着半睡半醒的哥哥,顾小北直接问道:“哥,你上回借的20万可不可以还给我。正南他问起买房存款的事,我怕他深查起来,不太好交代。”
顾诚说:“可能还要等半个月。我这书马上就要出版了,他们是一次性买断的,半个月之后,钱就到帐了,到时候可以还给你。”
“那可不行。”顾小北说,“昨天他突然问起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人从来不做无根据的事,既然他问了,很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我说哥啊,你那书,能不能先不出,毕竟20万,万一别人骗你。”
“那怎么可能。都是老朋友了。你也知道哥哥的心愿,总是写什么花边新闻,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如果把这本书出了,不试试机会,哥哥以后可能就会这样平庸一辈子啊。”顾诚说,“而且人家说了,我这书的质量很好,你不是也看过了吗,会很有市场,只是现在审查机制有点问题,所以人家才会答应我们先给20万自费出版,然后他们直接买断。而且,这书的样本已经给我看过了,做的很精细。不管这本书能不能红,我们总不会亏本。”
“既然你这么说,那行,我回去跟正南说一下,省得他老问。”顾小北回到公司,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拉了一天的肚子也突然好了。
想接顾小北下班的林正南接到了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但听到对方声音的话,林正南差点没把车抛锚。是她,是她,多少次春梦的对象,那个胆怯到不太敢呼喊的名字,初恋,陆以西。
陆以西想和林正南见个面,林正南没有多想就同意了,约会就定在明天。
把顾小北接回家,林正南打电话叫了外卖,然后收拾着昨天没有收完的残局。顾小北洗过澡之后边擦头发边对林正南说:“亲爱的,我哥想向我们借20万,说是有本书要先自费出版,过半个月就能拿回来,我一想反正也不着急买房,就先借给他了。当然,我让他写了借据。”
林正南说:“这种事,不用跟我商量,你觉得值得借就借吧。”
林正南没有说破顾小北擅自挪用存款的事,昨天晚上顾小北突然拉肚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事情不对了。今早他看了存款,的确是少了20万,他想等顾小北跟他解释。现在,顾小北解释了,也不拉肚子了,他便什么都不多说了。
准备睡觉的时候林正南收到李纯东的短信:你和女朋友商量好了么?
林正南:商量好了,她说钱太少。
李纯东:她觉得多少合适?
林正南:800。
李纯东:成交。
林正南正想反复过去,顾小北一把抢过林正南的手机:“你跟谁发短信呢。这人谁啊。800是什么啊。你跟我商量什么了啊。”
好几个问题砸了过来,林正南短时间已经想到了一个谎言,但话到嘴边的时候,他却说了实话。他把李纯东想用800万买那个名额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顾小北,顾小北马上打电话给李纯东,电话接通之后,顾小北对着电话大喊:那名额不卖。然后挂断了电话,死死地瞪着林正南。
“你骗我。啊,你骗我。你不是说还没确定下来吗,你不是说还要等领导的意思吗。你骗我。你觉得我哥哥没有这800万重要。啊,你还好意思打着我的意义要800万。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过下去了,你想跟我分手对不对?”
林正南原本很内疚,只是被顾小北连续几个你骗我激起了肝火,他腾一下从床上站起来,一脚把被子踢开。“我骗你,我骗你,你他妈就没骗我?那20万你早就借给你哥哥了,你有告诉过我?然后又告诉我是今天借出去,你没有骗我?”
顾小北心里不停地重复着:我骗你怎么了,我骗你怎么了,我借钱给我哥哥不应该嘛。可是她的理智突然占了上风,她说:“我,我先道歉行吗。我对不住你。可是卖名额这么大的事,你怎能只字不提?”
林正南说:“我根本不想卖那个名额。800万也是想让李纯东放弃。我正想回复他800亿。不信你看。”
顾小北拿过手机,打开短信栏,未发送短信的草稿里果然有一个亿字。顾小北把手机还给林正南:“这种事,你得跟我说。我们都快结婚了。”
两个人都深呼吸着,克制着自己的脾气。房间里除了零乱的被子之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顾小北把被子收了收,盖到林正南身上,然后示好似的捥上了他的胳膊。林正南震了一下手臂,想把顾小北推开,可是一想到顾小北已经示好,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何必,反手就握住了顾小北。
“你是怎么知道那20万早就借给我哥的?”顾小北说,“你早就偷看存款了?”
“没有。”林正南说,“从我认识你那天起,顾小北,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只要你一紧张就会拉肚子,来得快去得也快。那天,我问你钱是不是存够了,你说存够了。过了一会,你说上厕所,然后听到你拉肚子的声音,我就有了想法。”
“你对我够细心的啊。”顾小北嗔娇,“我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只是我哥哥说很快就会还钱,所以我想我们结婚的时候肯定来得及,所以我就没跟你说。”
“我知道。”林正南说,“所以,你今天跟我解释存款动向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我相信你会珍惜我们的幸福。”
顾小北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在我说谎的时候却包容了我。想到这里,她鼻子一酸:“老公,你真好。”
林正南抽出纸给顾小北,顾小北在林正南的睡衣上蹭了蹭眼泪,左手顺势而下握住了林正南。顾小北顽皮一笑,林正南的呼吸在顾小北的左手里穿梭着。
林正南打了个哆嗦后,他无欲无求地说:“明天晚上我有事,会晚点回来。”
顾小北说:“科研室还要加班啊,又要攻克什么世纪难题了?”
顾小北是随意问的,林正南也是随意嗯了一下。他不想过多的解释说明,女人在面对另一个女人的时候,永远心怀敌意。林正南睡意很浓,但他却不太敢先睡,他害怕顾小北会看他的手机,会看到陆以西发来的短信。他又不能起身把手机关掉,那反而会引起顾小北的怀疑,这么多样,他从来没有关手机睡觉的习惯。
好在,顾小北先睡着了,林正南抚着她的头发,心里突然好酸。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秘密,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步两步便是天堂,却仍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一念之差便落叶纷纷。有了这样的想法,林正南起了不见陆以西的念头,可是,陆以西那张精致的脸迅速占领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