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怎样的记忆。那般朦胧，那般破碎。
好像记得，被人像物品一样粗暴的扛着，小腹一阵一阵热辣的撞击，强行位移五脏六腑所带来的痛感因为脑袋的昏沉削减了不知几成，还是觉得难受异常。
火蛇狂舞，空气中携卷着辛辣呛鼻的浓烟。耳边，除了不远处狂躁嘶吼的兽鸣灌入，还有着一个男子沉重的喘息以及他不时的咳嗽。他是谁？是被呛到了吧？声音断断续续，时扬时落。
再然后，破碎的记忆如同被划出了一个又一个断层，在脑海中勾勒起来了无数不能称之为画面的画面。在眼前掠过的光彩，无法被瞳所捕获，呈现在自己都是那般黯淡无光，显得尽是灰暗之色。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直到意识的混沌中被撕开一道缝。光艰难的透了进来。
“这是……哪？”耀辉翻开了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有些发灰的天。
耀辉下意识的催动自己体内的子体源。却如泥牛入海般感受不到任何回应。
多次无果后，耀辉尝试性的动了下手指。
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四肢传来的痛与麻牵拉着肌肉神经，带着十足的恶意充斥脑海。
耀辉急促的吸了几口气。
吸了几口气后，他顾不得身体的痛楚，直起身子，剧烈的咳了几声。
口鼻中的污垢被带了出来。
耀辉重新瘫软在地上。
“好像回到了过去修炼的日子呢，真是狼狈啊。”耀辉忍着痛用手抹开脸上的异物，笑出声。笑声低沉嘶哑。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啊。耀族的内耗？是谁在下这一盘棋。耀承安，耀佳纳，耀薛，还是耀心德？”耀琼晶刺向耀沈青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明白。
可是为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被人毫无价值的抛在这。他不明白。他也没时间想。
耀辉感受着身体一阵一阵的痛感，紧皱双眉，侧着身子将自己的身躯尽可能的蜷缩着。像个虫子一样蜷缩着。
耀辉一咬牙，用仅有的劲滚了半个身子，使自己的背躬了起来。
真是像极了毛毛虫，画面丑陋的不堪入目。
再丑陋，再狼狈，也比瘫软在地上不知所措来的好。耀辉心里想的很简单。
又是一番苦痛的挣扎，背部的发力，使他的上身立了起来。
耀辉跪立着，勉强扭转着身子，看到的景象，令他沉默了。
那是一片怎样荒凉的景象。
所示之处，尽是枯黑。
缕缕黑烟，从那些还未燃尽的树干中腾升而出。
满地疮痍，那被一层层的黑灰铺满的土地，踏上去，就像来到了地狱。
星落，被移平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
“醒了？”
一声虚弱生硬的呼喊从耀辉的背后传来。
耀辉如遭雷击，这个声音！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耀辉转身抓住那个人的双肩。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狠狠抓住。抓的很紧。
“耀苍松，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背叛我父亲。你…..”耀辉捂住了嘴。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要不是他的那声喊声，耀辉都险些认不出他来。耀苍松拉耸着头，半张脸被他创伤的额头流出的鲜血遮盖，残破的衣衫所裸露出来的，是他血肉模糊的躯体。在他的胸口，一道狰狞的抓痕几乎要把他的身体划成两半。双臂，散发着一股被烤熟了的腐败烂肉味……
耀辉感觉着耀苍松微弱到近乎泯灭的气息，抓住他双肩的手慢慢放开，踉跄的退后了几步，跌倒在地，“为什么会这样。”
耀辉的手触到了一冰凉温润的物体，转睛看去，一块玉佩静静的躺在那。
耀光乾隆佩。
它的光泽，好像比之以前，黯淡得太多了。
“我也，不知道。玉佩。救你。师，傅。对，不起。”耀苍松的回应一字一顿，如同破败的木马被推动发出的残破声，显得尤其艰难，刺耳的让人心头莫名一酸。
“父亲。”这佩是耀辉自懂事以来就戴在脖子上的。耀辉搓着玉佩的体表，感觉着它体表舒服的纹路，喃喃出声，泛着几分伤感。
“耀苍松，你知道吗？我很嫉妒你。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能教你，也教大哥剑法，为什么父亲能挤出时间陪在你们的身边，可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什么都没了？”
“我把一切都藏在心里，我拼命的练剑，练枪，练所有能练的东西。勤奋，勤奋，再勤奋，只为了父亲能够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句鼓励也好。可是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
“于是我明白了，哪怕我再出色，再耀眼，再怎么与众不同，父亲都不会侧目分毫。他只会将目光注视在更出色的你们身上，或者分心将时间花在处理耀族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上。”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耀辉的脸上带着几分苦楚，“既然变好不行，那就变坏啊。变得越坏越好。”
“失望，失望，让父亲失望，让更多人失望。这样，他才有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终于注意到了耀院的我了。”
耀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透着失落的意味。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让你来。你凭什么，凭什么来。我要的是他来，哪怕骂我，哪怕打我，我只要他来啊。”
为什么啊！
没有人回应耀辉，就像一只孤鹭独飞，能回应他的，恐怕只有天地了吧。
待耀辉从那种异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沉郁的心似乎放松了许多。或许，这份纨绔般不讲理的霸道，也该作为回忆，消失了吧！
“果然，有些东西。倾吐出来，便好似再不属于自己一样。”
“耀苍松，你可是第一个听到我心声的人啊。”
“耀苍松？”
不知什么时候，耀苍松若有若无的气息已消失殆尽。他的尸体，如同一杆长枪伫立天地之间，就像他活着时那样。
他那古板的脸上，隐约之间，一丝欣慰之色悄然划过。
师傅。守护耀辉醒来。这就当作我最后的赎罪了。他的心中，肯定是那般想的。
“摁？”耀苍松的背后不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
耀辉眯了眯眼，为了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好像是，一个人影。
好模糊。就好像不存在这个世间一样。
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不好！
这道人影，正在慢慢变淡。好似越走越远。
突然，耀辉的脑海中凭空多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跟上他。跟上他。
耀辉站了起来，艰难的迈开了步子。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
“跟上他，跟上他，一切，都会得到答案的。”
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一种玄乎的东西给揪住了。
这种东西，叫做，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