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令茹还没回来，甘露却出现了，路书秋急忙起身向她走去，“露露！”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斟酌语气问，“你，没事吧？”
甘露闻言娇羞一笑，极小幅度地点点头，脸上升起红晕。
路书秋看着她这样子心里不知道何种滋味，这不胜娇羞样子太像那些电视剧里的新婚的女人了。但这说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只要人没事，自己身为同事也不好过问许多，便放心笑笑，“那就好。你昨晚喝那么多，醉得连路都不会走，可担心死我们了。”
一听到昨晚这两个字，甘露脸上更烧，她掩饰地伸手摸一摸，歉意地说，“我是喝得有些多。不好意思了。”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眼神转溜，想着徐经理那边应该已经把人叫去了，看情形事情说得也该差不多了，心里了然，面上却还是奇怪地问，“咦，怎么不见小茹？”
路书秋说，“哦，刚刚杨助理把她叫去了，说是工作上有些事情要交待。”
“这样啊。”甘露若有所思地说，神色变得有些为难又掩藏不住的欣喜，“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提前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
甘露的手用摸上自己的脸，又放下，笔出V字的手势，一脸灿烂地说道，“徐经理决定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啦！这次新产品的有关工作我也要参与进去，为最后的冲刺努力了！太棒了是不是？”
路书秋是真的意外，毕竟距离杨助理下达任务已经过了好几天，当初的情形看来甘露能参与进去的希望非常渺茫，怎么忽然就可以了？
一旁的江童难得地对她的话有兴趣，问道，“徐经理亲自跟你说的？”
甘露的V字手势顺势放下来，藏在身后绞在一起，脆生生地回答，“那当然！怎么，你不信？”
江童真的来了兴趣，太奇怪了，大公司的任务分配哪能这么儿戏，她转念一想又问，“具体负责哪一方面？”
这个问题让兴高采烈的甘露冷了下来，她垂下眼睛，有些害怕愧疚的样子，“徐经理的意思是，是……”
江童一皱眉，“话说清楚点。”
甘露的眉眼垂得更低，“是之前小茹负责的那方面。”
“什么？”路书秋惊呼出声，“那小茹呢？她的工作怎么办？徐经理什么意思，是她之前的全部工作都交待给你，还是一份工作两共同完成？”
江童冷静分析，“这次的工作表现跟最后的个人考核是相关的。”
“我知道。”路书秋说，眼睛还是盯着甘露，“所以，我才要问清楚，露露参与进来了这是好事，但是小茹那边怎么说？有别的安排吗？”
甘露被问的哑口无言，支吾着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要看徐经理的意思吧。”
路书秋闻言眼神暗下来，她这是回避问题，这说明什么？
甘露被盯着不自在，又笑起来想要活跃气氛，“哈哈，我重新得到上头的重任，你们难道不为我高兴吗？不会吧，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哦？哈哈，哈。”
她的笑只让现场的气氛更加尴尬。
路书秋紧追不放，“露露，徐经理怎么跟你说的？他话里头真的没有提到小茹的事？”
甘露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悦，很快掩藏好，眉头为难又柔弱地皱起来，“我真的不知道。”
“那杨助理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甘露被逼问地有些烦，一双手在背后绞成麻花，只想着怎么转移话题，“杨助理……”
“杨助理我刚刚见过。”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几人定眼一看，就是谈话的主人公，路书秋关切地走过去，“小茹！”
柯令茹很淡地扯出一个笑，坦诚布公地对这几个人说，“刚才，徐经理把我叫过去了。交待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会是露露的助手，协助她完成这次有关新产品的工作。”
路书秋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
江童也颇为讶异地皱了眉头。
甘露的头低地就快看不见，可藏在底下的那张脸，表情如何，却无人知晓。
柯令茹的打击在经理办公室里就经历过了，现在心情是麻木的，脸上的表情显示出来都是淡定平然，她又笑了一笑，“小秋，你没听错，我现在是露露的助手。好了，我先把手头的事情理一理。”转过头神色如常地对自己的好友说，“东西有些多，我理好后再交给你好吗？”
甘露反应一下才明白实在跟自己说话，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急忙地应着，“啊？哦，好。没，没事。小茹你，慢慢来。”
柯令茹淡淡笑说，“那可不行，徐经理特地说了，这可是公司里的大事，我得尽快把手头工作移交给你。”末了对路书秋和江童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们也要加油啊，露露，你也加油。”
甘露一愣，她这样的语气，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可是明明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路书秋看着柯令茹步伐平稳地离去，眼神里情绪莫名，她唰得转过来看向甘露，双眸如刀如炬，很想穿透这副皮囊渗入内心将这个人看明白。
甘露被看得发毛，“小，小秋，你干么这么看着我？”她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她不这么做，失败的就会是她自己。
路书秋看着她，问，“你知道昨晚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甘露一脸不解，“发生了什么？”
路书秋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你离开后，小茹因为酒精中毒进了医院，直到早上不久前才醒过来。”
甘露心里猛然一震，“什，什么！酒精中毒！怎么会？”
“我和江童都在场，你男，男朋友那些朋友同事也在场，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求证。”
“天哪，她没事吧？”
没事？现在才问，会不会太晚了一点？路书秋扭头瞥一眼，直直看着门外，“医生说她身体还有些虚弱，本来强烈要求她留院休息，可是她一定放心不下工作一定要来。”
甘露的脸上有些别扭。
路书秋看在眼里，把话说完，“我现在觉得，我应该坚决地阻止她才对。起码把身体养好了再来面对……这些事，会稍微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甘露说不出话来。她抢了好友的工作，哪还有什么立场反驳。虽然此时的路书秋和江童不知道柯令茹失去原本的任务跟自己有关，可是，纸能永远包住火吗？
她咬着唇保证似得说，“我不会真要她当助手的。我，我也会让她参与进来。虽然，虽然不能明面上，但小秋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也会尽我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她也学习到东西的！”
“这些话不必跟我们说。”路书秋走到自己位置上，不再说什么，开始处理自己的事情来。
江童本就看不惯她，自是不会再多话，也拿着文件看起来。
甘露站在原地，无人理睬，被人冷落的滋味不好受，她强撑着站了一会儿，自顾自地说，“我，我这就去帮她的忙！”说完就迈出腿。她没有回头看，心里却注意着后头的动静，让她失望的是，那两个人连头都没有抬。她咬唇小跑而去，再也没有勇气多待。
办公室里寂静了十几分钟，江童忽然开口，“你相信她的话？”
路书秋握笔的手微微一滞，“你说哪句？”
江童清冷一笑，“你根本不信。”
路书秋没有回答，江童说得对，她内心深处是不信甘露的话的，人都有私心，何况这真是十分难得的一次展现能力的机会，谁会那么无私拱让一半的机会给别人？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好友。
“诶，我有一个想法，你要不要听？”
路书秋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纳闷，“你怎么忽然变得多话？”
江童也不生气，只是精致的眉毛轻轻扬起，“我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
“什么意思？”
“前几天杨助理把我们三人叫去的时候说得很清楚了，当时他脸甘露的名字提都没有提，态度明摆着是不会给她布置任何跟新产品相关的工作。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徐经理又改口了。你不觉得很奇怪？”
“说不定徐经理自有打算呢？”
“什么打算不能当初四个人都在场明说了呢？”江童反驳她，“何况当初甘露那件事应该已经让杨助理对她的能力失望了才对，杨助理是徐经理身边的人，他当初的态度应该多少能代表徐经理的态度。”
路书秋想了想，直接问，“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江童的眼睛锐利起来，“我觉得，甘露一定做了什么。”
路书秋猛得抬头，难以相信地说，“你是说她动了手段抢了小茹的工作？”不会吧，“她们可是从大学开始就是好朋友。”
江童清清冷冷地说，“她刚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明明早就知道还做出无辜的模样，话里头都把责任往徐经理身上推，心思这样活络为了什么？”
路书秋的心凉了一截，“她这是做样子给我们看。”
“对。”江童忽而又笑起来，“可是，想骗的人，一个都没骗到。”
是吗。
路书秋对这个问题却不能这么笃定。柯令茹刚才的姿态太淡定了，很想一个经历大变动的人竭力想要粉饰太平。按理说她完全可以大哭一场，虽然稍显幼稚，但以她的立场和所受的委屈来说，她的眼泪只会获得大家的同情。
可是她没有，她像是把心捏碎了散在了别处。失落和伤心，失望和打击，都被她深藏了起来。她这么做，是真得忍下了不甘心，决定等待下一个机会吗？
还是，被好友蹩脚的演技蒙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