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沿海向内陆进发的过程中,先遣队一路上浏览着人类遗留下的痕迹--破败的豪华游艇,废弃的别墅,在风中摇曳的广告牌,挂在电线杆上的线路,随处可见的私家跑车……这一切都在宣告着这个世界曾经的辉煌,然而就目前来看,曾经的辉煌也只是时间的一个片段,不过是一场存在过的幻影。
他们发现越往内陆进发,整个世界就越荒凉,这种荒凉的意思不是说看不见什么人,而是看不见任何生命,不仅仅是动植物,甚至是飞虫蝼蚁也变得极其罕见。这种景象让人忽然想到,要么是看见了世界末日,要么是已经离开地球,完全处于一种和人类无关的世界。或许世界本就如此,从毫无生命迹象,到慢慢孕育无数的灵魂,最终又会走向毁灭一切的结果。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这是生命的规律,也是万物的规律。
除了张书阳,小分队每个人都紧皱眉头,因为他们任务艰巨,因为他们对未来一无所知。
“你什么时候跑到我的身后?”仇天首先开口说道,把头扭向身体一侧的吴中平。这次,她的眼里不再是冷酷,而是带着笑意。自从上次吴中平答应帮她报仇,她对他的感觉,就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无拘无束。
“什么意思?”吴中平回笑问。
“当我钻进激光炮射击仓的时候。”仇天说道。
“哦,那次--次看你钻进了射击仓,可是炮口方向却移动不了,所以我就扑上去了,”吴中平说道,“我的确得承认,你的身手很不错。”
“你忘了,我是猎狼队的头领。”仇天说,“没有两把刷子,这个位置是抗不下来的。”
“可是你也蒙了我,故意在我面前示弱,结果在比赛场上那么厉害,”吴中平说道,“除了古拉图格,整个基地的男人都会汗颜呐,我就是感觉很没面子。”
“你说对了,我就是想要你们下不了台,所以才没暴露自己。”仇天说道,故意瞅了一眼吴中平。
“不过也没事。”吴中平突然转移话题说,“哎,你打算战后干什么呢。”
“战后?你是指我们赢了吗?”仇天疑惑地问。
“那当然,输了我们还有什么战后!”吴中平戏谑道。
“战后,我还没真想过,那……好像太遥远了。”仇天忽然想到这次九死一生的征途,觉得想战后的事情似乎不太实际,也许一发激光弹打过来,所有的一切就会变成几缕黑色的尘埃,随风而走。她不敢想,心里本能地拒绝着。
“想得太美,会动摇自己的决心,会让人感到害怕,所以我不会想。”她说道。
“想想吧,美好的未来总能给人希望,你看这个世界如此糟糕,难道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吴中平语气淡定,乐观开朗地说。其实他的心里既有最坏的打算,也有最美的向往。人生无非幸与不幸。如果老是放不下,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幸,所以干嘛不用自己的乐观和快乐面对每一天。即使面对最糟糕的情况,心里也要充满微笑的希望。
“那你呢?”仇天忽然问道。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有个家,过着平淡的日子,不再担心战争,不再看到不幸,不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担心,这就是我战后的打算。”吴中平暖暖地说,仿佛眼前出现了一副美丽的画面……
“家。”仇天忽然抬头看着吴中平,她的脑海里仿佛想到了已经过世的父母,正和自己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吃饭,不对,饭桌上竟然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吴中平!接着,她的父母消失了,只剩下了他们俩。难道这就是她的家!
“嗯,或许可以在海边修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吴中平微笑地看着仇天,那笑意非常迷人,“其实你的名字真好听,芯蕊,嗯,真不希望你出现在战场上。”
仇天低下头,不敢再注视吴中平的眼睛,她感觉脸有些热,心跳很快。
“战后!”仇天说,“我会把名字改过来的。”然后看着吴中平静默不语。
“你们看,那里有个车库,”走在前面的古拉图格忽然对大家喊了起来,他一向脚力了得,“也许我们可以找辆车,这样走下去太耽误时间。”
古拉图格说完没几分钟,小分队其他人都赶到了废弃的私人车库。车库规模不大,但里面存放着几辆堪称代表某个时代的豪车。虽然历经岁月洗礼,但车子的表面依然闪亮如新,豪华气派。
“这些车子的主人肯定是个富豪,存了那么多好货。”古拉图格说道,脸上带着羡慕的神情。
“什么好货,在混生人的世界,这些还不是废铜烂铁。”吴中平说,“这些都是好车,用料方面肯定不错,就看咱们运气怎样能不能碰上一辆。”
“别说了,我们看能不能找到能用的车,时间宝贵,我们得快点!”詹姆斯说道。
“这些我会,和基地那些老式的军车差不多。”侦察连出身的吴中平东摸西找,竟然在废弃的房间里找到了一长串车钥匙,它们被丢弃在地板上,仿佛是车主匆忙中落下的。他将车钥匙一一试过后,发现这些车子绝大部分都能用,而且性能还不错。终于不用走路了,众人大喜过望,脸上纷纷带着轻松的笑容。
他们最终选择了一辆卡车和一辆白色敞篷跑车。卡车由吴中平驾驶,带着张书阳在前面开路,跑车由古拉图格驾驶,带着詹姆斯和仇天跟在卡车后。两辆车一前一后,仿佛是个小型的观光车队,行驶在破败的车道上。空旷的四周几乎已经没有了绿色的影子,更别说是移动的生命,取而代之的是漫漫戈壁和废弃的城市遗迹,仿佛一场猛烈的大火把一切都烧得灰飞烟灭,消失灭迹,唯有无边的寂寞和死亡气息弥漫在这个失落的土地。
坐上了车,先遣分队每个人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快乐的笑容,而是越来越多的严肃,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了,越来越接近众神之城的席木拉。那个混生人自诩为上帝,但实际上,人们都称他为自私的魔鬼。
两辆车行驶半小时候后,仇天瞅了卡车后的张书阳一会,她看见张书阳紧紧抓住车的两边,钢铁身体随着车子左摇右晃,就像一块庞大的钢铁模型,将要被人带去某地展览。她忽然产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张书阳为什么会如此帮助他们,毕竟,他是一个机器人啊!
“詹姆斯先生,你说张书阳是个非常特别的机器人,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愿望,非要帮助我们。”仇天问道。
“他说他要找席木拉问明白自己的事,”詹姆斯说,“他要弄明白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仇天说道,她始终感觉张书阳有点怪,或许这就是女孩子天生的直觉,“我感觉他怪怪的,很少和我们说话,好像藏了很多事。”
“他是有很多事,再说,我们哪能了解一个机器人的心思!”詹姆斯说道,“等战后,我会好好研究他的灵魂芯片。”
“为什么这个糟糕奇怪的世界让我们碰上了,”仇天长叹一声,她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家人,“等战后,战后……我也要有个家。”之后便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里。
“啪啪啪”几声爆胎的声响后,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还好两位驾驶员非常冷静机灵,稳住了车避免了事故发生。
先遣小分队全都下了车,他们检查了车辆后,发现所有的车胎都爆了。这就非常奇怪了,如果是某个车胎因为事故爆炸还好理解,但是两辆车八个轮子的胎全爆了,那就非常值得怀疑了。因为不可能有那么巧,必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本能地握住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注意观察,提高警惕。”吴中平忽然对大家说。一阵沉默后,大家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开始放松起来。
“詹姆斯先生,你看这是什么?”古拉图格惊叫道,因为他发现马路上到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那小小的尖尖的东西就像一颗颗黑色的芽,在灰色的路面一会收起身体缩进洞里,一会又伸出洞外瞬间开放,就像一个个小精灵般可爱。声音咔咔嚓嚓的,就像是剪刀在剪东西。
“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从来没见过。”詹姆斯矮下身仔细观看,不料那小东竟然窜了起来,差一点碰到他的眼睛。
吴中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一个,他发现这些细细小小的芽竟然是金属的,而且非常锋利。他下意识地丢掉它们说:“不要碰它,这些东西是金属的。”
“金属,怎么可能?”仇天重复道。
大家一听,赶忙离那小东西远点,都怀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它们。
“它们就像是活生生的生命,太奇怪了。”古拉图格说道。
“它们属于新的金属物种,”张书阳对大家说,“也是席木拉新的试验品。”
“金属物种!”詹姆斯惊叹道,“那么说,席木拉不仅要改变世界,他还要改变所有生命的形式?”
“有可能,他曾说过,地球上原有的生命都已经落伍了,必须要创造出更多更强大的物种,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伟大。就像传说中的女娲造人一样,亲自创造出一些独一无二的生命体和物种。”张书阳道。
“所以他用金属,直接创造了新的生命体?”吴中平说道。
“是的,他设计出了一套可以适应金属的基因,然后将它释放到大自然中。那些基因会吸收大自然中的金属元素,独自成长,就像你看见的绿色植物一样。他们是新兴的生命体。”张书阳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告诉过你!”仇天说道。
张书阳不回答,径直向前走了过去,“离目的地应该很近了,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而不是在这里谈论问题,这个以后可以说。”
大家一听也对,便盯着地上一伸一缩的小怪物,跟着张书阳向前走去。
地面上的金属植物越来越多,绝大多数都呈现出了银白色,在淡淡的光辉里闪耀着明亮的光芒。不仅如此,在那些金属植物生命之间,甚至出现了某些金属动物。有的披着闪闪的钢铁盔甲,有的满口钢牙,有的就像蛇一般扭动着身体,鳞片间发出金属撞击的声响。
“如果人类和这些家伙住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古拉图格说,“它们太恐怖了。”
“何止恐怖,我感觉人类的时代马上就要彻底结束了,地球将会被新的生命彻底覆盖。这种覆盖对每个原始物种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吴中平说道。
正说话间,小分队忽然看见远处迷蒙的雾气里走来一群奇怪的家伙,等到足够靠近,他们发现那些奇怪的家伙是一群浑身****的人。他们的身体和人的体型差不多,表面呈现出金属的光泽,很明显,他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类,肯定也是机器人。那些人看起来个个都很严肃,有老人、有儿童、年轻人、中年人等等,几乎包揽了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再仔细定眼一看,那些不同人生阶段的家伙,无论是小孩还是老人都是那么相似!对,那些人极其相似的原因,就是他们来自于同一个模型,具体来说就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模样--这些人就是一个人的不同人生阶段。
“是席木拉!”张书阳说道。
“有这么多吗?”吴中平说道,看着一片密集的机器人不断靠近。他本能地举枪瞄准。
张书阳没有回答。
“我们被包围了!”仇天冷静地说。
“能开枪吗?”古拉图格按捺不住,向身边吼道。其实他也不知该问谁。
“太多了!根本没办法对付。”詹姆斯说道,“我们应该向马上跑!”
“对,马上离开这里。”
几个人异口同声回答说。接着便奋力往身后跑了起来。
然而,众多的机器人席木拉见小分队马上要逃走,纷纷加快了速度。它们甚至一个个开始聚集靠近,就像叠罗汉一样,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形怪兽。那怪兽迈着庞大的步子,不断追赶着小分队,越来越近。如果任何人被他踩上一脚,那么肯定就会被踩成肉饼。
小分队开始还击了,他们边跑边转身向身后的巨人射击。巨人一旦被击中,身上就会落下一个机器人,但很快又有其它的补上。因为它们人数众多,所以对那怪兽巨人几乎不会造成什么致命的伤害。
“这样做不是办法呀!”跑的气喘吁吁的詹姆斯教授说道,他的确不是个体力非常好的人,“我快坚持不住了。”
“掩护詹姆斯先生。”吴中平吼道,随后转身向怪兽巨人不断射击。几人一见,纷纷止住脚步,加入吴中平的射击队伍。
“集中火力,打那怪物的两个脚。”吴中平再次说道。接着几个人全都击中火力,攻击怪兽的脚,让组成它身体的机器人来不及补上空缺的位置。
“张书阳,你为什么不射击?”吴中平惊奇吃惊地问,他看见张书阳就在他们的身后傻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家。
张书阳不理,依然继续看着大家。
“他是不是那根线路坏掉了。”古拉图格说道。同样不理解张书阳为什么会这样。
轰然一声巨响后,巨型怪兽机器人整个倒在了地上,那些组成他身体的机器人也都散乱一地。但不久,它们又纷纷站起,向小分队集体冲锋。眼看他们就要冲向小分队的脚下,张书阳突然开火了。但他的击发并不是毫无目的的击发,而是有选择性地重点打击。
几番射击后,机器人的攻势减退了,它们好像知道对法已经看出自己的弱点。接着全都停止了自己的脚步,盯着张书阳看。张书阳也停止了自己的射击,走向小分队的前方。就这样,一个混生机器人和一群机器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仿佛在互相示威,又仿佛在互相交流。小分队其他人看着眼前的一幕,纷纷感觉惊奇,不可思议,之后就看见那些机器人全都调转身体,又回到了茫茫的远方。
“你是怎么做到的。”吴中平吃惊地说。
“这些机器人进攻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有指挥系统的,它们就躲在众多机器人的里面,只要把它们干掉,其他机器人就会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张书阳说道。
“我们怎么没有看见,”古拉图格说道,“兄弟你太棒了!”
“没水比我更了解机器人。”张书阳说道,转身走向小分队的身后,“快走吧,我已经感觉到众神之城的信息了,它就在不远的地方。”
“对啊,时间紧迫,我们得赶快!”詹姆斯说道。
随后,大家小跑着跟上了机器人张书阳,向远处一个巨大的阴影走去,那阴影就像是另一个怪兽的身形,在起伏上下的热浪里不断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