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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矮人族的大麻烦

其实,当生命之树听见张书阳是受了山大大的委托,来寻找灵魂结晶,拯救整个比邻之境时,整片树林就已经预感到了危险的接近。所以,它们提前把所有的种子释放出来,以便让尽可能多的种子进入地下。不惜以生命保护张书阳和雪精灵。可在强大的饿影面前,它们无能为力,即使是牺牲自己,也无法挽回悲惨的结局。

天空中到处都是极速旋转的种子、巨树,谁要是碰到它们,毫无疑问,瞬间就会粉身碎骨。在饿影眼里,破碎的生命、绝望的哀嚎,就是一场妙不可言的游戏。一切就是为了满足他空洞的灵魂。但空洞的灵魂,是永远满足不了的!然而那时,巨树和种子们还没有彻底死去,它们凭借残存的意识,传递着张书阳的位置,给晕倒的两个生命及时让出干净的通道。然后,巨树们用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把自己头发似的树叶伸向他们,一层又一层,紧紧地将他们裹住……

矮人族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不过他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感到无奈和厌恶,但又因为害怕,不敢擅自停下手上的工作。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注视着来自天空的巨树。他们发现,这次落下的树木格外多,超过了以往的总和,其中还包括一个拖着尾巴的黑色大球。

面对永远干不完的痛苦劳作,他们有种想哭的冲动,不知道一直勤劳善良的自己,为什么会被无情地诅咒!他们开始默默收拾绳索、锯子、斧子、板车等工具,向巨树落下的方向走去,死气沉沉的人群里,每个面孔都显得麻木不仁……

失去意识的张书阳,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他发现自己正被一团如丝般光滑的黑色物质紧紧包裹着。他忍受着剧烈的头疼恶心,左手努力拨开手边的东西,忽然间,黑色物质像是知晓他的意思,自觉地瘫软下去,露出了张书阳和雪精灵。

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和雪精灵的左手,依然牢牢相互抓着,似乎命运已经将他俩捆绑在一起。他赶忙移动自己僵硬的身体,轻轻触碰着还没有醒来的雪精灵。

“醒醒,雪精灵,醒醒,雪精灵……”张书阳一连喊了好多声,可雪精灵就是一动不动。他下意识明白了什么,迅速把左手食指放在她的鼻间。

昨日依然对欢颜,此时已是生死间。张书阳没有感觉到雪精灵的气息,他预感到了可怕的结果。

“你的声音就像风铃一样好听,你的人是那样洁白美丽,我早就想给你起个叫‘白铃’的名字,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张书阳哽咽着说道。他感觉胸口发堵,一股由心而来的暖流冲破眼角的泪闸,奔涌而出,滴在了雪精灵的脸上。

张书阳捋顺雪精灵散乱出的长发,确定一个美丽的生灵已经离自己而去。他把自己的右手抽出,静静地注视着雪精灵美丽的面孔,转眼看见她的右手依然攥着。

他起身走到雪精灵右侧,掰开她依然温热的右手,发现她的手里,正抓着一粒闪闪的靛色种子。那颗她用生命保护的种子,在她小小的手心里,散发着温暖的活力。

“白铃,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找……”说到这,张书阳猛然停顿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他知道正是因为自己透露出秘密,才让雪精灵不幸遇难。他内心充满内疚,追悔莫及。

往时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流连,如果说爸爸去世时,他依然年少无知。但眼前,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了生死离别的疼痛。

他拿起雪精灵手里的种子,轻轻放入她的嘴里,然后合上。

“你说,‘当种子找到自己的真爱,灵魂就会重生!’可是你却为它付出了生命!”张书阳说道,“就让这颗种子陪伴你吧!”说完,他看着远方,眼睛里一片空洞绝望,无法宁静的心不知所措。

正发呆间,张书阳感觉屁股下的黑色树叶动了起来,他立刻本能地跳了下去。等他想把雪精灵拉过来时,黑色的树叶,已犹如一条条蛇一样,开始蠕动翻滚。张书阳呼吸渐重,看着眼前的叶子站立起来,将雪精灵围在中央。它们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没有了种子的空囊里,不断传来噼啪炸裂、水珠滴落的声音。它们时而左右摇摆,时而轻触中央的雪精灵,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紧接着,雪精灵的嘴巴里开始溢出雾一样的靛色柔光。种子像是得到召唤,喷薄出一股闪亮的光芒,随后,所有的树叶静止了,它们全都成了一根根僵硬的灰色木头,没有了生命的色彩。

刚开始,传来了几声咳嗽,接着就传来了风铃般的悦耳声音。

“咦,我的翅膀回来了,哇,我的翅膀回来了,哈哈哈……”一阵高兴的欢呼声后,雪精灵一下子从僵硬的叶子中飞了出来,在天空里像个快乐的鸟儿,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飞翔。

“白铃,白铃……”张书阳心里惊喜,赶忙擦干眼角的泪水。

“书阳哥,你看,我以前的伤全好了,现在又能飞了,好开心呐!”雪精灵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围着张书阳飞了好几圈。

“白铃,看见你没事,我真的很高兴。”张书阳仰头看着半空的雪精灵说。

“你怎么叫我白铃啊?”雪精灵奇怪地问。

“是我刚给你起的新名字。”

“好名字,好名字,我喜欢!知道吗,在我们雪精灵族,只有受人尊敬的族长才有名字。”白铃露出无忧无虑的本色,上下打量着获得新生的自己,“我是怎么了,好像睡了一觉,起来就成这样了,真好啊。”

张书阳看看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叶子,对她说:“是生命之树和灵魂种子救了你,也救了我。”

白铃一听,慢慢降落地面,“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她问道。

张书阳停顿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对雪精灵细细说了。

“要不是生命之树,我们早就死了。”张书阳说道,看着僵硬的叶子,眼里满是感激和敬意。

听完张书阳的话,白铃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着它们,不觉流下了泪水。

“我们要报仇!”她擦干泪水,忽然说道,带着满眼野性的光芒,认真地看着张书阳。

张书阳发现,白铃的眼睛比以前更加明亮了,不过现在,她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嗯,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山大大说的东西,或许那就是克制恶魔的法宝。”张书阳说道。

“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

“嘘!”张书阳打断白铃的话,小心地说:“千万不能再说出来,饿影太强大了,我们现在不是它的对手!”

雪精灵点头会意,他俩环视四周,发现浓厚的阴霾下,到处都是生命之树的尸体。它们横七竖八地躺在一片开阔的黄土地上,暴露在无情的风尘中,看着让人心酸。

忽然,一阵呼喊声传来,张书阳和白铃循声望去,发现有人正通过空心的树干,对自己喷着颤抖的声音,似乎很害怕。

“对面的两个巨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无数手持武器的矮人包围了,识相的话,赶快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我数到十,你们不走的话,我们就要不客气啦!一、二、三……”

白铃没等张书阳发话,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了过去。她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的矮人,吓得丢下木头喇叭,甩着膀子,没命地往后跑去。他穿过一个巨树干的底部就不见了。白铃慢慢升高,眼神越过树干后,才发现成百上千的小矮人,正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他们拿着锯子、刨子、斧头等等工具。见到白铃飞在天上,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个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白铃也被眼前的矮人们吓得不轻。对她这种爱美的生灵来说,见到眼前的小矮人,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因为他们有的歪斜着独眼,有的大小手,有的扁头尖脑,有的长短脚,有的长鼻子拖地,有的耳朵奇大,有的眉毛竖立,有的胡子凌乱,一个个看上去奇形怪状、丑陋无比。所以,两边的人一见面,都吓得“啊”了一声,便立刻分开。

“他们太丑了,看得我头皮发麻,眼睛发昏。”白铃飞回张书阳的身边抱怨道。

“他们有多少?”张书阳问道。

“不知道,数不清!”白铃皱着眉头回答说。

“啊,数不清!”张书阳脸色一沉,看看四周,不知道刚才矮人们所讲的离开,究竟是往哪里走。

矮人族的大喇叭里又传来了刚才的声音。

“两位巨人,你们好,我们族长想见见你们。”说完,大喇叭后面走出一大群小矮人。

张书阳一看,觉得白铃说的没错。并且觉得,矮人们不但长相丑陋,而且浑身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体臭。他们战战兢兢、絮絮叨叨,像是在担心什么,只有走在最前面的白胡子矮人,相貌看起来正常些。

张书阳首先打招呼说:“你们好,我是张书阳,她是白铃。”他指指飞着不肯落地的白铃,尴尬地笑笑。

“你好,我是白胡子族长,他们都是我的族人。”白胡子族长说完,回望了一眼矮人们。他的身高只到张书阳的膝盖,即使这样,在那群矮人间,已算是比较高了。

“我们无意打扰你们,只不过在这个地方迷路了。”张书阳说道。

“我们这有句谚语,叫做来时有路,回家不愁。既然你们知道如何来到这里,也应该知道怎么回去呀。”白胡子族长说道。身后的矮人们不住地点头。

“可是,我——我们从天上来,所以很难……”张书阳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相信,语气断断续续。

一听说张书阳从天上来,矮人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安静下来,一脸恐惧。

“你——你说你是从天上来到的?”白胡子族长满脸忧虑问道。

张书阳点点头。

“难道也是山大大派你来的?”白胡子族长追问。

张书阳一听,心里纳闷起来,不懂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有其他人吗?”他问道。

白胡子族长一听,顿时紧张起来,脸上带着卑微谦恭的神情说:“这一期的工程还没有到期啊,还早着呢!怎么这么快就来催货啦?通融一下吧!”他哀求说道。

跟着,后面的矮人们出现了同样央求的眼神,他们都眼巴巴瞅着张书阳。

“什么?”张书阳感到奇怪,疑惑地问。

白胡子怕自己没有说清楚,加大音量说:“我说山大大这一批宫殿里的家具还没做好,所以要等几天才能发货。那个黑色小伙子才催过的啊?”

“黑色小伙子?是谁?”张书阳警觉地问,他现在对黑色的人非常敏感。

“是不是一个戴着帽子,披着披风,眼睛是两个空洞的家伙?”白铃忽然转身急问道,满眼恼怒。

“你都知道还问我,它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吗?”白胡子族长惊讶地说。

“它可以变成巨大的龙卷风,对吗?”张书阳跟着问。

“对啊,前不久,它来催货,我们没有完成,生气了把我们全都卷上了天,虽然安全放下来了。但它说,如果不及时做好,山大大就会让我们从几万米的高空落下。我们正加班加点做呢,宽限点时间吧。”白胡子族长央求道。

“山大大不会这样做的,你们看见的是个恶魔。”张书阳叹气说。

“恶魔!”矮人们异口同声震惊道。

“对,那是一个想毁灭整个比邻之境的恶魔。”张书阳解释说。

白胡子族长小声嘀咕说:“难道不是山大大派来的?”他心里寻思着,不知道眼前两个人说的是真是假。

“我的确见过山大大,他的住处很小,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家具。”张书阳说道。

“真的?可是黑暗的天空传来的声音究竟是……”白胡子族长疑惑地捋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说什么?”张书阳问。

白胡子看了看张书阳,见他非常诚恳,叹气说:“我们矮人族天生心灵手巧,善良勤劳,英俊勇敢。”还没说完,白铃就在天上咳嗽几声表示怀疑。

白胡子尴尬地笑笑说:“我是说很久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张书阳向白铃摇摇头,示意不要这样。

“我们原本在自己世代生活的土地上,每天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有一天,天空里忽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云,上面还掉落许多巨大的树木。接着空中传来声音,说我们全都受到了诅咒,只有通过辛勤的劳作,把掉落的巨树做成精美的家具,献给山大大的宫殿才能赎罪。”白胡子族长无奈地说。

“后来呢?”张书阳问道。

“山大大是一个非常有爱的人,是我们的守护神。刚开始,我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后来,来了一位自称山大大黑使者的人,它说如果我们不做完所有的活,头上的阴云就会一直跟随着我们,我们将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它说你们就相信吗?”白铃生气地说。

“可是黑使者手里有灵魂种子。比邻之境传说只有山大大才会有!所以我们信了,相信我们是被诅咒了。从此,这便像个包袱,压在所有人的心里。我们开始了漫长的劳作生活,身体也出现了很多丑陋的变化。可我们一直都很本分啊,真的想不明白!”白胡子族长深深叹气说,“山大大是不是已经变啦,他开始奴役我们了!”他问道。

“那我们就不该信他了。”后面矮人们喊着。

“他没有变,是你们被骗了,是恶魔的谎言骗了你们!”张书阳解释说。

“恶魔?”矮人族里一阵骚动,但很快又静了下来,等着族长发话。

“你们知道用来做家具的这些巨树,是来自哪里吗?”白铃愤愤地说。

“不知道!”白胡子族长、矮人们愕然。

“所有的树木,都是来自圣地的生命之树。”白铃忍不住泪水,哭了起来。

白胡子族长低下头沉思片刻。

“原来,我一直无法确定的疑虑竟然是真的,”白胡子族长吃惊道,“那…那可是我们灵魂的归处,是比邻之境的圣地啊!”

矮人们先是震惊,接着一个个瘫软在地,大哭了起来,有几个直接昏厥了过去。

“我们都在做什么!”

“对不起祖先呐!”

“我们都应该去死。”

……

现场一片混乱,张书阳和白铃不知所措。

“大家不要哭了!”张书阳大喊一声,可悲痛欲绝的矮人们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在最前面的白胡子族长挥挥手,大家才逐渐止住哭泣,矮人们一个个看着自己的族长,等他发话。

“族人们!我们的手上沾满了罪恶,灵魂必将迷失,圣地肯定去不了了,我们——我们应该以死谢罪!”说完,白胡子族长便在前面带路,绝望地向一个方向前进。

张书阳一听,急得直挠头,他赶忙追上白胡子族长说:“族长,你们不能死啊!”见白胡子族长无动于衷,又去劝说其他矮人。但所有的矮人,个个都是心意已决的样子,一刻不停地赶着自己的路。

白铃急得飞来飞去,虽然她不喜欢矮人们的样子,但也不想看见所有人去死,毕竟他们也是受害者。

“你们可以去报仇啊。”白铃对白胡子族长大声说。

“我们试过,打不过恶魔。”白胡子族长说道,看上去既伤心又绝望。

“可是你们不能白白去死。”张书阳劝说道。

“你别劝我们了,我们的生活本来就很沉重。现在,连我们的灵魂都没得救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白胡子族长心灰意冷地说,“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我见过山大大,只要你们做正确的事,他会原谅你们的。何况,你们也是受害者!”张书阳说道。

“可我们不会原谅我自己。”白胡子族长回答说。

白铃飞回来告诉张书阳,所有的矮人们,正向不远处有光的地方前进,而在那里,正好有一座悬崖。

张书阳更加着急了。

“其实,你们的灵魂并非不可救,我倒知道一个办法。”张书阳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什么。

“什么?”白胡子族长垂着头,边走边问。

“你看,这么多生命之树的尸体裸露在外,难道你不想到做点什么赎罪?”张书阳问道。

“你直说吧,最好不要哄我。我已经心灰意冷,差不多是个死人了!”白胡子族长说的软绵绵的。

“你们要赎罪,就应该把生命之树好好安葬,让它们在比邻之境的土地上得到安眠。”张书阳大声地说,生怕自己的话对矮人们没有作用。

听了张书阳的话,白胡子族长忽然醒悟了。当他看见自己的族人,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一片光亮的地方,准备消灭自己时。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大家的前面,气喘吁吁地对人们大吼一声:“停!”

矮人们顿时结冰似的,开始从前往后止住脚步。在混乱悲哀的岁月里,他们唯一信任的人就是自己的族长。

白胡子族长趁机站上一块大石头,对众人说:“族人们,我们大家都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都因为悲痛悔恨,没脸再活下去。但在结束自己之前,我们必须要尽全力做一件事,就是把来自圣地的巨树们好好掩埋,让它们在比邻之境的土壤得到安宁。因此我决定,我们不能就这样白白死去,我们要为所有的生命之树,建造一座伟大的坟墓。这既是赎罪也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完白胡子族长慷慨的演说,大家得知自己不用去死,还能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们一齐欢呼雀跃起来。

变化来得太快,生死只是瞬间。张书阳和白铃听了白胡子族长的讲话,同样鼓起掌来,觉得他不愧为矮人们的领袖。

“谢谢你,英雄!”白胡子族长走到张书阳的面前,真诚地道谢。

“我——我不是英雄,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张书阳推辞说道。

“是你救了我们整个族人,就是我们的恩人!”

张书阳羞红了脸,不知该如何说。

“去我们的家,让我们好好款待你吧,英雄,我们矮人是很热情好客的。”白胡子族长热情地邀请说。

张书阳和白铃很乐意接受,因为他们身饿体乏,正想饱餐一顿,找个地方好好休息。

“刨子鼻、锯子手、斧头耳,快叫大家回去准备准备,拿出我们最好的东西,感谢我们的英雄。被恶魔折磨的太久了,我们是该好好庆祝庆祝啦。”白胡子族长话音一落,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三个矮人,立刻带领众人转身而去。

张书阳听说要拿出最好食物招待自己,本能地来了精神,他不断往嘴里咽口水,和白铃一起跟着矮人们回家去。

矮人们的房子非常简陋,只是由一些简单的泥巴和茅草建造。在张书阳眼里,就像是一群小娃娃的游戏,这里一垛,那里一垛,看上去非常有意思。他小心翼翼的,很担心自己走路震动太大,不小心把身边的房子震倒。

白铃倒是无忧无虑,震动着自己翅膀,在半空中自由漫步。

白胡子族长所说的热情招待,只不过是在露天平坦的空地上,大家围坐在一起,面前各放着一杯清水,和一个地瓜形状的食物。

张书阳和白铃坐在一起,靠在白胡子族长的身边。看着眼前的小矮人们,个个像小朋友似的围坐在自己的周围,正津津有味地嚼着石头一样食物。

他俩看着矮人们,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尴尬笑容。

“你们怎么不吃石瓜?”白胡子族长关心地问。

“在吃的。”说着,张书阳拿起石瓜咬了一口,却磕得牙齿生疼,只好又放下,苦笑说:“你们常年就吃这个?”

“嗯,石瓜太硬,咬不动吗,我让人嚼烂给你们怎样?我们就是这样喂老人和孩子的。”刚说完,所有正奋力啃咬石瓜的矮人们,一齐看向张书阳和白铃,眼里露出闪亮的渴望之情。

“不用了,不用了!”张书阳和白铃异口同声地拒绝说。矮人们略显失望,而后继续啃咬自己的石瓜。

“哎,我知道了,肯定是石瓜不合两位的胃口,这可是我们最好的食物了。要不是款待英雄,我们一年才能像这样吃饱一次。”白胡子族长皱着眉头说。

“到底怎么回事?”张书阳心里一阵怜悯,关切地问。“肯定是饿影搞的鬼!”白铃想到饿影,气便不打一处来。

“因为常年阴暗,土地里几乎长不了什么庄稼,水也极度稀少,基本的身体需要度都满足不了,每天还要承担高强度的劳动。要不是吃这种石瓜、喝点露水,我们早就完了。”白胡子族长唉声叹气说道。

“可我明明看见,离你们不远的地方,就是一片光明,那还有很多水源和食物啊。”张书阳奇怪地说。

“是啊,我在这里,感觉快要压抑死了,干吗不去有光的地方!”白铃纳闷地说。

“我们虽然住在光的边缘,但不能去有光的地方。”白胡子族长说道,心情沉重。

“为什么?”张书阳追问。

“去那些地方,我们会死的。”被族长叫做刨子鼻的矮人补充说。

“哦,我明白了,你们刚才是想走进光里,不是那边的悬崖?”张书阳忽然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对,上一任族长就是这么死的!”白胡子族长说道。

说到上一任族长,矮人们纷纷停嘴,开始默默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族长是为了大家的未来牺牲自己的。”锯子手插嘴说。张书阳看着白胡子族长,等待着他的回答。

“恶魔说,阴云就是来自我们心中的诅咒,谁要是走出去,诅咒就会变成毒药,人瞬间就会毒发身亡。”族长捋顺胡子说,“上一任族长为了大家的未来,决定试一试,结果就牺牲了。”

“即使是这样,难道你们就愿意一辈子在这里吗?”白铃问。

“自那以后,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像是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身体也变得越来越丑陋。”白胡子族长放下手上的石瓜说。

“你们原来真的不是这样?”白铃好奇地问。

“不是,我们原来都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后来身体就开始变形。”族长说道,“为此,我们起名字的方式都改了,就是那个人擅长的工具,加上他的身体缺陷。”

“所以,他们就叫刨子鼻,锯子手?”白铃说道。

白胡子族长点点头。

“恶魔,该死的恶魔,可恶的恶魔……”白铃睁大野性的大眼睛,一连串的咒骂,惊得大家目瞪口呆。

矮人们忽然明白,在美丽的外表下,白铃其实是一个狂野的女孩。

“灵魂没有光明会迷失,生命离开光明还是生命吗?”白铃又说出一句震惊大家的话,看着大家敬佩的眼神,她赶忙接着说:“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

大家松了一口气。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包袱。”张书阳看看自己的身体,想想由此带来的种种不幸,心里仿佛触电般一个激灵,随着他眉头紧缩,天空的阴影变得更加浓厚了,让人窒息。

“有了包袱不好受啊……”白胡子族长话没说完,大家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白铃越过张书阳,双手抓住白胡子族长的两大臂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对所有人吼道:“你们就这样任由恶魔玩弄,也不反抗,要我看,现在什么包袱都要放下。战胜恶魔,寻找光明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我就不信!”说完,白铃带着白胡子族长,飞向有光的地方。

矮人们一惊,觉得族长凶多吉少,一个个哀嚎着追了过去,一直到阴影的边缘,才停下自己的脚,谁都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张书阳跟在矮人们身后,不知怎的,他和其他人一样,宁愿躲在阴影里。就像曾经的生活,除了上学,他只想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这样,他就可以避开很多人,也避开了心中的包袱。

等到白铃飞了回来,白胡子族长忽然变成了黑胡子族长。矮人们只见他双眼紧闭,浑身瘫软,看上去好像已经没希望了。

白铃把他慢慢放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张书阳,担心真的有诅咒,如果那样,她就成了杀死白胡子族长的凶手。她很后悔自己的鲁莽。

“你害死了我们族长!”

“你是杀人凶手。”

“抓住她,为族长报仇。”

矮人们见族长的白胡子变成了黑色,都以为是族长诅咒发作,毒发身亡了。他们的谩骂开始演变成愤怒的攻击,纷纷拿起身边的石头抛向白铃。发现打不着身体灵活的白铃后,转而仇恨不远处的张书阳。他们手里拿着石头,瞪着愤怒的眼睛,一步步向他逼近。

“哎吆,头好晕,简直快吓死我了。”矮人们的族长忽然站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见自己的矮人们正拿着石头盯着张书阳,就问:“你们干嘛,对英雄要礼貌些!”

矮人们忽然发现,自己的族长非但没死,反而变得更加年轻英俊了,一个个开心地把他围了起来。一时间,关心的问候,如潮水般涌向他。有些没有丢掉手上的石头,依然警惕地看着张书阳和白铃。

“族长你没有死啊?”刨子鼻笑着问候说。

“怎么,想我死啊?”族长故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不是不是……”刨子鼻连忙解释说。

“大家千万不要伤害两位英雄,是他们救了我们。老族长可能是因为太激动,心脏病突发而死!”族长点头,若有所思地说。

“族长,你的意思,老族长不是被咒语毒死的?”刨子鼻又问。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如果咒语是真的,那我不早就挂啦,他以前心脏就不好,那次一定是太高兴了!”族长说道。

“对对,他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笑,好像想说什么,可是没说出来。”锯子手说。

“嗯,这就对了,我们被恶魔耍啦。”族长愤愤地说。

“跟他拼了。”斧头耳吼起来。

“还不是时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我们得先把圣地的生命之树好好安葬,然后再去报仇。”族长说道。

“对,好好安葬生命之树,不能再让恶魔找到!”大家义愤填膺,交头接耳说。接着,矮人们见族长走向张书阳和白铃。

“两位英雄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安葬所有的生命之树。”族长表情庄严肃穆,显得异常坚决。

“可是,如果饿影再来找你们怎么办?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啊。”张书阳担心地问。

族长沉思片刻,然后说:“我们会进入地下躲避,等待报仇时机的出现!这一代不行,就下一代,下一代不行,就下下一代。总之,这个仇一定要报!”

张书阳看着族长誓不罢休的神情,心里顿生敬意。

“你们一定要小心,恶魔很无耻恶心,而且狡诈残忍!”白铃提醒说。

族长看着头顶右上方的白铃,很感激地对她点头微笑,“谢谢你,你的鲁莽,可是救了我们矮人族啊!呵呵。”

白铃一听,两腮一红,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不用客气,我下次一定记得先问问你!”

“嗯,该是做决定的时候了!”说完,族长面向周围的矮人们接着说:“族人们!我们要放下心中的包袱,走向光明,跟我来呀……”说完,白胡子族长扭动着矮小的身躯,跑向充满光的地方。

矮人们一惊,先是互相看看彼此。

“族长不是说走吗,他怎么跑起来了。”锯子手问。

“笨蛋,族长说走就是跑啊!”刨子鼻说。

“还等什么,快跟着族长啊!”斧子耳提醒大家,接着追随族长而去。

“放下心中的包袱,走向光明,冲啊!”矮人们喊着口号,一个个冲了上去!

“放下心中的包袱,走向光明,对,我明白了,只有放下心中的包袱,才能走向光明,才能有一个全新的自己。”张书阳嘴中默念着,感激地看着白铃,放开脚步,和矮人们一起,冲向光明的地方。直到自己和所有的矮人们,都沐浴其中。

所有人开心极了,无比放松,他们旋转着身体,像是伴随着美妙的歌声起舞,心里的包袱一个个“掉落”消失,天空的阴云随之没了踪影,一切变得美好起来……

白铃见证着发生的一切,她看见矮人们和张书阳一起冲向光明,看见他们快乐的旋转,还看见他们的身体,因为放下心里的包袱,而出现的奇妙变化。矮人们一个个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虽然不像他们自己所夸的那样英俊,但也不至于会吓到别人。在她眼里,英俊的人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书阳哥:他放下自己心里的包袱,也甩掉了身上的“包袱”,多余的赘肉已不翼而飞,他成了一个浓眉大眼、身体刚毅匀称的帅小伙……

比邻之境是个充满奇迹的地方,有些事根本无法解释,所以,只有顺其自然!

张书阳和白铃离开的时候,所有的矮人全都来到了镜湖边,怀着一份真诚的祝福,送别拯救自己族人的两位英雄。他们扶老携幼,拖儿带女,泪眼婆娑,手里抱着大小的石瓜,拎着水壶——其实,他们已经可以吃到更好的食物了,只是出于习惯,认为石瓜和清水,依然是最珍贵的礼物。

矮人族族长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不停地向船上的俩人挥手告别,直到张书阳和白铃消失在镜湖水天交接的地方。

但谁都没有发现,就在张书阳双脚离地、登上由生命之树建造的篷船之际,一团婴儿般沉睡的黑影,突然从他的背后掉落!张书阳更没想到,由他身后掉落的一个个黑影,竟然成了以后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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