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画眉站枝头婉转的啼唱着唤醒了尚在睡梦中的卿若芷。
昨夜歇得有些晚,在黑暗中思考了良久才疲倦的睡去了,怎料竟然一觉睡到了辰时初才醒来。向来是卯时前便会起来的卿若芷着实是惊了。自己自从上了峳岭后,再也没有睡过懒觉了,因为她担心,一觉醒来时间晚了,身旁那个催自己起床的少女不见了,只是清清冷冷的石洞。可是这一次,似乎自己睡得很沉。
卿若芷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定在了屋子正中间的镂空香炉上。身上只穿了寝衣,却是从被子中起来,走向了香炉。掀开炉盖,一股淡淡的香涌入她的鼻子,这是一种安眠香,有利于睡眠对身体也无害。只是究竟是何人放了这香?
卿若芷正在思忖,就听见远方有脚步声向她的屋子而来。她连忙将早已经放在了桌案上的那件玫瑰红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玫瑰红不如大红色张扬,却别有一番风情,更加艳丽动人。
“卿姑娘,六皇子与栎阳公主来访,太子殿下让奴婢请您过去”“东方旻和栎阳?!”卿若芷眉一挑,然后朗声道,“知道了”
换好了服装,又执起一把象牙玉梳,用一根流苏银花钗将长发皆绾在了一起,梳了一个流苏髻。接着是点妆。她虽然不喜欢点妆,但若素面朝天,终归会有些不敬的。她在眉间画上一朵侧看的盛放红莲,然后把眼角勾了勾,再是染了染唇色,便算是好了。
见自己发饰似乎有些单调,便顺手将桌案上的一朵干花插在了发间。
推开朱红色房门,门外零星站着几名婢女,她眸子微眯,杀气一时泄露,竟然那名站在身侧的婢女一时发颤。眸光微敛,这一身杀气也被一种淡雅取代了。她清冷如清泉过石的声音在婢女耳畔响起:“带路”婢女立刻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领着卿若芷去了大堂之中。
卿若芷一路走过,见这太子府虽是奢华大气,种的花却是单调,只有一些蔷薇、月季、牡丹,数来数去也只剩几株梅树和翠竹了。卿若芷虽然知道有不对之处,却只是微微颦眉,并未再猜测下去了。这东梁与她无关,她没必要多管闲事。
卿若芷来到了大堂内,除却东方玉、东方旻和栎阳,再无他人。婢女只在门口站着,并没有进去,卿若芷斜睨了一眼婢女,便径自走了进去坐在了东方玉下首、东方旻的对面,没有向任何人行过礼。
“卿卿,这是我的六弟和七妹”玉介绍到。卿若芷瞥了一眼二人,然后平视东方玉道:“下山时有过一面之缘”东方旻此时从座位上跳了下来,走到卿若芷面前道:“当日小爷我还以为你是骗子呢。没想到是真的。抱歉”
卿若芷视若无睹,将桌案上的茶盏端起,微抿了一口,才缓缓开口:“信则有不信则无。殿下若真的不相信我的身份,如今来说这话,我也只是视为废话”东方旻人小脾气却不小,被迫来给卿若芷道歉心中已是不爽了,如今见卿若芷态度如此,立刻怒道:“你不要蹬鼻子上脸!小爷我可是东梁国的六皇子,太子的胞弟!”
卿若芷并未生气,反而轻笑了一阵,才说道:“我只听闻过东梁国玉太子文武双全,栎阳公主天资聪颖,何时多了一个六皇子?”东方旻更加怒了:“你个女人太不识趣了!小心我让太子把你拖出去斩了”卿若芷心中暗叹好笑,这东方旻在宫中长大,心思却仍旧如此单纯,怕是东方玉的功劳吧。看在玉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饶了这个小儿郎好了。再说了,她好歹也是活了两世之人,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卿若芷哑然失笑,但眸子中的笑意不减分毫。
“你……你笑什么?”东方旻底气有些不足了。“我笑小儿郎不知天之高地之厚,以为所见即为天地,却不知天外有天之说”卿若芷话里有话,东方旻虽单纯却也是机灵的,自然是听出了卿若芷话语中的嘲讽。“你……”东方旻还想骂道,东方玉立刻呵斥道:“够了,旻儿”东方旻见自己的哥哥怒了,嚣张的气焰立刻压了下去。
“卿姑娘是我东梁的座上宾,岂能容你在此发脾气?”玉难得发怒,起码卿若芷是头一次见到。“太子哥哥,旻儿知错了”东方旻见玉怒火之大,立即行礼认错。卿若芷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东方旻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呢。看来东方玉也是知道宠过头便开始严厉对待东方旻了,这对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活宝。
收回看向东方玉和东方旻的目光,卿若芷又对上了栎阳的目光。接触到对方看向自己的视线,栎阳灿烂一笑,那笑容纯洁无暇,如天使之羽,洁白干净,如冬日暖阳,温暖舒适。究竟是如何方法,才能让一个女孩在深宫中长大却仍然能保持一个不曾被污染的心。
“栎阳公主,到我这儿来”卿若芷柔声说道,栎阳听话极了,由宫人扶下来后,走到了卿若芷身旁。卿若芷替她捋了捋凌乱的发丝,问道:“怎么未将头发梳好便出来了?”栎阳答道:“一大早旻哥哥便叫醒了我,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出宫后才知旻哥哥是来找回城的太子哥哥的”
卿若芷一笑:“若幽与你差不多年纪,你们二人应该能玩的起来吧”“若幽?是卿姐姐的妹妹吗?”卿若芷轻轻摇头:“她无父无母,我便收养了她”“姐姐好善良啊”栎阳哇了一声,同时也赞叹道。
那旁的东方玉嘴角抽搐了一下,卿若芷善良吗?若是在战场上,她绝对可以毫不犹豫的斩杀数万将士,就如她的师兄雪逸公子一样,十二岁之时以一人之力抵挡了数万精兵。这个战绩,当初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随着岁月流逝,这件事情渐渐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
卿若芷自然没有错过东方玉的动作,她瞪了一眼东方玉,然后又温柔的对栎阳道:“我领你去见她,可好?”栎阳点了点头。玉开口了:“卿卿,小卿卿卯时中便出去了”卿若芷一怔:“卯时中?为何如今还未回来?”“不知道。不过我派人跟着她了”“若幽最擅长甩掉他人,你的那些侍卫恐怕已经被甩掉了。我要去亲自寻她回来”卿若芷说着,起身向外面走去,却撞到了一人。
“姐姐,你这是去哪儿啊?”撞到的人,正是若幽。“若幽,你去哪儿了?知不知道姐姐很担心你”卿若芷蹲下了紧紧保住了卿若幽。“姐姐,我只是出去会了一下故人”“故人?”“就是以前的朋友啦。”“下次要去,也要与我一起去。知道吗?”卿若芷语气中略带责备。“哦”卿若幽听话的说道。
因为卿若幽是以孤儿身份被卿若芷捡了回去,所以卿若芷自然而然的认为那些朋友是指同样为孤儿的人,实际上,那些朋友可是大有来头呢。
“卿姐姐,这是若幽?”栎阳走了过来,好奇的看着卿若幽。卿若幽也笑意满满的看着栎阳。
一个身穿金丝彩霓朝霞长裙,头上戴着贵气逼人的金饰;一个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上戴着清丽大方的银饰。两人在对视间也在互相暗中互斗。处在二人中间的卿若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人在她面前向来是乖巧的,也是极其喜欢她的,如今竟然都莫名的敌对,她卡在中间怕是进退两难呢。
“若幽见过栎阳公主”卿若幽颔首向着栎阳微微福身,栎阳也是笑着将她扶起。两人一时又十分要好。“你叫卿若幽?”东方旻凑了过来。“六皇子殿下”卿若幽又向东方旻微微福身。“如此规矩守礼的女孩怎么会是她的妹妹。唉”东方旻叹了一口气。
卿若芷额间青筋一跳,寒意阵阵向着东方旻而去。“卿……卿姐姐”栎阳有些害怕,她还是头次见卿若芷如此可怕呢。“卿卿,你吓着栎阳了”东方玉无奈的说了一声。卿若芷收敛寒意,但眸光如刀,直直盯着东方旻,这小鬼,真的是惹火她了。
“六皇子殿下,我的姐姐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过她。请你不要妄自定论”卿若幽目光冰冷,颇有卿若芷的风范。东方旻也有东方玉的样子,见到美人便没了理智:“方才是我冒犯了,请姐姐原谅”“谁是你姐姐”卿若芷傲娇的扭开头。卿若幽上前拉住若芷的手,撒娇道:“姐姐只是我的姐姐,姐姐也只有我一个妹妹”卿若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挑衅的目光瞥向了东方旻。
“卿卿,你平日里如此镇定,怎么今日还与一个小孩子较上了劲?”东方玉无语,扶额道。卿若芷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总得给自己一点放松的时间吧!再说这个小儿郎如此可爱,我可是心喜得很呢”说到‘心喜得很’时,卿若芷有些咬牙切齿了。东方旻打了个颤,却是谄媚的笑着。
东方玉看破自家弟弟的心事了,便俯身在卿若芷耳边轻声道:“看来连我的弟弟也没有逃脱你的妹妹呢,就像我没有逃脱你一样”卿若芷会意一笑,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叮咚响了。“若幽,这太子府实在嘈杂,不如明日便搬去碧芙斋?”卿若芷道。
“不要”东方玉和东方旻同时开口了。卿若芷张扬的大笑着,眼中久久流转着笑意。东方玉知道自己上了当,也不尴尬,反而趁机凑了上去:“卿卿,你若实在嫌这里嘈杂,我明日便关门谢客。哪个婢女侍卫烦着你了,我明日便将他们逐出太子府”
东方旻见自家兄长的纠缠技术高超,竟有样学样了起来,凑到了若幽身侧:“若幽妹妹,你可累了?快坐下来吧。明日,我带你出去玩,你就不要搬出太子府了。不然多难找你出去啊”
卿若芷虽然知道玉肯定会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却没想到东方旻竟还依葫芦画瓢,学了下来。东方栎阳震惊的看着她的这两个哥哥的纠缠技术,心想着改日一定要学会这招,日后如果见到心仪的人一定要用这个办法。
“若幽,姐姐带你出去逛逛。让这两个人在这儿好好叙叙旧吧”卿若芷走过东方旻身旁,牵起了卿若幽的手,还朝着东方旻办了个鬼脸。东方旻气的直蹬脚,东方玉也是撇了撇嘴,不说话。大堂里一片沉寂。
栎阳打破了沉默,开口道:“太子哥哥,叨唠多时了。旻哥哥,我们应该回宫了”“知道了”东方旻阴沉的说道。两人离开了太子府。
南海的紫山之巅,一名白衣男子迎风而立,遥望着汪洋大海的另一头。
“公子,您已经站了很久了,还是快些回太子府吧”盈水忍不住开口了。从早晨起,凤逸然便一直站在这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近半日了。
“她今日如何?”终于,凤逸然开口了,却不是盈水所期待的那一句“回去吧”。“公子……”盈水欲言还休,脉语用眼神警告了她一下,然后开口了:“回公子,霓卿郡主今日一直待在太子府中,直到午时才与瑶华郡主出门,去了碧芙斋”“碧芙斋……是她的暗桩呢”凤逸然先是轻声呢喃了一下,然后轻笑着说道。
“公子,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那么关心霓卿郡主”“不明白,就不要问了”凤逸然冷声道,“盈水,你今日话有些多了”盈水脸一黑,立刻跪在地上:“属下知错,请公子治罪”“之前也让我治罪于你。那一次,你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伤。这一次,只是说了你一句,你便如此了吗?”凤逸然虽然语气仍然冰冷,却是缓和了很多。
脉语和盈水并没有因此而怨过凤逸然。他们自小跟着凤逸然,所以知道凤逸然为什么如今心情如此不好。因为凤逸然并不喜欢太子这个头衔,他也不喜欢霓卿郡主与东方太子走得很近。
“风也吹够了,景也看完了。回府吧”凤逸然转过身,不等二人便先行上马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