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卿若芷毫不避嫌地送了凤逸然到前朝,她则是候在了外宫与内宫的入口等候三辆马车。念瑶在她身后替其打伞,十二玉骨的红梅伞可是凤逸然昨日送给她的,撑着在手里不凉,自有一股暖流。卿若芷的头上垂下两条狐毛发饰,偏深的紫色宫装更显高贵神秘,但是白色的狐毛披肩为她又添了几丝妩媚,脚上的过膝靴上也有两个毛绒绒的白色狐毛球,又有几分可爱。若是别人穿着多半是不伦不类,可在卿若芷身上,却是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
她的手笼在毛绒绒的暖手捂中,脸颊被冻的有些绯红,耳朵也是如此,但她依然是直挺挺站着,没有原地跺脚,也没有缩着四肢。远处,三辆马车轱辘过青石板,一一停在卿若芷身前,每辆马车上都下来了一个女子,也都带着一个侍女。
“见过镇国长公主殿下。”若说后宫能不用给卿若芷行礼的,只有隐居的太皇太后、已逝的太后和未定的皇后,其他的,管你是皇贵妃贵妃,一概都给她跪下行礼,况且即使是对上了综上所述的三人,她也不用行君臣之礼,只是行一个小小的晚辈礼罢了。
“你们还不来见过云贵妃、言淑妃与琴贤妃?”卿若芷点了点头,侧开身子对身后的三名姑姑三名太监道。“奴才/奴婢见过三位娘娘”她们忙不迭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三人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卿若芷也知有些事需要慢慢来,微笑着对六人道:“先起来与三位娘娘介绍一下自己吧。刘姑姑,你先来”
长得颇为精明的姑姑听卿若芷点了自己名,立刻上前一步欠身道:“奴婢是鎏香宫的掌事姑姑,贤妃娘娘喊奴婢刘姑姑即可。”汶茹琴稍稍缓过来,也是颇有风范地点头。刘姑姑身侧的太监此刻道:“奴才是鎏香宫的掌事公公,贤妃娘娘喊奴才小六子即可。”汶茹琴颔首道:“日后还是要多多仰仗二位了。”二人连忙行礼:“娘娘言重了,奴婢/奴才不敢当。”
卿若芷瞥了眼第二个姑姑,那姑姑则是多了几分贤淑感,看着就是能理事的。待刘姑姑和小六子退了回去,便是上前一步道:“奴婢是永韶宫的掌事姑姑,淑妃娘娘喊奴婢安姑姑即可。”“奴才是永韶宫的掌事公公,淑妃娘娘喊奴才小顺子即可。”“安姑姑,小顺子?记住了。还请二位多多照看”郑言也是有自己的本事,不然当初不可能在众多千金中脱颖而出,成了准千王妃,可惜这已经是过去时,但她的气场,是不会变的。
“二位便是錾月宫的掌事姑姑和掌事公公了吧。”慕云舒显然要热情一些,她温柔的笑靥仿若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即便是初次相见,也会让人对她心生喜感。“是。回娘娘的话,奴婢是何姑姑,这是小明子。”“小明子见过娘娘”何姑姑与小明子都要热络些。小明子虽然年纪比起小六子、小顺子都小,但管事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好,而何姑姑也是这宫中有名的老人了。
“既然接到了,就领着自己宫里的娘娘回去吧。皇兄后宫简单,总你们三个妃子,太皇太后如今隐居,自然不便打扰。所以啊,这晨昏定省也就免去了。皇后之位固然空着,但你们记住,本宫最烦那些勾心斗角之事。所以最好安分守己地待在宫里,若是凭着手段勾搭上不该勾搭的人,本宫也不会饶过。自然,若你是冤枉的,本宫也会还你个清白。这后宫交给你们三人,本宫是没心情去管的。讨了皇兄欢心的,得个封赏、为家里人争个爵位,甚至为自己谋得了皇后之位,都是可能的。你们不要觉得本宫是小肚量之人,你们若是心诚,本宫也会护着你们的。世人皆知,本宫一不是善良之辈,手中有着几十万的人命,二不是易欺之辈,你欺我一分我还你百分,三不是向外之辈,凡是我认定的自己人,必然是护到底的。”
“这其中的妙处,还是你们自己参悟吧。”说完,转身坐上了轿辇,前一秒的疾言厉色,下一秒已是笑容可嘉了,“念瑶,一会儿吩咐膳房备下金盏菊茶与桂花糕。待逸下朝后,让他好好品味一番。”“是,长公主。”
“慕姐姐,方才的长公主,实在有些可怕。”汶茹琴走到慕云舒身侧,有些忧心。慕云舒转过来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道:“琴儿不怕,姐姐陪着你。以后若是无聊了,来找姐姐就好。”“嗯”汶茹琴点点头。
郑言看着二人姐妹情深,不由轻轻的嘁了一声,引得慕云舒微微蹙眉,但她还未开口,郑言已经上了自己的轿辇去了永韶宫。“娘娘,时候不早,该回宫了。”何姑姑上前轻声提醒道。“好”慕云舒又轻拍了一下汶茹琴的手,转身上了轿辇。汶茹琴看着她们都上去了,也跟着上了轿辇。
下朝后,凤逸然才走到御花园,就被人拦了下来。
“你是南海太子?”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女眨巴着眼,歪着头询问。凤逸然轻轻皱了皱眉头,不愿理会,打算绕过她。哪知她居然张开双臂拦住,道:“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凤逸然展开眉头,冷冷瞥了她一眼,她一愣,凤逸然借机绕过她,往着绯雪殿去。
“殿下,您怎么跑这来了。”一个侍女小跑过来,喘着气道。“楠月殿下可真是让我们好找。”穿着冰蓝色及膝莲裙的冷冰默走后面缓缓走来。“冰默,我错了嘛……”西门楠月吐了吐舌头,“皇姐、母皇、皇叔都离开。西门皇室就我一人了,我是不该乱跑的。”冷冰默走过来,微微屈膝道:“好了,这次来是觐见文帝,让他开恩留下你的性命的。你如果胡乱惹事,就是我也救不了你。”楠月抱住冷冰默撒娇道:“好啦好啦,我知道的。”
冷冰默摸了摸她的头,眼里却没有笑意,有的只是茫茫的冰冷。
“逸太子。”绯雪殿宫人得知凤逸然与雪逸是同一个人的消息后,全都选择了缄口不言,以驸马的待遇对待凤逸然,全然的恭敬。“逸,你来了。”只穿了襦裙的卿若芷连大氅都没有披上,就从殿中跑出来,扑入走进殿内的凤逸然的怀中,蹭着他衣领上的貂毛。“怎么穿了这么点就出来了?”凤逸然脱下大氅给卿若芷披上去,温柔的低头替她理好衣服,卿若芷则是目不斜视地盯着凤逸然长长的睫毛,眼睛眨也不眨。
“怎么了?”凤逸然抬起头,就接收到卿若芷的视线,不由轻笑着问道,语气中带有一丝疑虑。“西门燕曾经送了一个女儿出宫,你知道吗?”“你是说她的幺女?”凤逸然蹙了蹙眉头。“嗯,西门楠月。她是在西燕国外长大的,所以脑中并没有女尊男卑的观念,看起来与常人无二。”“这我倒是有所耳闻。但你怎么忽然提起这个?”凤逸然将卿若芷散落的青丝别到脑后,温和地询问。“她来了。”卿若芷脸颊微红,只能以简短的语言来掩盖自己的羞涩。
凤逸然见着面前女子脸颊微红,双眸含情,不由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赤裸裸的视线就连卿若芷也有些受不住了。“所以呢?”凤逸然不逗她,轻轻揽着她的腰,带着她往殿内走去。卿若芷继续道:“阿默同行。”凤逸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卿若芷走到他面前,双手抬起他的头道:“逸,阿默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这里。她想把我带回去,可是我觉得目的不止如此。她似乎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而那个人就是幕后的指使者。那个人,隐藏的这么深,我从未察觉到。那个人是针对我的。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似乎都是针对我而进行,阿默不肯屈居于别人之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阿默喜欢那个人。”
“为什么不是控制?”
“我们是国家最杰出的特工,我们的信念足以让我们不惧怕生死。阿默一直游走于男人丛中,却从未动情,她是在玩弄那些男人,她曾经因为被敌人捕获,险些丧命,后来我及时赶到救出了她。她不吃不喝地昏迷了一年,醒来后就变了。她有了感情,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我,成为了她爱情的牺牲品。”
说到最后,卿若芷的手已经无力垂下,连贯性的将头也低下了。凤逸然捧起她的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两人的气息清晰可闻。他轻轻地开口:“不要去想那些往事,现在,你是我的。”卿若芷闻言,心中的惆怅一扫而空,嘴角勾起一个完美弧度,眼睛也成了残月状。
“长公主。”屏风外,站立着念瑶的身影,卿若芷微微蹙眉,刚要开口斥责,却转念一想,念瑶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扰自己,便开口:“什么事?”“陛下请您与逸太子前往圣德宫,有客人拜访”“知道了。”
“好了,我帮你更衣吧。”凤逸然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吻,然后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卿若芷欣然道:“好啊”凤逸然将自己的大氅穿好,又将卿若芷的披肩拿过来,替她穿好,又系好带子,还细心的给披肩顺了顺毛。卿若芷踮起脚在凤逸然脸颊上也印了个吻,可凤逸然忽然转过来,吻,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唇上。卿若芷立刻红了脸,不过片刻又恢复,拍了拍脸颊,就率先走出去,凤逸然紧随其后。
“皇兄”“文帝陛下”二人齐齐行礼,南宫止点头,然后替卿若芷介绍了一下坐在一旁的西门楠月与冷冰默。“这是楠月公主,这是冰默阁下。”“阿默?!”卿若芷没想到这么快以这么直接的方式,就再次见到了冷冰默,不由一愣。
“小清,别来无恙。”冷冰默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卿若芷一阵心寒。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伸出手:“hopethatyouarewell”
冷不丁一句外语,除了冷冰默,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凤逸然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看样子似乎是卿若芷前世所学,便没有很多惊讶,而南宫止再多的神情,也都在冰冷中沉没了。
“你这是欺负我英语没你好。”冷冰默苦笑。卿若芷心里想着陪你装下去,嘴里也同时说着:“是啊,我可是全优生”说着眨了眨左眼。冷冰默上前一步,以古代人的方式向南宫止行礼:“文帝陛下,我与长公主殿下早已相识,不知可否借此机会切磋一番?”“切磋?”南宫止看似在考虑,目光却在征询卿若芷的意见。卿若芷莞尔一笑道:“当然答应,不过你这衣服如此简便,我这可是麻烦了。”说着俯下身去,直接将衣服撕到膝盖,然后脱下披肩扔给念瑶,摆出空手道的姿势。冷冰默退了几步,也摆出了跆拳道的姿势:“不准用内力哦”“没问题。”说完,已经开始了攻击。
几番切磋,胜负难分。如此不带任何花招也不含内力的纯肉搏,倒是让凤逸然与南宫止看得津津有味,就连念瑶也不由入了神。随着卿若芷被冷冰默第三次过肩摔,而卿若芷却是借此扫腿,又是几番精彩的搏斗。
到了最后,冷冰默被卿若芷第五次过肩摔,重重倒在地上,十秒内都没有起来了。
卿若芷擦干汗水,伸手拉起了冷冰默。冷冰默吐出一口浊气,咳了几声,然后轻轻一拳打在卿若芷的左肩:“真有你的,那么久了身手半点没退。”卿若芷伸手挡住她的拳头,笑着道:“你不也进步了许多?”
冷冰默放下拳头,卿若芷也放下了手,二人相对一眼,互相作揖,然后各自转身回到两边的座位。“咦?怎么我一来就不打了。”凤逸然自然地搂住卿若芷的腰肢,替她斟了酒,是凌波槿沁。卿若芷此时心不在焉,自然就不在意酒的品种是什么了。她今日已经遣人向南宫茹茜说明,所以不用担心有礼仪嬷嬷上门了。
“别去想那些,”凤逸然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不准你去想那些陈皮烂谷子的事情,你就不准想。”卿若芷嗔了他一眼将他轻轻推开,然后头也不抬地开口道:“我只是在想阿默此番和楠月公主来到天启,究竟是意在何为?”凤逸然嗤笑了一声:“一个亡国公主能起什么大风浪,我看啊,那个冷冰默才是最危险的人物。”“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阿默的深浅。她杀害了我,我是断然无法原谅她的。前世今生,都不可能原谅她。”卿若芷眼中划过杀意。
“有我在,任谁也无法伤你半分。”凤逸然绕起卿若芷的一缕青丝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引得卿若芷一阵面红耳赤。
“有人在呢!”
“怕什么,你迟早是我的新娘”
“现在还不是,放开!”
卿若芷已是微带怒意。不过对面的冷冰默低头对西门楠月说了什么,西门楠月抬头看了一眼卿若芷,卿若芷恰好与她对上了视线,一时间暗流涌动。西门楠月低下头去,卿若芷又看向冷冰默,冷冰默冰冷的视线与那虚假的笑容让卿若芷不寒而栗。
“举杯”南宫止开口,也举起手里的酒樽,下面四人连忙跟上,也将杯子举了起来,一饮而尽。皇宫内多日来夜夜笙歌,常办宴席,但并不影响天启的繁荣。南宫止接手时的天启恰如卿若芷所言,金玉在外,败絮其中,但南宫止与南宫烨还有凤逸然早已商讨过此事,并有了相对的方针,所以南宫止登基后,都是按着原来的方针而行。卿若芷表示十分轻松,自己只是负责镇住那些不安分的人,至于什么攻心计啊,都有凤逸然挡着呢。凤逸然此次,似乎是不娶走她就不甘心呢。真是执着的可爱。
待到众人散去,西门楠月便凑到卿若芷与凤逸然中间,卖乖道:“卿姐姐,文帝陛下方才说让您安排我的住所。不知该往哪去呢?”卿若芷见她打断自己与凤逸然的谈话,心中多有不喜,但念及她年幼丧母,便耐心地开口:“我已安排人打扫清雪殿,你与阿默便住到那里,一会儿会有宫人领你们前往的。落月,你留下。”卿若芷偏头对落月嘱咐,然后又转回来温柔地对西门楠月道:“若有什么事,尽管寻她就好。等你们安顿好了,她自会回来的”落月也随着向西门楠月福身:“楠月公主”
冷冰默看向卿若芷,问道:“你不想知道吗?”卿若芷冷笑了一下,回道:“你会告诉我吗?”冷冰默倏忽一笑:“也是”卿若芷嘴角一斜,转身携着凤逸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