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让你快些去,怎么终归还是延误了?”百里伏栎皱皱眉头,不满地训斥着。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还没说什么呢。珠儿,珠儿只是去的路上对菜式突然有了新的灵感,所以……”
孟碧珠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开脱着。这个女孩,虽然拜在药王山的药圣门下,却天生是个当厨娘的料,本是普普通通的食材、药材,在她看来,却能组织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药膳,而她最擅长的,就是煮汤。更是因此被内行人士私下封为了“药王山汤圣”。
不过之所以是私下这样说,完全是为了维护孙思邈的面子。如果人家听说药圣的徒弟成了名震四方的郎中,一定会认为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但换个角度,如果药圣的徒弟成了天下第一厨子,留给世人的当然就是遐想无限了。
“好了好了,人带来就行了。珠儿,你先回去研究你的菜式吧。沐姑娘,你过来。”
幕帘后的药圣这样说着,通过朦胧的幕帘,我隐约能够看出,这人大概是四十几岁的样子,而奇怪的是,头上却没有一根白发。
百里伏栎手里握着三根细细的红绳,熟练地环我的手腕绕了一圈。红绳的另一头,则是被牵引在药圣的手中。
手上的红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幕帘后的药圣一边诊脉,一边询问着我的病情。
“沐姑娘,你晕倒时有什么感觉?”
“就像…就像身处极寒之地。”
我尽力地寻找合适的词汇来描述那种寒冷,却发现,以我的水平,再找也是徒劳。
“那么现在还有这种感觉吗?”药圣继续问道,手中的红线却从未停止颤抖。
我发动起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如实道:“有,但却不似那天的严重。”
经验告诉我,看医生的时候千万不能说假话,否则鬼知道那个倒霉催的医生会给你吃什么药。
“伏栎,你当初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她的体温如何?”
药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红线,向百里伏栎细细打听着当日的情形。
“回师父,当时沐姑娘的体温偏低,但还不算太严重。”百里伏栎如实地反映着当天的情形,不敢有半分隐瞒。
“那现在,她的体温又如何?”
药圣追问道,手上握着的毛笔正飞速运作着,在纸上写下什么。
“现在,体温正常。”百里伏栎顿了顿,继续问道,“师父,医书上记载,那九头蛇的蛇毒中有大量的蛇蛊,您看这毒,能否化解?”
“沐姑娘脉象平和,恐怕这寒毒,是发自内心。这外伤内伤我都能治,只不过,这心病……”
“药圣师父,这毒,您解不得?”我见幕帘后的药圣隐露难色,八成是没了希望。
“不是解不得,只是过程极为繁杂,难度极大,而且还需要你极力克制心魔,毕竟姑娘的寒意,是衍心而生。”
孙思邈不慌不忙地解释着,极具大家风范,倒也不辜负那药圣的称号。
“师父,您请说,无论是什么方法,徒儿一定会治好沐姑娘。”百里伏栎坚定地说道。
“那好吧,这唯一的方法就是找齐圣物,封印南诏毒兽榹蛇,但可能会为之失去性命。伏栎,你能做到吗?”
“师父,请告诉徒儿其他的圣物是什么。”百里伏栎的果断让我格外怀疑。他对我,难道就只有未报的恩情吗?
“你们要先去找木灵石,得到以后,它会指引你们寻找下一个圣物的位置。这几天,你就给沐姑娘按这个药方煎制压制其体内蛊虫的药,但是你们要明白,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失效。过几日,你们几人就启程吧。”
“我跟百里伏栎,也只有两人而已,按照您的意思,我们还需要带上谁?”
“把凌桐和珠儿都带上,一路上也好多个帮手,药王山这里,就留下简青他们看家吧。”
“药圣师父,不知木灵石现在何处?”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木灵石的具体位置。
“有奇珍异草的地方,自然就有木灵石。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为师累了。”药圣毫不客气地对我下了逐客令,随后,我也被百里伏栎毫不客气地拖出了门外。
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屋内,只剩下药圣一人,神情颓废地望向红木地板: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
“沐姑娘别介意,师父就是这样一个随性的人,高兴了就是再世华佗,不高兴了就是个需要人关心的老人家。”百里伏栎在门外安慰道。
“没事的话,我就去和碧珠整理启程需要的行李了。”
我猛地转过身,尽力平复因寒毒而极为不稳定的气息,脚步也没有一丝停留,迅速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其实,只是不想让他看到我寒气侵体时煞白的脸色。
我有些疲惫地回到房间,正好撞上了迈步欲出门的女子。
一袭曳地的高领红衣红裙,在微风中轻盈舞动着,及腰青丝被随意挽成松散的髻,领子后面遮住的,是颈上的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疤痕。小巧白皙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魅惑的大眼睛,很是勾人,而此刻,却充满了怒气。在如此清幽的地方,竟还有此等妖艳女子,真是一大怪事。
“你在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吗,怎么,莽莽撞撞地撞了人也不道歉?”没等我开口,那女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这貌似…不是姑娘的房间,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我并不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招惹是非,抱着这种和平思想,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
红衣女子甚至不屑看我一眼,仍旧趾高气昂地说道:“你是新来的吧,知道这里有个受伤的女孩吗?她去哪了?”
“她…她就在你的眼前。”我怯生生地回答道,不知是何故,这女孩身上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让我刚刚稍有平缓的寒气再次涌动起来。
“你就是那女孩?”
红衣女子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我,或许是在质疑我的容貌,又或许是在质疑我的身份。任我怎么观察,从她的眼中,也读不出任何信息。
“真抱歉,我不是故意冲撞你的,我不知道你在房里,我…”我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红衣女子无情地打断。
“行了,少废话,进屋。”女子话语的果断让我看出,这并不是个性格优柔的人。
我被无情地拖进了房间,不停地腹诽着,黄历上难道说今天不宜出门?为什么今天总是被人拖来拖去的,而且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坐下,闭上眼睛。”红衣女子毫不客气地把我往床上一摔,顿时觉得自己整块股骨头都要碎成渣了,而她却在床边阴笑着,“你最好不要睁开眼睛。窥伺天机者,死。”
被她这么一说,我全身的寒毛都在这一刻竖了起来,不解道:
“为什么你没事?”
“小姑娘,这不是你该问的。”我闭上眼睛,听那红衣女子这样警告着,但我们的年龄分明相差无几。
约摸着红衣女子已经开始施法,我只隐隐感觉到身前有种微妙的力量在不断运作着,紧接着,眼前出现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随着红衣女子的一声尖叫,我匆忙睁开眼睛,那女子已然被震倒在地上。
红衣女子眉头紧蹙,声音虚弱地问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我无法占卜你的过去和未来?”
我起身把昏昏沉沉的红衣女子搀到床上,傻呵呵地笑着说:“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打哪来的。”
很明显我是在说谎,但是与其告诉她我是穿越回来的,还不如告诉她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样大家相处起来还会比较自然。
“但是,一个月后,会有一场劫祸发生在你身上,而且,是命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那红衣女子虽耗损了元气,但语气中仍夹杂着九分高傲。
“沐晴凉,你也可以叫我阿凉。”我随即又意识到,这么高傲的女子怎么可能使用低级的昵称?看来后半句说了也是白搭。显然,我没有在意红衣女子说的前半句话,因为我一向不相信占卜,更不相信。宿命。
“好的沐姑娘,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有需要我会叫你的。”
红衣女子的话,活脱脱就是应该从一个大小姐嘴里面说出来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里貌似是我的房间。
“好吧,我去厨房帮碧珠打下手,好好休息,不打扰了。”直到迈出房间的最后一刻,我都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是奴性使然?不对,我明明是在和平民主的新时代里健康成长的好青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