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谐尘眼见她走了去,便快快的跟了上去,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空旷的林中走着,隅中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倒出了他们在草地上的影子,只是谁也没有发现,这两个影子竟是始终保持着重合的。
这一刻,他们竟也是看痴了,只是那叫做小尘的女孩子突地大声说道,“大哥哥和神仙姐姐好配哦,”一脸的痴迷样望向了古谐尘。
“真的,真的,你们看,大哥哥和神仙姐姐真的好配啊!”旁边几人大声呼应道。
几个农夫也是一脸的赞赏意,笑着看着他们。
古谐尘听到他们的呼喊声,脸上不由的一阵的出汗,心跳猝然加快,偷着眼,望向了白衣少女,却见她的脸上依旧如那清澈碧绿的湖水,不见一丝波澜,静静的走着路,像是不曾注意到古谐尘的斜凝。
倏然,古谐尘心中不由的一阵的失落,似还带着几丝卑然,几丝轻笑。
我算是什么东西?怎能配的上她,乞丐,发臭,脏兮兮的,一文不值的,鼻子微微打了一下,似乎真的问道了一股酸味,心下不由的一阵苦涩。
他走过去,寻着一处离白衣少女较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心若尘原本以为他会和神仙姐姐坐在一起,却不料坐到了几个农夫那边,随即站了起来,拿着几个桃子快速的跑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微微的喘着气,道:“大哥哥,嗯?怎么到这边来啊,坐过去吧,和我们一起。”
古谐尘正想拒绝,却听旁边一农夫一脸促狭的笑道:“小兄弟,快过去吧,不要不好意思,要把胆子挺起来,这样怎么行了,”说道最后,向着古谐尘眨了下眼睛,样子看起来,好不正经。
心若尘接道:“就是嘛,大哥哥胆子这也忒小了吧”说着,朝着旁边大声喊道:“大家快来啊,把大哥哥拉过去。”
众小孩听到小尘如此说,不觉大是意动,几个稍微大一点的男孩一拥而上,拽着他的双手,就这样的被拖到了白衣少女的旁边,甫一坐下,古谐尘像是坐到了针毡之上,立刻弹了起来,又被小尘几个按了下去,小尘啐道:“乖一点。真是的,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气概!”
胆子忒也小了吧!一点都没有男子汉的气概!
一股争强之意突地升起,有什么大不了的吗?不就是坐一起吗?古谐尘心里狠狠下定主意,坐下。
感到古谐尘像是不动了,小尘几个这才放开了手,哈哈大笑了起来,也在古谐尘一旁寻个位置坐了下来,捡了几个递给了他,喜道:“慢慢吃哦!”
古谐尘眼见这群小孩这般的高兴,随即接过了桃子,也不敢看向旁边的少女,又想摆脱这种尴尬的处境,轻轻咬了一口桃子,问道:“你叫心若尘么?好美的名字啊。”
心若尘发现被问到,很快转了下眼睛,自豪道:“我娘说了,要我以后进无尘门,当上无尘之女,好为天下万民造福祉,除尽世间妖魔,所以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个名。”
旁边的白衣少女听到“无尘门”以及“无尘之女”,脸色微微一变,一股难言的困色一瞬间显现出来,但很快却又恢复了过来。
古谐尘却是暗道:“无尘门,看来无尘门真的是无所不至,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
“无尘门有这么好吗?”古谐尘随意问道。
顿时,只见所有孩子的眼睛都在奇怪的看着自己,那大男孩道:“无尘门是天下间最最好的门派了,他们替我们除妖消魔,保佑天下万民太平,护林泽肥沃富饶,百姓五谷丰登,你说他好不好!”这几句话虽从一个孩子嘴中所出,却也是掷地有声,凛然肃气。
白衣少女抬起头,望向了这个大男孩,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情感,似赞赏,似期许,甚至还有几丝淡淡的无奈。
古谐尘道:“真的嘛,那我也要去看看!”
心若尘接道:“唉!只怕是见不到了。”
“为何?”
“大哥哥,你不知道,这个无尘门隐含的极为神秘,怕是连无尘门中辈分稍微低一点的弟子都不知道如何进出,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心若尘无奈的说道。
古谐尘心里一惊:“这个无尘门隐含如此之深,却是为何?”但见到小尘像是不太开心,遂转移话题,笑着问道:“若尘,你家在哪呢?”
心若尘举起手,指着对面的一座山头道:“我们村叫‘安平村’,在那‘宁山’的山腰上,那里可好玩啦,有小溪,遍野的花,还有很美的夕阳,可漂亮了,大哥哥你可要去玩哦!”说起自己的家,心若尘又恢复了笑容,一如从前。
古谐尘笑道:“一定的,大哥哥会去看你的。”
“对了”心若尘升起一抹促狭的笑意,“一定要带这位神仙姐姐去哦,”说着小孩们竟争在一起大笑了起来。
古谐尘只觉得此时脸上一阵大热,耳边,勃间,似是红了起来,反观白衣少女,却是安静如初,只是头微微低了下来,看不清此刻她的表情。
就这样,一群孩子,几个农夫,一个少年,一个少女,在日禺光辉照耀下,吃着桃子,聊着话语,竟是这么的和谐而安静,仿佛与这片大自然,这处林子融为了一体。
善蓬山,幽圆里。
在一座看似非常高的塔上,一块转盘上的椭斗突然疾速旋转,光芒迅速变大,片刻后,那椭斗缓缓升起,尖尖的一头指向了东南之境,停住不动。
一声呼啸,来自塔中,震耳欲聋,镇在了四周的山边,又被荡了回来,接着又是一响,声音有大叫,有啸声,有似女子的呼救声,不一而样,一共整整的响了十二声,之后,不也没有了声响,而那原本停在半空的椭斗也返回了那转盘之上,慢慢的转着,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似的。
而在一间房内,
一个看上去慵懒而毫无精神的男子正对着一个相貌堂堂,透着几分威严的男子大声道:“你到底答不答应,小静可是你女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那男子对那另一男子的大声问语,丝毫不甚在意,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天际,片刻后,淡淡道:“陈师弟,你说我是一个好父亲吗?”
这两人便是善蓬山第一大长老,叶宏岸,第二大长老,陈一疯。
听到叶宏岸答非所问,陈一疯一愣,但随即,冷道:“不是!”
“那如果让你做决定,你又会怎么做呢?”叶宏岸反问道。
陈一疯怔了一下,兀自沉默不语。
“小静的脾气我岂会不知,如果不是她做的,她死都不会承认的,再者,我不想用善蓬山的名义去歪曲别人的思想,更不想把几百年来善蓬山的大好口碑毁在我的手上。”见是陈一疯不语,叶宏岸接着道。
陈一疯道:“可如果是特殊情况呢?”
“特殊情况?”叶宏岸疑道。
“如果她不愿让别人受到伤害,而独自承受呢!”见叶宏岸怔怔不语,继道:“你忘了么,当年,你为了无尘之女,竟能弃大长老之位不顾,更是冒着死孤身前往无尘门,这份情难道小静就不会有了么?难道小静便是个冷情寡意之人?”
微风轻拂,扬起了叶宏岸鬓边丝丝白发,随着一声似是无可奈何的叹息声,沉声道:“那麻烦陈师弟便去问问吧!”
陈一疯一喜,拜别了叶宏岸,便出了门,只是不知道的是,此刻叶宏岸脸色已是半分焦急,叹道:“风浪,又起了!”
陈一疯出来后,便直往夜阑静阁楼而去,松开一些囚禁的锁门,打开几道气门,却见夜阑静静静的坐在镜子之前,望着自己映入镜子的脸庞,怔怔的想着心事。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转身,微微一笑,淡然道:“陈叔叔,你怎么来了。”
陈一疯瞧见夜阑静这几日脸色已有几丝憔悴,明明痛楚,却还要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连说话的样子已是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和灵动,陈一疯心中不由的一阵心疼,像是看到曾几何时,某个身影,为了等他,痴痴的独自在树下凝望,当遇到时,她却兀自忍着伤心的泪水,也如夜阑静这般淡然道:“屋内太闷,出来透透气,你也来散步嘛,呵呵。”
看似坚强的表面,内心实际上已痛彻心扉,只是还要死死苦撑,只为能让身旁的人不再担心或内疚。
陈一疯嘿嘿一笑,一股慵懒散漫之气透体而出,整个人看上去像是昏昏欲睡,夜阑静似是见惯了,也不甚在意,只听陈一疯道:“老头子我,刚睡醒,觉得无聊透顶,便来看看小静丫头喽。”
夜阑静抬起头,望着陈一疯,忽的呵呵一笑,轻声道:“陈叔叔,你可记得小时候您对我说的话吗?”
陈一疯一怔,随即大声道:“其实啊,老头子活了几百年,算是白活了,这份情我始终看不透,但我却是相信,只要对方幸福才是自己最大的快乐。可是,丫头,你这样做,是害了你们两个啊!”
夜阑静忽又看到了他当时那绝望的眼神,那倔强的身躯,那帮自己戴上痴霓花的专注眼眸,那叫一声“仙女”的理所当然。
倏然间,像是又看到了他杀掉几人的凶恶表情,那如妖魔般噬人的红眼,如果不是他,可为何这几天自己总会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呢,是他,我能感觉到真的是他,杀了那几个人,可是,如果我不认了,那无尘门的人却说是我们俩一伙的,与其自己一个人承受的,也不会给他带去无尽的麻烦。
“一伙的?还会有可能吗?”夜阑静内心深处忽然有一阵的心酸。
谁会知道,就在那一个对望中,她已是不可自拔。
谁又知道,在那个深邃的眼中,她早已深陷其中。
爱情,就在这一瞬间惊奇的出现,惊奇的改变着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痛苦就让自己一个人去承受吧,死亡就让自己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吧。
陈一疯站在夜阑静的一旁,看着她那股倔强而决绝的样子,面色苍白,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缓缓的走了出去。
大树下,是熟悉的阵阵兽鸣,仰起头,望着远方的山间,很久以前,有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就在这遇上了她,从此,他的整个人生像是被人彻底打乱了,看着她高兴而心里快乐,看着她生气,自己也跟着无比的愤怒,看着她为了另外一个少年而伤心时,自己竟是那般的肝肠寸断。
“雪儿,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为什么啊!”陈一疯在心底深处不住的狂呼,一样的决绝,而毫无怨言,一样的至死不渝,可最后呢,又能怎么样呢!
悲剧会不会再一次不幸的发生呢,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只是猝然间,陈一疯眼中精光一闪,霍然转身,却见那那日作证的花彬兀自站在身后,遂听到那花彬微一欠身,道:“见过二长老”
陈一疯“哼”了一声,沉默不语。
花彬也丝毫不以为忤,道:“在为夜姑娘的事发愁吧。”
陈一疯冷冷道:“这好像不去你的事吧。”
花彬微微一笑,淡淡道:“在下倒有一计,能够救得了夜姑娘。”
陈一疯双眉一挑,原本冷然的脸色瞬间放了下来,道:“哦?直说无妨。”
花彬理了理头绪,站直了躯壳,道:“其实,当日我们在名家楼见过面后,夜姑娘和那乞,男子关系已是甚好,只怕是那男子出的主意,而夜姑娘却当了替死鬼,”见陈一疯眉头一皱,脸色微怒,继道:“我们只要把‘夜姑娘为他而独自顶了罪,不日便要被无尘门处死,’这个消息散传出去,那男子听后,若是重情义的人必会前来营救,到时候,只要我们把他处死,也了却了我那兄弟的大仇和无尘门的职责。”
“若是不来呢?”
“不来,就更加好办了,我们就会认定他是畏罪潜逃,到时候禀报无尘门,自会将他捉拿,这样又能了却了大长老的顾虑,可谓是一石二鸟啊。”花彬不快不慢的述道。
陈一疯顿时陷于了沉思之中,这样做虽会违反侠义之道,可却能真正的救得了小静那丫头,也不失为一个槽糕中最好的办法了。
陈一疯抬头,奕奕的看向了花彬,道:“谢谢花小侄,希望此事你能帮忙,此大恩善蓬山日后定当铭记在心。”
花彬肃然道:“夜姑娘也是受妖人迷惑,希望她能很快的好转,摆脱这个影子,二长老,您放心,既然叫了我男孩子孩子,为叔叔办事,定当竭尽全力。”
陈一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再见”,便快步走了回去,像是去做准备了,看着他渐渐远去,花彬的脸上不由发出一阵冷笑,“你一石二鸟,我却一箭四雕,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