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谐尘甩头不理,独自走在外面的小路上,丝丝凉风吹来,依在脸上,连着心间的闷气,通着那肌肤中的几丝口窍,竟能发出“呼呼”的声响。仰头远望,空中已是明阳斜视,远方的青山,绿色明闪,轻灵诱人。
近处,似乎还有几个小孩在打闹着,忽然,心间一跳,古谐尘想起那在果林中的那些孩子,还有立志做无尘门无尘之女的心若尘,脑中浮起那张眼睛大大的可爱脸庞,不觉会心一暖,随即加快了脚步,朝着声音的地方而去。
一处破烂的角落处,几个小孩正在围着一个看似穿着破烂的小孩,拳打脚踢,带着责骂和嘲笑,而那被打的小孩却也是不吭一声,硬是承受着痛苦。
眼见于此,突地,古谐尘心中升起一股怒气,像是源源不断的江水冲击着自己的心上,曾几何时,自己也被当作乞丐这般的欺辱过,那份怒至今还是新鲜不已,那之前的罪恶感随着一股真气从丹田之下沄沄升起,像是看到了什么,从脑中快速的闪过。
已是来不及去想,急速握紧拳头,向着那群小孩打了去,一阵劲风飘过,粘着丝丝白光,射过去,那过程仿佛是似曾相识,又若意识的前延伸,倚着这如风的双拳,每过一个小孩的身旁,那小孩便快速的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痛苦的看着这仿如从天而来的男子,那圣洁的白光包围着男子全身,却在指尖闪现着如噬人般的怒气。
这仿佛不是上天好意的光临,而是把故意把利器交给了一个杀人恶魔,那狰狞的脸庞,那深邃意又无神的双眸,让倒在地上的那群小孩不禁心中一寒,冷汗不自觉的冒出,溢出鼻尖,额头。
“不要!”带着一丝哭喊,仿佛在谁的记忆中,那一声呼叫,曾经翼魔着自己的心内,古谐尘只觉身形一滞,扬起的头,向后望去,那个乞丐小孩带着惊恐使劲抱着了他的脚,不断的对着古谐尘摇着头。
古谐尘一愣,看着那双眼中的莹莹泪光,不知怎么的,心中的那股怒气随着一丝清凉真气缓缓退了回去,呆呆的望着那躺在地上,嘴边还有丝丝血迹的男孩,那小孩见此,却斜过头,大声喊道:“你们还不快走啊,快啊!”
倒在地上的那群小孩,一愣,随即三三两两的撑着站了起来,快步跑进了一处不知名的破房,古谐尘仰起头,沉沉的放下了手,坐在了地上,痴痴的望着远山青翠,似乎有着太多的不解和迷茫。
男孩站了起来,望着古谐尘那俊逸,却又不解的脸庞,心中有丝丝不忍,其后,在他边上坐了下来,轻声道:“谢谢你,大哥哥。”
这一声道谢,把古谐尘从回想中拉了出来,慢慢转过头,好奇的望着男孩,嘴唇轻动,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强自回过头正视前方,沉默不语。
男孩轻轻擦了一下眼角间,似乎有一阵苦楚,但还是望着远方,诉道:“大哥哥,你知道吗?在这里,像你这种好人真的很多,几乎每一个人都会伸出援手来帮助我们乞丐,可是,这么多的无依乞丐,却也是怎么也帮不过来的,因此我们只能相互帮助,才能过着日子。”
男孩像是沉浸到了过去的回忆当中,望着未知的天际,“自小,我们都一样,从没见过自己的爹和娘,每当我们看着别人依偎在他们的怀中时,我们都会互相安慰,彼此使对方能够高兴。”望了一眼古谐尘那疑惑的眼神,随即接道:“我知道,大哥哥不明白的是,即然这样,为何他们还要要打我?”
只见古谐尘缓缓转过躯壳,望着男孩,那眼神有同情和酸楚,男孩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是我的错,他们以为我像那坏蛋乞丐一样,对曾经救助过我们的恩人不理不睬,眼见他老人家摔到在地,却没有帮助,只是那时,我却早已经和他一起摔到,而且被一个穿着黄衣服的人安全的带到了这里,之后,我便不知道了。”
古谐尘兀心里的一震,没想到,乞丐也这么重情重义,难道只有自己才是妖魔,才是邪恶之人么?刚刚的杀气,刚刚那想把他们通通噬没的妖异,为何会离自己如此之远?
看着这张满是污灰的脸庞,依旧明亮的眼眸却还透着真诚,古谐尘不禁心中一酸,沉道:“难道你们不为是乞丐而受到欺辱吗?”
“啊!”男孩一怔,回过身来,大声道:“不会啊,乞丐怎么了?虽然我们现在要着吃,可是以后我们长大了,我们就会努力让这个上风镇一片安宁和平的。”
古谐尘心里一阵翻涌,对着这个男孩,怎么会有一丝无力从心的感觉,那一阵心悸,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处,有一股很强烈的罪恶感。
男孩浑然不知古谐尘的心理,依旧道:“我们才不会像那个忘恩负义的乞丐一样,自己杀了人,却还要那善良的蓝衣姐姐独自扛起了这份重重的罪名,自己却躲在暗处,不出来了呢,当真是太气人了!”
说着紧紧的握起了双手,像是非常痛恶深觉的,古谐尘对此没有理会,依旧被自己的罪恶感所束缚,男孩见此,正欲再说,却从远处破房之内传出几声“小风,小风…”
听到叫声,男孩微有惋惜道:“你看,他们叫我了,已经没事了,肯定是原谅我了,大哥哥,那我走了啊,你要保重哦。”见到古谐尘像是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那处房子跑了去。
暖阳已凌隅中,却也挡不住风不知从哪里带来的冰冷,古谐尘理了理衣衫,朝着四周看了看,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身边已是空无一人,徒然觉得内心有一种孤单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从何时起,已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扎下长长的心根,随时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跑出来伤害自己。
无力的站起,望了眼刚刚男孩坐的地方,似是还有一点点的寒意,直入心肺,让人一阵的发颤。慢慢的沿着路边走着,总是极力的想起什么,那一闪而过的血腥,总是奋力的忘记什么,那似乎能在眼前隐约出现的憔悴脸庞,为何啊?自己总是有一阵心碎与无助的感觉。
突然,像是有什么在眼前晃着,静静斜视过去,却发现是那仙傲麦酒的白色布条,随着风在不断的摇摆。
而那卖酒之人和砂星皆是在石门口,眼见古谐尘回来,砂星一个惊喜,急急的、跑了过来,直声道:“兄弟,你可回来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是这样叫不方便啊,对吧!”
古谐尘看向他,那眼中明明有担心之意,但却隐含极深,依旧淡定如初,心下不由一抹感动之意,本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可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道:“古谐尘!”
砂星这里毫不知觉,而那不远处的卖酒之人,听到“古”字,脸色仿佛疾速变了变,嘴里兀自喃喃道:“古…古?”
砂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古兄弟啊,我叫砂星,我比你大,你就管我叫砂大哥好了,嘿嘿。”笑容带着一丝质朴,仿佛与一个相处很长久的朋友。
古谐尘轻轻答应了一声,砂星见他脸色苍白,像是有点不对,随即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恩?没事。”古谐尘浑然不知觉的回道。
“我看还是先回‘名家楼’吧,怕是你伤还没好呢!”砂星把手放在古谐尘的肩上,轻声说道。
古谐尘转头望了眼砂星,随后便迈开了步子,朝着前面走了去,看着渐渐走去的古谐尘,砂星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那眼神中,仿佛是那么的深沉与死寂,他慢慢放下了刚刚还兀自停留在半空的手,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双如黑色星点的双眼望着他们远处的方向,似乎有什么惊奇,一双眼眸透着无比的兴奋,许久,直到身影消失,他才一拐一瘸的回到了茅屋里。
风带着街上的吵闹,一些著著私语,吹往半空,洋溢在这片镇的上方,街的角落,接的拐角,巷的路口,都贴着一张同样的画像,蓝绿色的衣裙,发梢上带着一把木琴,欺雪的肌肤,俏丽灵动的容颜,吸引着无数路人的注意,人们不禁纷纷议论,脸上闪现的却是不耻与深深的惋惜。
还有一个小男孩,站在人群当中,衣服破烂,显得特别惹眼,只见他那张还显稚气的脸上却是一阵愤怒,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旁边稍微大一点的小孩,轻轻拍着那男孩的肩膀,又仿佛在说些什么,而后随他们一起往深巷中走了去。
隅中的日光照在这一处地方,照在一处小路之上,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倒映,紧接着后面还有一个微微有点宽长的身影,两条影子在不住的动着,时而交映,时而呈双行之线,在这条小路上缓缓的走着。
像是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处小巷的拐角之处,古谐尘望着这里的情景,安静带着祥和,空气中带着清新,抬头看去,一个蓝色身影像是在眼前晃着,突然就在这么一瞬间定在了那张画纸上,远远看去,竟还有深深的倦容,那眼眸望着古谐尘,似是有一种无尽的期待。
这一刻,他竟然呆了,这一时,像是有人坐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等着他牵挂着他。
仿佛所有的都不在眼中浮现,有的只是那蓝绿色的影子,还有那曾几何时的轻轻笑意。
身后的砂星的身影突然一滞,也望着那副画纸,有着是无比的怜惜和痛楚,惨笑道:“她,就因为一个忘恩负义的乞丐,而将会遭受生命之灾。”
什么!乞丐?
古谐尘努力的扭过头,望着砂星,眼神中放出一抹浓浓的杀气,一字一词冷冷道:“你、说、什、么?”
砂星双眼一眯,看着古谐尘,对视着他的眼,或许,此时在两人的眼中都有彼此的倒影,颤声道:“她就要死了!”
“她就要死了?”古谐尘那股杀气顿时化为乌有,眼神如临无境的呆滞,痴痴的回头望着那画像,“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乞丐!”
忽然间,那男孩的话而耳边轻响“我们才不会像那个忘恩负义的乞丐一样,自己杀了人,却还要那善良的蓝衣姐姐独自扛起了这份重重的罪名,自己却躲在暗处,不出来了呢,当真是太气人了!”
不断的重复,不断的变响,顷刻间,像是从地底深渊迸发而出,传至耳中,一如震耳欲聋。
“忘恩负义!”古谐尘仰天长啸,那一幕幕的血迹,那声“魔鬼”,那些惨绝人寰的叫声,在心中某处快速升起,麻遍全身,一股冰凉的真元随着这股罪恶感传达各地,古谐尘再次“呼”了一声,此刻,像是什么都不能镇压住心中那道不知的气息。
双眸中竟有深深的愧疚,望着那张画像,忽的,眼光一闪,喃喃自道:“无尘门。”
疾速,他转过躯壳,不顾砂星那惊愕的神情,快速的向前跑了去,心中充满无比的悔恨,心的绞痛,腿脚的痉挛,他再也顾不了这么多,疯狂的朝着一个地方跑了去。
耳边响起的责骂声,身边的人影都随风远远而去,似乎双脚已不听使唤,那座楼竟在那眼前,哪时,自己被拦在门外,是谁毫无顾忌的帮自己说话,那一件新衣衫,那歪着脑袋的轻轻笑意。
古谐尘拼命的往前跑,直到那短小的石阶,连着那一扇红紫色的门,里面似乎还传来一些言谈的笑声,那掌柜的依旧在那打着算盘,小二在里边忙着端茶倒水。
古谐尘伫立在门边,望着里面的一切,依然如初,只是少了那一件淡蓝的身影,眼神空洞无神,十指紧曲,握成拳头。
里边的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全都直直的望向门边,有好奇,也带着丝丝的不解,掌柜的更是有一丝怒气显在脸上,但随后又消失不见,对着站在一旁的小二使了个眼神,小二点了头,一下子把手中的抹布甩到了肩上,朝着门边走了去。
走得近了,小二愈感到这人好生熟悉,双眉紧皱,直直的盯着古谐尘,恍然间,那小二一拍脑袋,原本皱起的双眉快速的舒缓,睁着大眼,说道:“这不就是那个乞丐么?”
随着他的这一声,掌柜的也好奇的转向了这边,眯起眼仔细的看着门边的那人,一晌,大声道:“是那个乞丐,对,快通知那位姑娘。”说罢,急急的向还在倒水的另一个小二喊道。
古谐尘缓缓的迈了进去,一步步的朝里走着,进了内堂,而旁边之人却不知为何,没有一人上去阻拦,像是许久,许久,他来到了里面的大走廊,那一处院子,几人正在愁眉的安慰着一个搭在石桌上抽泣的少女。
见到有人来,其中一女子转过躯壳,看到是古谐尘,有一丝疑问,但还是大声问道:“你怎么一人回来了,砂星呢?他人跑到哪里躲了起来,难道他能忍心让惠帘姐姐这么伤心欲绝吗?”
古谐尘只是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一张张似是熟悉的脸,那晚,白虎前,便就是这三人一起对一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物兽打出了那一重击。
见到古谐尘不说话,那净芯轻轻的“哼”了一声,嘀咕道:“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说罢,便又安慰起那低头的惠帘姐姐。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男一女走了出来,那男子望了一眼在石桌边的三人,随后把目光放在了独自笔直站立的古谐尘,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冷冷道:“酒,喝好了吗!”
古谐尘置若未惘,却看向了在他身后的白衣少女,那明亮的眼眸中依稀还有一丝憔悴与忧心。
她到底是为了谁?仿佛是两种破碎的痛刺进了心上,如一把紧箍揪着自己,令他喘不过气来,勉强拿起手,抚在了左边的心上。低着头,这种痛,即使在使劲品尝,也是心依旧痛苦。
许久,他就这样望着,目光轻碎而又落茫,那男子,无尘门少门主,双眉紧皱,望着古谐尘,却能感觉到那眼光的方向,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夜蓝惜,就这么一刹那,有一种愤怒,闪过心际,聚光寒道:“你,应该去休息了!”
这一声似含有源源的真气,从近处发出,直进古谐尘的耳中,他心一沉,转过头,看向无尘门少门主,像是沉吟了片刻,才凄凉的问道:“你们可是抓了夜阑静?”
白衣少女先是一惊,凝着古谐尘的双眼,似有一点紧张,以及一丝不安的预感,踽踽升起,男子也是一惊,平复了心里的烦气,淡淡道:“这是无尘门的事,怕是与你无干系吧。”
像是有一点心哀,和怒气淌过血脉,他霍然抬头,像是看见了隐约的蓝色影子,大声啸道:“到底有没有?”有带着几分嘶竭,极力叱问。
仿佛这一啸,就连那梧桐树上的枝叶也跟着抖栗,那张石桌上的三人齐齐抬头,啜泣变成无声,鄙夷换成怒气,看着这个看似软弱的男人。
后面有一阵轻碎的脚步声顿时停住,仿如就在这一刻,一切都是这么的安静,有的只是几片叶子随风飞舞,飘上几个人的身上,不久,又旋转着,着地。
少门主双眼中一道精光闪过,连那负在背后的双手缓缓放下,似要回头望一眼,却见夜蓝惜已然走了上前,双目奕奕,眼光闪闪,带着几分慌张,手紧紧捏起,翼翼道:“是的,她确实在我无尘门。”这句简短的话语,似乎用尽了力气,从心底深处透出,仿佛有着深深疲倦后的那一丝希翼。
不见古谐尘回答,他身后的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争着道:“他就是那天的那个乞丐!”众人看去,却见他肩上披着一块湿布,原来是‘名家楼’的小二,而此时他手正指站在着前面的古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