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古谐尘使劲挑拨了下柴火,火堆之中顿时发出一阵“滋滋”声,响在了这个黑漆漆的夜晚,火焰也随之像蛇般串绕了起来,看着这个猖獗的焰火,砂星忽然皱起了眉头,而后,又缓缓摇了摇头,样子略显著疑惑。
古谐尘忽然低声呢喃,道:“有一种好奇怪的感觉。”
“嗯?”砂星像是听到了古谐尘的低语,轻轻问了声。
古谐尘抬起头,看着砂星,那张被火映的赤红的脸,此刻看上去古谐尘竟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片刻,他又低下了头,看着兀自在那里烧的柴火,淡淡道:“世间万物,真的都有他们存在的理由么?”
砂星突觉得一愣,此刻看着古谐尘,忽然觉得好陌生,那张反映着火光的双眸,竟是深邃无底,幽幽的蓝光下仿佛还有一丝血红,他咳嗽了声,道:“为何会有如此一问?难道你觉得万物存在皆是虚无和飘渺的么?”
“飘渺?”古谐尘右手一颤,慢慢抬起了头,看着砂星写着疑惑的脸庞,倏然,古谐尘的脸上闪过一丝异彩,问道:“你没有这种感觉,就是曾经不是很熟悉的感觉,现在突然就产生了一种熟悉感,可想要逮住,却又经常丢失了,仿佛那丝意识随着思索就会中断,就会变的愈加模糊。就好像…………”
古谐尘望着砂星愈来越疑惑的脸,焦急的脸色,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所讲之话仿似有点不对,但那丝感觉却困扰了他好久,这时,却听砂星叹息了一声,怅然道:“好像是一个梦境,醒来便没有了。这种感觉……就想喝酒一样,一旦你喝了酒,你就会进入这个如幻如痴的梦境,固这世间便出了一个东西,名‘酒’。”
古谐尘呼吸一滞,而后,又长吸了一口,略带困惑的问道:“你喝酒也是因为这个么?”
却见砂星呆呆的望着火光,忽的惨然一笑,沉声道:“试问,这天下有几个人能看透这个‘酒’,这个‘心’。”
古谐尘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漾起一丝异色,而后脸上又是一阵无奈,怅然道:“你究竟是为了谁?你为何不向她挑明呢!也好过你总是借酒逃避。”
“嘿嘿”砂星倏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苦涩,仰天叹道:“你没听净芯妹妹所讲么?只有懦弱的男人才会用酒来逃避现实,而我就是那个懦弱的男人,哈哈。”
“可是,你……”古谐尘正欲再说些什么。
砂星却截道:“你以为我不愿意么,每当我看到她痛苦,看到她无助的时候,我的心总是揪的好疼,我也想上去安慰,可是,你知道吗?根本就轮不到我,一点也没有,就连见面时,也只是擦身而过。”
“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这么多年来,我始终站的远远的,看着她,就这样看着她,我心里觉得很踏实。真的,那种感觉,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古谐尘看着砂星,突然就低下了头,心中与之同时也涌起了一阵酸楚,这种感觉,真的好熟悉,咫尺如同天涯。相见等待凝望,在自己最茫然的时候,想着她的时候,突然就会有一种很舒心的感觉。
古谐尘轻轻拍了下砂星的肩膀,许久,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耳边听到的,是柴火堆中发着“啪啪”的声音,夜风抚来,有种凉凉的感觉。
远处甚至还能听到不知名物兽的低鸣,连响夜空,响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古谐尘仰头远望,看着远方无尽的黑,没有一丝光明,甚至没有一点的生气。
沉沉的声音响在了夜间,只听砂星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道:“她真的走了。”
古谐尘忍住困惑,看着砂星,问道:“她是谁啊,走了?为何啊?”
砂星还是望着那火光,不曾抬头。
有谁能看到他的表情。
突然,砂星动了动躯壳,但却淡淡道:“睡觉吧,明早还要赶往安平村呢?”
古谐尘不知所然的“恩”了一声,然后,却见砂星平躺下躯壳,侧过头,睡了过去,呆呆的看了片刻,又望瞭望对面早已看不清的山头,摇了摇头,也躺了下来。
火柱不住的跳跃,照亮着古谐尘的脸庞,也映亮了他心中的记忆,他翻了个身,面朝着天,静静想着以前的事,忆如潮水,汹涌袭来。良久,旁边轻微的鼾声传来,看似砂星已入了境,不知他有没有梦到她,古谐尘想着,却是怎么也睡不觉了,又过了片刻,越觉得难受。
索性,他站了起来,借着火光,他缓缓朝着前面走了进去,身旁皆是一颗颗的果树,脚边是小草,是小小的荆棘,他用手弄开了一点,继续朝着前面走着,半刻,来到了一处空地上,他望了一眼四周,突然觉得好熟悉。
这里不是那日自己与她所遇的地方吗?他走了上去,摸着其中的一棵树,依稀还记得,自己就是从这颗树上掉下来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救了自己,好像还有,可自己偏偏说这是故意的。
想着、想着,古谐尘嘴角边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忽然,他心中又是一痛,那个大眼睛的女孩,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好像她的名字叫心若尘。
“心若尘”古谐尘低低自语道。
还有那个朴实的农夫,那日,他能从他们身上感到一丝真正的温暖,那群小孩,一个个都那么无邪,那么纯真。
他们的笑脸仿佛就在眼前浮现着,古谐尘会心的一笑。倚着树缓缓的坐下,望着这个无比黑暗的夜晚,陷入深深的沉思。
很远、很远…………
突然,心中一动,古谐尘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上柔柔的抚着,想起了远远在无魔之渊的白云爹爹,忽然心中一痛。
自己好像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想爹爹,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了,想想真傻,自己怎么就负气跑了出来呢?
如果当初没跑出去,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好像每一件事情,都是伤痛的,从没有牢记过的苦楚一点一滴的涌起,古谐尘无力的闭上了眼,脑海中又是女孩的纯真笑脸,又是白云爹爹的愁容,过后,又想起了那个白衣少女的摇头。
每一种眼神,每一个别人嘲笑的眼神似乎都能伤了自己的心,为何,这颗心竟是这么的脆弱,甚至受不了别人一丝一毫的笑。
好像远远看去,这笑仿佛带着轻视,带着嘲弄,带着所有人眼中的“乞丐”,欺向心中。
他使劲的靠着树,手捏的好紧、好紧,似乎所有的东西都不能释怀。
一下子,所有的东西都贴的如此之近,他晃了晃脑袋,想要摆脱所有的困惑,镇了镇心神,却发现自己已是满身汗湿。
想来想去,总发现心里有东西在牵绊着自己。
是什么呢?让自己好像有一丝不能释怀。
他仰起头,看向远方,寥寥夜间,有谁能回答。
心总是在不停的变换着,朝着远方,向着一个未知的未来。
未来诞生了人,诞生了理由,诞生了活下去的决心。
如果未来已知,那么生命还会继续么?究竟活着是为了什么?
风呼啸作响,带着一点“叮叮”的声音,挟风轻送,声音越来越近,也愈来愈响,从原先的细语到现在的清脆断雪,古谐尘缓缓睁开眼,却见不远处的林中现出一个蓝色的丝带,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辉,一时间,映亮了这处地方,衬得树一阵泛蓝,几如梦幻。
那蓝色丝带就像是一种雾气,零零散散,在树梢间飘渺不止,萦绕在树尖,投下点点碎蓝,洒在地上,仿佛那古谐尘的双眸也变成了蓝色,有一种耀眼的神秘。
霍然,那丝带像是碎了,化成了散落在果木之间的蓝色粉末,如萤火般不断的飘着,荡在古谐尘的眼前,不过片刻,那些蓝色粉末突然全部聚在了古谐尘的身前,慢慢的凝结,愈合连成丝,很快,又形成了一个蓝色透亮的丝带,飞飞扬扬,美轮美奂。
一开始,那蓝色丝带迭在一起,而后,又逐渐舒展了开来,拉成一根近两丈的长长丝带,古谐尘看着她,眼中映着的是一片蓝色。忽然心中一跳,似想起了什么,耳边响起了雾园中姥姥的话语,嘴中念道:“蓝雾灵丝带。”
刚伸出手,想去触及一下,却发现那“蓝雾灵丝带”像是有灵性般,在古谐尘的身边绕了几个弯之后,又向远方飘去,古谐尘霍然站起,也随着那“蓝雾灵丝带”而去,一路上,那丝带发出的光辉照亮了古谐尘脚下的路,曲直蜿蜒,绵绵延延。
那“蓝雾灵丝带”仿如也没有停下来的念头,直直向前蜿蜒而行,转过了几个路口,约莫有半炷香的时间,那丝带停在了半空,来回飘荡回环,如蓝色水晶般柔柔的发着清光,透亮剔透,晕亮了半个上空,也莹莹照亮了古谐尘身前的情景。
古谐尘眯起了双眼,看着不远处的前面,只见距古谐尘不到一丈的地方赫然站着一个身穿彩色衣群的女子,长长的乌发背对着古谐尘,看不清她的脸庞。
那女子像是知道了后面的动静,才缓缓的转身,此时,才正对着古谐尘,借着蓝光,看了上去,只见此女子当真是娇媚如水,长长的睫毛轻微的动着,素洁的眉,弯弯如夜间悬月,一双眼眸如夜间星辰,倒映着一汪清水,微红的嘴唇抿着,嘴角微微上扬,溢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脸庞辉映着一种蓝,那是一种不同于丝带的蓝,是眼眸中深邃的蓝,是如大海看不尽的淡蓝,她微一抬高了头,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古谐尘,没有丝毫表情。
许久,她向前走了几步,而后,又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他。
古谐尘心下满是诧异,怎么会有如此妖异的女子,看着这个男子,那女子也是微微变了色,半晌,古谐尘偏过了头,强自压住心中的疑虑,仿佛还有一丝恐慌,淡淡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也是淡淡的问道,“我也不知我究竟是谁?你能告诉我吗?”
古谐尘脸上一阵困惑,但还是忍了下来,惊问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晓得?怎奈我又如何得知。”说着,古谐尘又转过头,看向女子所站的地方。
那里,一个身姿曼妙,婀娜俏丽的女子正淡淡望着自己,黑暗中,淡蓝色的光芒如雾一般笼罩在女子的周边,点点薄雾如袅袅轻烟围在她的千缕头发之中,那一张几近模糊而又完美的脸庞。
只听她微微叹息了一声,头仰起,声音悠远,道:“是啊,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你说这可笑不可笑,呵呵。”
古谐尘一滞,凝神看着她,虽说是好笑,可见她也只是嘴上说着,脸上却是表情毫无,甚至是比之前愈发朦胧了,只有那双眼眸透着幽幽的蓝光。
古谐尘轻轻咳嗽了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引我至此?”
那女子像是用手理了理耳边的青发,不顾古谐尘所问,柔声,道:“你……伤还没好么?”
古谐尘霍然一惊,面容失色,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但见她却又很安静的样子,像是早已经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却听古谐尘又接着冷冷,道:“你到底引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女子站在蓝雾之中,掩嘴一笑,道:“是我引你来的么?”
古谐尘道:“难道不是…………你”他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手指着她头上的那条蓝色丝带,大声斥问道:“蓝雾灵丝带,怎么会在你这里?”
女子“呵呵”一笑,笑声沫在四周之地,古谐尘听上去如遇春风,一种很是舒心的感觉。随即,他的脸上忽的一凛,心神激荡之下,却听女子温柔道:“你记起来了?呵呵,你终于记起来了!”
古谐尘顿时疑上心头,困惑萦绕不去,他努力甩了甩头,道了一声:“什么?”
女子忽又朝着古谐尘的地方走了几步,那条“蓝雾灵丝带”也随着她向前些,“我是谁啊!”
“你是谁?”古谐尘低下了头,沉吟了片刻,忽想到了雾园中姥姥所说的话语,脸色一变,不可置信道:“你是那只狐狸?”
“呵呵”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响在了古谐尘的耳边,“现在你知道我的了,你是谁,我还不晓得呢,这可不公平哦!”
古谐尘猛然抬起头,望着距他只有一丈的女子,她的面容还是模糊依旧,只是与刚才不同的是,隐隐间,他能看到她的一头头发,那是莹莹发着微光的乌黑,几近是一种眩眼,古谐尘理了理头绪,淡淡道:“那么,那次是你救了我?”
女子沉默不语,仰头望向天边,良久,才轻声道:“你不也救过我么?我救你只是报恩而已。”
“我救过你?”古谐尘疑窦突生,望着女子,冷冷道:“我为何不知?”
女子依旧望天,淡淡道:“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古谐尘截道:“那什么才重要。”
隐约中,那女子躯体似是一震,回过头,看着古谐尘,眼眸中仿佛有几丝异光闪过,听她微微提高了声音,道:“你是谁!”女子一字一字的说出,却又一字又一字的打在了古谐尘的心上。
古谐尘全身一颤,慌忙避开了女子那奕奕的眼神,低语,道:“我自然知道我是谁?”
女子一笑,那周身的蓝光忽然跟着强了起来,映的她全身泛蓝,周遭的林树也仿佛变成了蓝色。
“那么,你是谁呢?”
古谐尘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咽了咽口水。
“又何必与你说。”
女子轻哼了一声,抬头看着远方、那一抹乌黑的天际,还有滚滚的乌云。
“你知道吗?天上可有个人在看着你,一直都在看着你,难道你连自己的亲人都不顾了吗?”
古谐尘也望向了天边,只见那里没有一丝的光明,有的只是无比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