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星回头看了看,接着又道:“据弟子查知,人们会离开这里,皆是看到了一些身穿灰袍的怪物,每每夜里,便会一家一家的探访,于是,很多人都害怕了,纷纷搬离了这里。”
古谐尘看着砂星,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做。”一丝困惑,还有一丝不知的神情。
砂星表情肃然,低声道:“听师父说,这好像是西荒之天的恶行。”
倏地,古谐尘心中一荡,心下暗道了一声:“西荒之天?”
“据说,这个西荒之天是妖魔的集聚之地,那里有着世间最厉害的龙妖。”砂星浑不知古谐尘此时的灰败表情,依然接着说道:“不知为何,是在十八年前,西荒之天和我们结了怨,并扬言会让我们付出代价。”
古谐尘“啊”了一声,满是惊疑的看着说话的砂星,忽然,前面接着也响起了一声“啊!”,砂星闻言立刻赶了过去,古谐尘微一犹豫,也跟着过去,却见围在那几个怪东西旁边的几个无尘门弟子,惠帘和净芯相互抱在了一起,满是害怕之色,古谐尘望了众人一眼,习无涩和谦羽都在内,还有几个不曾见过面的弟子,而夜蓝惜不知为何,却不在里面,他想问,可是,实在是难以启口。
看着众人的不解神情和恐惧,古谐尘也望了下去,却见四个怪东西的头上灰袍被谁扯了开去,而单独一张脸庞,却已让古谐尘心镇不止,只见那根本不是人的脸,而是一张近似与野兽的脸,一口獠牙,绿幽幽的眼,长长的耳朵,脸上满是毛发。
砂星突然沉声道:“半兽人!”
众人大哗,惠帘和净芯本是修炼之人,可毕竟是你女孩子,看到可怖的东西,第一反应便是害怕,然后才会瞄着眼看过去,只听习无涩接着道:“不错,这的确是半兽人,可据说,他们一直都是在西荒之天的,怎么会突然跑到东边来了?”
砂星也是大疑,道:“难道真的是…………”
却听习无涩突然截道:“砂星师弟,我觉得我们更应该先把这边的事调查清楚。”
砂星不解的看着习无涩,又看了下四周,顿时哑然。
几下,众人分了开去,惠帘和净芯向着左边而去,砂星和谦羽向着古谐尘这边走来,砂星对着古谐尘,道:“先把正事干了吧,也不知那个‘仙傲麦酒’还在不在,如果可能的话,我请你去喝酒啊。”说着拍了拍古谐尘的肩膀。
古谐尘不知为什么,心下提不起一点劲,当听到“麦酒”时,第一个感觉便是很苦,或许他现在的心情也是很苦的吧。
说不出的东西,看着这些个半兽人,古谐尘的心中仿佛有一种很茫然,很无措的感觉。
他朝着前面走了去,而身后却响起了习无涩的声音,道:“谐尘师弟,自己多小心点,一有动静,就要发出信号通知我们。”
古谐尘淡淡道了一句:“谢谢,我会的。”说罢,便只身向前走了去,习无涩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凝重。然后,也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天空无比的蔚蓝,日光洒下,照满了上风镇,已经让人觉得不再是温暖,而是一种热,仿佛是从心间发出的,可又像是来自外界的。
古谐尘非常不适应这种热,以前在无魔之渊时,每到这个时候,总是可以在那些大树底下含匿着,弹着琴,看着身边的小溪潺潺流过,赏着溪边的小草和芬芳的花儿,还有那些停在树上的吱鸣声,所有的一切似乎总是那么恬静而又美好。可是,不知何时起,世界开始变了,以前的那种静谧突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烦恼。
如果,如果能让古谐尘自己选择,他究竟会怎样呢?
古谐尘眺望着无际的苍穹,在自己脑海中流过的幸福却再也倒流不回来了,倘若在生命中,看见的是在里面的一幅幅豪情,可不知自己却已经是心力交瘁了。
古谐尘苦笑着摇着头,定眼看去,却发现自己竟来到了那排破屋残房的前面,然后,古谐尘淡淡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仔细寻了过去,却见其中一个破房子中,外面的布条依旧随风飘荡,上面依然写着“仙傲麦酒”。
忽有一种期待,但好像又有一种悸然,犹豫了下,古谐尘终还是迈起了步子朝着那里走了去,走到不到一丈时,便能闻到里面的酒香味,濛濛淡淡。
很快,古谐尘径直走了进去,上风镇所发生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道这里,只见里面还是依旧安静,四周的墙壁还是破破烂烂,参差歪倒,而在一边的一个炉灶里,还在隐隐冒着热气。
望了一眼四周,古谐尘还觉得除了椅子外,似乎还缺少了什么东西,潜意识中,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可是却又说不出来。
正在想着,却听里面响起了一个声音,道:“是小风吧,锅里有热包子,快趁热吃了吧,嘿嘿。”然后,便听到几个脚步声,却是这个店家走了出来,古谐尘定睛看去,见这个中年男子跛脚带着丝丝笑意走了出来,见到古谐尘时,脸色突然一变,是惊讶,又是失措,仿佛带着一点激动,片刻后,他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道:“请问,你有什么需要的。”
说着,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古谐尘。
古谐尘看了一眼这个店家,又转了过去,淡淡道:“我想一碗麦酒,不知店家现在可有。”
那店家一怔,随即看了眼旁边,对着古谐尘道:“你稍等,马上就好。”
“好的。”
店家又瘸着脚走了里面去,半晌,却见他拿了两大碗出来,看了一眼古谐尘,递了一碗给他,古谐尘拿过碗,心中忽有一丝疑虑,看着店家,道:“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了吗?”
店家转过头,道:“不是,还有很多,很多人。”
古谐尘顿时有几分疑惑,道:“难道你们不怕那些……半兽人么?”
“半兽人。”店家一惊道:“你怎么会晓得?”
“我刚刚和他们见面了。”古谐尘沉声道。
“啊!”店家直直的看着古谐尘,微有担心道:“你没事吧。”
古谐尘淡淡一笑,道:“没事。”
“那他们呢?”店家微微沉吟道:“我是说,他们见到你有什么反应吗?”
古谐尘看着这个朴实而又满是慈爱的中年人,心下早已冲盈着熟悉感,当下也不在犹豫,便把刚刚发生之事告诉了他,微末还道:“现在这个地方已有危险,你还是快快离开这里吧。”
店家后退了几步,脸上神情平静,忽又低头思虑了片刻,半晌,抬起头,对着古谐尘道:“你怎么不喝呢?”
古谐尘一愣,看着碗中不断冒着的汽沫,又看了眼店家,在那一瞬间,古谐尘的脑中再次闪过了几丝模糊的画面,微微甩了下头,可又却听店家淡淡道:“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古谐尘登时诧异无比,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心下却是抖栗不止“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店家仿佛也看出了古谐尘的吃惊,一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世上人可以分为很多类,同样的,思想也可以有很多种,不妨,你在看看碗中。”
古谐尘依言看去,见酒面上还是停留着很多气泡,其余并没有任何东西,只听店家又道:“等这些气泡没了,这碗麦酒也将不会是酒了,它就会变成一碗水。”
“什么?”
店家向前走了几步,古谐尘突然发现他的脚竟不瘸了,心下顿时疑虑丛生,只听他又道:“很多时候,很多事,等一些气泡没了,便也就没事了,但是。”却见店家紧紧捏起了拳头,涩声道:“可有些事终究还是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顿了顿,店家忽然转过头,目光奕奕的看着古谐尘,问道:“酒变成水了,你会怎么办?扔掉还是……”
古谐尘听着店家说,虽然搞不懂,但还是道:“如果麦酒变成水了,岂不是,它不会很苦了,我更可以喝了。”
突然,店家似乎是躯壳一僵,随后大笑喃喃道:“不苦了,不苦了。”
可是,这个世间等到一些东西放过后,会真的不苦吗?
或许,只有当你一无所有时,你才会明白,苦原来也可以是一种很安心、很安静的苦。
就像某些人。
古谐尘看着碗中的酒,突然一口气喝了下去,第一感觉便是苦,真的很苦,还有点辣,古谐尘的脸上随之一阵涨红,然后快速的挥着手,努力朝着自己的口边扇着。
店家微笑着转过头,道:“是不是很不舒服。”见古谐尘轻轻点了下头,又道:“为什么你不试试用一个不苦的心去喝呢?”
“不苦的心?”古谐尘不解的说道。
“只要你有不苦的心,当你见到酒时,你就会忘记了一切的不快,然后很专心的品尝着它。”店家淡淡的说道。
古谐尘一阵懵然,忽然又想起了砂星喝起麦酒的时候见到他也是一脸痴决的样子,仿佛,一下子,酒变成了他的全部。
店家看着古谐尘,然后,把自己手中的一碗也递给了他,道:“再尝一遍。”
古谐尘微微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却听店家轻声道:“慢点喝,这样才会有感觉。”
嘴中轻声念着“苦心。”,手中拿着的酒慢慢的伸向了口边,店家看着他逐渐的就要饮下,随即眼中像是一阵随意,可是,当那碗麦酒触到嘴唇时,却从外面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只听一个恬静,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谐尘。”
古谐尘应声看了过去,却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裙,长长的黑发随着风轻轻飘舞,那张清秀、绝美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眸此时正盯着古谐尘看。
这个笑颜如清丽的百合花的少女便是夜阑静了。
古谐尘心中一颤,突然心下闪过一丝愧疚,原来这些日子自己早已忘了她,原来,心中的那份不安却也是在为了她。
怔怔的看着夜阑静,然后,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脸色急变,却见在夜阑静的身后隐隐现出了一身白衣的夜蓝惜。
看着她们两个,古谐尘似乎能够把她们重合着,感觉上,她们似乎有几分的相似,同样的绝美容颜,只是两个人的脾性似乎有点差别。
然后,在古谐尘的心中突然现出了几分矛盾,看着她们两个,自己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沼之中,怎么样去过,都会伤心与痛苦。
为何啊!
而站在旁边的店家,向着外面两人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看着古谐尘,抑或是看着他心中的酒,有点不安,但还是镇定了心神,道:“你,先把酒喝了吧。”
夜阑静看着古谐尘怔怔的眼神,脸颊间闪过一丝红晕,向着古谐尘这边走了过去,轻声道:“你怎么了?”
古谐尘被夜阑静叫道,顿时缓了过来,对着夜阑静勉强一笑,带着一点嘶哑,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为了……”说着,夜阑静侧过了躯壳,似有点羞怯道:“当然是为了上风镇而来了,还有……还有,顺便也看看你喽。”说完,脸上刹时飞上了几抹绯红,透着一股瞬时间的动人心魄,古谐尘看着她,便就痴了。
一下,这里陷入了沉默,半晌,店家摇了摇古谐尘的躯壳,低声又道:“先把麦酒喝了吧。”
古谐尘回过神来,不解的道:“什么?”
“你手上的麦酒。”店家指了指古谐尘的手,答道。
夜阑静也静静的转过躯壳,看着古谐尘,却见他把酒放到了桌上,对着店家微微一笑道:“我现在不苦,为何要喝啊。”
“可是。”店家还欲再说什么,这时,却从外面传来了一声,道:“店家,给我来一碗麦酒,嘿嘿。”
听到这个声音,古谐尘便知道这是嗜酒如命的砂星,却见他直直的走了进来,先对夜蓝惜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却又对着夜阑静大声道:“现在见到你的师弟了,开心了吧,可不要再乱发脾气了。”
“你!”夜阑静大声道,突又发现不对,随即小声道:“我什么时候发过脾气了啊,师哥,你可别乱说哦。”说着还向砂星眨了眼,样子当真是可爱无邪。
砂星似乎也会意了,轻轻咳嗽了几声,笑道:“不对,不对,我们阑静最乖了,又听话,那个,谐尘师弟,以后,可要多照顾我们阑静,如果她欺负你,我们可是要找你算账的。”说着向夜阑静眨了下眼。
夜阑静也感激的对砂星笑了笑,可是,很快夜阑静脸色突然疾速变化,微现怒意对着砂星,再也不管什么了,大声道:“砂星师哥,你竟然……”说着,她本想转过头看着古谐尘的,却又返回对着砂星道:“你欺负人,等会我告诉师伯去,看不惩罚你。”说着,得意洋洋的看着砂星。
古谐尘看着他们,不知怎么,心下涌过了一丝丝的温暖,原本有结的心头也渐渐松弛了下来,那些苦似乎一下子被这个场面冲淡了好多。
只见砂星对夜阑静的话充耳不闻,向着古谐尘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麦酒,凑上前闻了闻,微微皱起了眉,却听店家急道:“这酒是这位公子的,你不可以喝。”
砂星闻言古怪的看了古谐尘一眼。
“哈哈,原来自己一人跑到这里来偷酒喝,都不知会我的,唉……”砂星无奈道。
而在不远处的夜蓝惜却轻轻蹙起了眉,夜阑静也跟着疾走了过去,对着店家问道:“这里有没有荷花茶。”
店家一愣,“这位姑娘,不好意思,这里没有荷花茶。”只是他这样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砂星手中的麦酒。
见店家毫不在意的样子,夜阑静撅了下嘴,向着砂星道:“师哥,我渴了,这酒可以给我喝了吧。”
古谐尘一愣,但听店家,道:“这酒是为这个公子特地准备的,请你还给这个公子,好吗?”说着,店家似乎有隐隐的怒气。
砂星、夜阑静均听出了店家语气的不对,皆是不解的对望了一眼,然后,砂星把酒递给了古谐尘,道:“这酒都变味了,就给你喝吧。”
古谐尘道:“我不在意的,你喝吧。”
砂星笑道:“我才不喝这种呢,我可是要喝新鲜的。”却听古谐尘道:“那就给阑静喝吧。”
夜阑静站在旁边,忽然脸上又是一红,秀眉间仿佛还有淡淡的笑意,她转过了躯壳,看着古谐尘,接过了砂星递过来的麦酒,正要吟向嘴边,突然店家双眼献出凶光,朝着夜阑静疾掠了过去,他的手快速的逮住了夜阑静手中的杯,又快速伸出了右手抓向了古谐尘。
夜阑静一惊,却发现手中的碗已经不见了,而砂星、夜蓝惜突然全身戒备向着古谐尘身边围了过去,砂星沉声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