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落叶,飘在空中,漫天飞舞。
一条通往无尘门的路上,一处小小休憩客栈四边,聚了好多的行人,没有吵闹,没有话音,有的只是安静,片刻后,忽然,在人群之中响起了一首很是忧伤凄痛的曲子。而那些人慢慢后退了几步,各自坐在了四周桌子边的凳子上,微闭着眼,享受着这一抹的幽静。
在这些人前面中间椅子上,赫然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只见她一手抱着琵琶,另一手在上面拨着曲弦,嘴巴微启,凄凉的唱着:
“荒荒道,寒风如刀,温柔尽散秀发如萧,漂泊的心已老,谁会描,此时窗外的寂寥,枝花剩多少,苍穹间的鸣吵,不知是哪只失忆的鸟,四处寻找,梦中的那处停靠,还在身边萦绕,谁会知道,世间另一半的好,早已经忘掉。”
唱着,唱着,那女子眼中已是泪光闪闪,看在众人眼中均是一阵不忍。
而在这些人群的后面,还站着一个人,不是因为没有位置坐,而是刚刚从路的那头,走到了这里,想要借个地方休憩一下的路人,而此人便是古谐尘了。
善蓬山一行,除了见上了阑静一面,便是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理清了脸上胡子拉碴,这所有的过程中,夜阑静都在一边,只是两人都没有说话。等着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夜阑静只告诉了古谐尘几日前彩狐被抓的事,并被送往了无尘门,古谐尘虽心有疑虑,却是没有问出来。
然后,夜阑静便把古谐尘送出了善蓬山,临别时,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平平常常。古谐尘看着她,也没有说任何话,便转过了躯壳,朝着无尘门而去。所有的一切似是都好像变了,天开始冷了,叶子枯黄了,整个世界都变得萧瑟而又安静。
此时,古谐尘听着那女子弹着琵琶,唱着歌,心下油然升起了一抹淡淡的感伤。
家?
古谐尘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躯壳,望向了路的前方,曲折蜿蜒,绵延不绝,通向了那个神圣的无尘门。
没过片刻,古谐尘迈起了步子顺着路而去,身后,那一首琵琶曲还在响着,荡在这处天际的四边,显示着思念和渴望,悲壮而凄美。
…………
无尘门,对面山顶吐出的火浆四溅,顺着山壁踽踽流下,所经之处,林木花草顿时枯朽破碎于无形。原本冷冷的天气由于这些火浆,变得闷了起来,灰暗的天也因它成了淡淡的血红,映射在整个无尘门的上空,红艳夺人。
所有无尘门的弟子三三两两往前方大殿中赶去。“轰……轰”,从山顶处又爆发了更强的火浆,向着无尘门这边溅来,火光四射,齐齐的打在离大殿不远处的玉石台上,只听“噗噗”叠声一片,整座玉台忽然陷了下去,而紧跟着,那些火浆一阵阵的冒着水泡,像是水沸腾一般,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无尘门弟子看着这些,眼中一片骇然,几欲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一切。
然后,回过神来,快速朝着大殿跑去。而在刚刚陷进去的玉台边上,乾赋者,青莲子两人同时相互对望了一眼,均是惊恐满面,乾赋者悸道:“万心之力的火浆竟会如此厉害,连东海炫晶玉都能焚毁的如此彻底。”乾赋者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以它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喷焰一次,而且越来越盛,看来不到三个时辰,便会喷到大殿了。”
一旁的青莲子却是疑道:“但是,为何会发生在这里,以我门的圣洁之力,万心的邪恶怎么会从北原突然跑到这里的,而且还是不偏不齐刚好就在无尘门的对面,你不觉得很是可疑吗?”
乾赋者眉目间一跳,道:“你的意思是无尘门有内贼。”
青莲子凝重的点了点头,道:“而且还不是寻常弟子,想要从北原带着此等邪火种,避开这么多无尘门弟子,无声无息的布置在对面山上,只等万心之力爆发,邪火种便会大肆爆发,以这份忍耐、城府如此深的弟子,我门之中屈指可数。”
乾赋者不解的看向青莲子,双眼愈加困惑而隐怒,疑道:“可是,这些人都不可能的,他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几十年了,如果是这样,岂不符合常理。”
“你是说当年西荒之天的事情,认为他们回来寻仇了?”青莲子脸色微微一变。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是寻仇,十九年前便已经开始了,那么这个弟子便在这里呆了十九年?”乾赋者满是疑惑。
“十九年前,我们与门主一同打败了那个灵主,还误杀了……”青莲子忽然住了口,转而道:“可这样与无尘门并没有多大的仇啊,我们知道,所有西荒之天的人除了那个灵主,都是排挤她呢?除了灵主,没有人会与无尘门有这么大的仇啊。”
乾赋者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西荒之天早在十五年前就没了。”
青莲子霍然一惊,道:“什么,没了?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十五年前,西荒之天不断的发生着一件件的怪事,人相继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到现在已不剩几人了,所以他们皆认为这是因我们而起的。”
“怎么会这样?”青莲子忽然脸色一变,微一沉思,道:“你不觉得,门主也是在十五年前……”
“不要说了。”乾赋者脸上升起一抹怒气,轻声喝道。
随即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眼中竟是惧色。
大殿门的白玉广场上,夜蓝惜与彩狐两人同时眺望着对面的山顶,火红一片,满山的火浆缓缓流下几如火海一般了,不断的,从那些流动着的火浆上溅着点点火星,向四处射去。晃如一条弧线,落下,没入火浆之中。
夜蓝惜的脸庞被火光映得通好,张示着一幕动人的美,许久,她才低下了头。旁边彩狐看着她,然后又看向了眼前的大殿,良久才道:“再不过三个时辰,这个宏伟圣洁夺人眼目的无尘门大殿就要毁了,难道你们忍心看着无尘门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而不管不问么?”
夜蓝惜霍然抬起头,绝美的容颜上有那么一丝激动,道:“你知道怎么阻止它?”
见彩狐不语,夜蓝惜一反常规,逮住了彩狐的手,道:“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彩狐眉间升起一抹愁容,眼望远方,淡淡道:“对,我是知道,但是先人艰辛创立无尘门,你们难道连守都守不住,而要靠一个给你们抓来的妖魔帮你们解除困境,即使无尘门万幸得以保全,传出去,只怕无尘门以后没有任何资格作为拯救万民的门派而领导其余各门各派了吧。”
夜蓝惜突然一愣,缓缓放开了手,望着眼前这个很圣洁,一尘不染的大殿,眼中满是痛意。彩狐看着她,眉间也颇是无奈,道:“你们肯定会有办法的,要相信屹立六百年不倒的无尘门绝不会是浪得虚名。”
夜蓝惜看着彩狐,明眸间流献出一分感激之色。
彩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却听身后突然一阵嘈杂,转身望去,却见许多的无尘门弟子皆是气势汹汹向着这边而来,渐渐的把夜蓝惜、彩狐二人围成了一个圈,其中一个看起来资辈稍微老一点的弟子大声斥问道:“你这个妖狐,竟然使用妖法迷惑本门无尘之女,还带来邪火种妄图一举毁灭无尘门,我们岂能让你如愿。”
夜蓝惜和彩狐同时一怔,夜蓝惜向着刚刚说话的弟子道:“这位师哥,你这话是何意思?无凭无据,岂能乱诬蔑这名姑娘。”
忽然在弟子的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你们听到没,无尘之女叫这个妖狐为姑娘,分明是有意偏袒,大家看见了吧,她现在已经被妖狐给迷惑了。”
“对,一定要把无尘之女解救出来。”众弟子不禁附和道。
夜蓝惜眉头一凝,面色如霜,朝着那个说话之人的地方望去,却见他忽然低下了头,躲了过去。夜蓝惜心中一疑,暗道:“刚刚说话之人声音好是熟悉,却不记在那里听过。”可是,此刻却不容她多想,只见四周的弟子越聚越多,扬言要把彩狐投入那处山顶之中,处以极法。而反观彩狐,脸上表情淡淡,殊无一点惧色。
眼看众弟子就要一拥而上,忽的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怒吼:“全部给我退下去。”
闻听此声音,夜蓝惜周围忽然一下子静了下来,众弟子脸上也皆是一片惧色,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只见从前方走来了一小群人,而带头的正是乾赋者与青莲子。
彩狐不禁嘲笑道:“原来所谓的无尘门,便是这么多的人欺负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么?”
乾赋者一声怒哼,然后怒目一一扫过围在边上的弟子,见他们皆都低下了头。乾赋者一甩袖子,道:“这位姑娘,这是无尘门自己的私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还请你先行离开。”
“离开?”彩狐呵呵一笑,样子娇媚之极,眼神似不解道:“你是让我回去了吗?”
乾赋者感觉到了她的媚态,微转过了头,沉声道:“当然。”
“那我就不客气了,走了。”彩狐说着,掠起了躯壳,向着侧边林子而去。
乾赋者忽然感觉不对,而身后的习无涩却已然反应了过来,躯壳掠起的同时,嘴中大声道:“妖狐,休想离开。”站在习无涩旁边的还有砂星,惠帘和净芯,此时脸上均是一阵紧张神情。
只是让她会阁楼,却被彩狐误为离开无尘门。
可是,让众人始料未及的是,彩狐突然又转身返回,而习无涩也是一怔,随即快速捏起势诀正欲朝着彩狐躯壳打去,而后眼中似乎也看到了什么。很快,收起势诀,落了下来,朝着乾赋者身边走了来。
众人均是不明所以,而彩狐身边的夜蓝惜似发现了什么,眼眸中似有什么在静静的流转着,她斜过头,看向了前方的灰暗处。只见一个男子从那里缓缓走了出来,那脸庞,那不屈的倔强,那深邃的眼神,每一点都映在了夜蓝惜的心间。夜蓝惜原本平放的手忽然紧紧的握住,一旁的彩狐看着她,眼中却跟着闪过一分痛色。
等众人都看清了这人便是那个救了夜阑静的男子时,不禁大哗,可是他说的一句话,却让很多人皆为之愤怒。
“看来,无尘门也是一处含污纳垢,邪恶不堪,有阴谋图轨之地。”古谐尘淡淡的说道。
夜蓝惜看着他,脸色忽然一阵苍白,然后连躯壳都微微有一丝抖栗,嘴边贝齿使劲的咬着唇,容颜上一片凄楚。
“古师弟,你这话可是欺师灭祖之词,还不赶快向师父承认错误。”砂星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急声道。
而乾赋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言语。可是,他旁边的青莲子却是一脸紧张,虽然资历丰富,可是不知为何,此刻看去,竟是有着不经意的激动与慌张神色夹杂着。
古谐尘只是淡淡看了眼砂星,然后转而看着乾赋者,冷冷道:“欺师灭祖?无尘门中欺师灭祖的大有人在,可是,那些明明就没有罪过之人,却反而被你们抓来,我实在是想不通无尘门所谓的侠义在哪里,所谓的和谐又在哪里。”古谐尘说到最后竟大声嘶吼了出来。
彩狐看着他,忽然明眸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旋转着,像是泪珠一般的东西,奕奕闪曳。
习无涩看着他,忽然想说些什么,可是见乾赋者忽然动了下躯壳,却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古谐尘看着乾赋者朝着自己而来,依然保持着那分冷冷的眼神。谁会知,他的家,他的亲人,全都因为无尘门而什么都没有了,他没有说任何话,可双手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乾赋者似是并没有觉得古谐尘身上所发出的怒气,依然缓缓的朝着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古谐尘那张似是受过伤的脸,乾赋者急速的扬起了手,朝着古谐尘的脸上扇了下去。
可是,瞬间后,便没有听见任何一声“啪”的声音,而是古谐尘的手逮住了乾赋者的手腕。
愤怒,不可思议,鄙夷,心痛,担心等一一掠过了每个人的脸上,而乾赋者似是终于也愤怒了,他无法置信的看着古谐尘,看着古谐尘眼中那伤心与决然,似乎还有一丝无奈。
“为什么?”仿佛一下子,他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似的,乾赋者无力的问道。
“你们无尘门做过什么,难道不清楚吗?”古谐尘眼中的冰冷却怎么也掩饰那分痛意。
乾赋者终于无力的抽回手,转过了躯壳,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快走。”
原本以为,两人在上风镇配合的时候,那些默契,那种互不认输的脾性,甚至,乾赋者还认为自己终于有了作为一个爹的感觉了,虽然,他知道古谐尘不会是他儿子,可是,他心里却是有那份深深的感觉的。
他奇怪的觉得,在面对古谐尘的时候,自己竟有一些无力的感觉,或许是心已老了,也许自己早已心力交瘁,承担不了任何的打击了。
古谐尘浑然不知道乾赋者心中的那种无助的痛意,冷冷道:“我走,可以,但是有两个条件。”
“说吧。”乾赋者依是有气无力的说道。
“放掉她,她根本没有做任何违良背德之事,你们抓她,就以为她是妖,这岂不滑天下之大稽,让人耻笑么;还有我想手刃那个仇人,你知道的,我指的是谁。”
“仇人?哈哈。”乾赋者忽然凄然的大笑,转过头,看着古谐尘,道:“我,是我害了整个西荒之天的,是我罪孽深重,是我玷污了无尘门这个侠义之名,是……”
乾赋者还没有说完,古谐尘似是已然双眼冒火,全身的怒气仿佛都集中到了脸上,通红异常,伸手一拳,便就打在了乾赋者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