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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小令箭定定地看着他。范雎以为她会逃避,而她只是直语答道,“我……我是担心他。”隔了片刻,她语音渐轻道,“他是淮哥哥的弟弟……”

范雎眼眶发酸,诸般牵连,于今早已分不清是孽是缘。他一时无语,只是拢着她的肩头,半晌说了一句,“小令箭,若遇到危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嗯。”

“……不许再假装不会武功。”

“这……”小令箭闪躲着垂下眼说,“但甘叔叔不允许我……”

果然刚才那一声‘嗯’只是说来给他安心的。范雎捏紧她道,“小令箭,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我早已成年,就算甘叔如今还活着,他也不会不听我的命令。”

小令箭望着他,怔怔一眼,静默了一会儿,认真答道,“我明白,我知道了。”

范雎这才松了她,转过身去不言不语。她忽然觉得头脑昏沉,猜到是范雎要走,欲令她睡去。她挣扎着站稳,牵住范雎的衣裳说,“淮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要回秦国去,但能不能……能不能别再复仇,太危险……”

范雎回首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从小到大,她最清楚他背负的血海深仇,却怎会说出要他罢手之话。

小令箭又说,“从前……从前你没有亲人,没有牵挂,可以孑身独立。如今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有血亲,你有牵挂,可不可以,不要再拿生死作赌注?”

范雎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了,陷在她似含晶露的眼神中。他咽下一道酸楚,轻声说,

“我一直都有牵挂的。我最牵挂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熬了半生的话,直到今天才敢说出口。小令箭怔了怔,却没有太多惊讶,反而向他又挪了半步,仰望着他,

“淮哥哥不必牵挂我。你在人间,我便努力求生;你若走黄泉,我便去奈何桥。”

范雎的心中一阵剧烫一阵猝冷,他从未想过她竟存了这种念头,不禁冷喝道,“你胡说什么!你在威胁我?!”

“小令箭不敢!”她被他的怒喊震得哆嗦了一下,双膝一软,跪在他面前。

她低着头说,“小令箭的命是淮哥哥捡回来的,所以我总想……总想要以命还命才好。”

“谁要你还?!”他眉间深深皱成一道嵯峡。顿了一顿,他一把将她拉起,按入怀中。此生此世,对她的牵挂早已像一道掌纹,深深刻进他手心,而她这句‘以命还命’霎那间更像一刀砍来,令他满手血流。

他几乎恳求般地在她耳边说,

“你必须好好活着。我连心都不要你还,何况是命!”

树林中的一幕一幕愈发暗淡,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梦’中醒来。不出意外,她还是在自己的房中。也不出意外,虞从舟已经在她一旁端坐,微微笑着看她。

“你……笑什么?”楚姜窈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知道子夜的泪痕是不是还残留在脸上。

从舟毫无察觉,笑意盎然说,“起床么?今日我们要远行。”

“远行?去哪里?”

“去塞外。可好?去北方不属于赵国,也不属于秦国的地方。”

“那……就是赵国也攻,秦国也想打,连匈奴人都想占的地方?”

“……”虞从舟即时瘪了下去。

“好在你会武功……”窈儿努了努嘴,表示放心。她撑起身,从床榻边摸过她那根软剑,在从舟眼前晃了晃说,“我也会武功,不用怕!”

窈儿没有说不,从舟呵呵地笑了,沉入水中的心又慢慢悠悠浮了上来。

“快吃点东西,出塞之前,先带你去个很妙的地方。”

楚姜窈问都没有问去处,便嗯着点点头。

几个时辰后,二人已在尚璧山的半山腰了。没想到仲夏时节,竟还有这等地方飘着白雪。窈儿冻得咯咯发抖,紧紧捏着大氅外沿,苦道,“从舟哥哥,这,这就是你说的很妙的地方吗?”

他脑海中那个温泉山庄是在更高更寒的地方,在一个白头雪山的侧谷中。他抬眼看看雪山说,“那地方,应该在这雪山顶上,我也不确定。”

“啊?”窈儿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你自己都没来过?”

“我梦里来过许多次。”

这回窈儿真的哭出来了。

“这条山路,你有印象么?”虞从舟边出神边问。

“我从没来过,怎么会有印象?”

从舟的神色愈发懵然,苦笑一声道,“我以为没有来过,但我似乎却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谷一壑。”

此时楚姜窈那匹短蹄马‘加影’被冻得呼哧打了个喷嚏,唬得他的坐骑‘逐曦’也抖了抖马鬃。

他侧脸一瞧,窈儿冻得两只小耳朵彤彤红,她似乎对寒风很敏感,眼泪不停往外冒。他呵呵一笑,伸臂裹夹住窈儿的细腰,一携一带,已然将她从那矮马身上捞起,稳稳放在自己的马上。

他以为她会娇羞避讳,没想到她转身就钻进了他的银氅中,在他怀里喘吁了一口气,小脸贴在他胸前,搓着耳朵道,“借我暖一暖,就一会会儿。”

从舟只怕是自己听错了,脸上倏忽绽开笑容,笑得比雪花还花哨。他心里咕哝,‘我想把自己借给你一辈子,一生一世都这么抱着暖着才好。’

他移念又想,原来窈儿的意识回到十二岁时的样子,还能有这等好处,竟会对他百般无忌。他更是把她搂的紧紧的,她微微发抖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一路向上,风雪愈紧,但姜窈在他怀中并不觉冷。直到他勒停了马,一阵暖风夹着水汽盈盈而过,她才探出头来。一望雪山,白色苍茫,既在眼前,又在脚下。侧谷杉林中,一座松木山庄隐现在暖雾中,宛如雪中仙境。

从舟抱着她跳下马来,亦是怔怔望着那山庄正门,出神道,“我曾听闻,此处有泉常温,终年不冷……”那似乎,就是那个小仙女在梦中对他说过的话。

他低头打量着窈儿,彼时那说话人的声音清灵悦耳,仿佛就是她在他耳边低声笑语。他抿着唇道,

“或许,对你左臂的伤患有好处。”

她侧头看了看他,舒颜一笑,说了声,“原来是这般妙用,谢谢从舟哥哥。”说罢忍不住便向那山庄走去,走到庄口,抬头念出,“九射日……”

泉庄庄主迎出行礼,将他们引进庄中。这些年来,这温泉庄内的情景总在他梦中幻现,今日终于寻到,他心中说不清是喜是凉。庄内的一竹一画,深泉浅眼,庄外的雪景松林,雾中山顶,都与梦中无差,只是身边的人儿,始终看不真切。

窈儿换了侍者递上的白色单袍,蹲下摸摸泉水温度,笑道,“真的很暖!”她边说边撩拨池水,顽皮地溅弹到从舟脸上。从舟一抹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退尽上衣,说,“你左手伤着,不易平衡,我抱你下水。”

“不用不用!”窈儿笑着起身要逃,但哪里逃得过从舟,一下子就被他圈住。

他笑问,“是熊抱好还是月亮抱?”

‘熊抱’她知道,‘月亮抱’又是什么,她凝眉问道,“月亮抱?”

“好,既然是你选的……”他左右手各自揽在她背后,膝下,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她仿佛是他怀中的一弯小月亮。

从舟三两步走入温泉池中。泉水浸湿了她的白衫,她玲珑的身体曲线在水中若隐若现,他只怕再这般看得久些就会站立不稳。

“别这般……太……”她尴尬地低下头道。

“分明方才你自己选的。”从舟看不见她的眼眸,只看得见她微闪的睫毛,又揶揄说,“反正在水里半浮着,你不必担心自己太重。”

她果然抬眸对了他一眼,右脸的梨涡却盛起盈盈浅笑,看得他心里痒痒酥酥,轻声痴道,“窈儿,你是勾在我心上的小月亮。”

从舟正酸酸麻麻地想着,一阵香气在泉庄中弥漫开来,幽幽袅袅,并不浓烈,却深深沁人心脾。他识得,那是她身上的百合香味。

泉庄侍者端来酒壶酒盏,置在池边。他隐约记得这里的酒很爽很烈,却记不清是何滋味。他将姜窈靠在池边放下,取了一盏酒递给她,自己拿了另一盏,一仰而尽。酒是很醇,但依稀不是梦中的味道。

姜窈也学他的样儿,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舔了舔唇问道,“这里为什么叫‘九射日’?”

“好像有人跟我说过,是因为庄内,有九注泉水,温暖不息……”他越说越觉得心中戚然,却说不清所以然,只是声音渐轻,“传说是后羿射下的那九个太阳落入凡间所成。”

他沉默了一会儿,侧眼看窈儿。她满脸潮红,眼神微晃,显然是喝酒喝得太快,又泡在温泉中,令酒意在血液里肆行得更快。方才寒风吹了吹,就被吹得流眼泪,现在温泉蒸了蒸,她又被蒸得突突冒泪水儿。

他暗觉好笑,怎么窈儿意识退回十二岁,连酒量也退回去了呢?

他掬起水轻拍在她脸上,喊了两声,“窈儿,窈儿。”

而此时她湿漉漉的发丝零乱地粘在脸颊上,娇喘间的起伏牵动着身上单衣在水中漂漂扬扬,一纸如花如脂般的模样,外加她晕晕乎乎地瞟看了他一眼,顿时刺得虞从舟胸口热热胀胀,立觉口干舌燥。

她哽着脖子,咽下两口燥热,说,“怎么这么热啊!”

从舟的脸热得通红,“我也好热……”

她掖着衣襟边缘,呼呼地给自己扇着风,虽然隔着水汽,从舟似乎还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她偏偏捂着嘴又说,

“这么热怎么办呐!”

虞从舟心里更是热得想哭,“你问我我问谁……”他急忙转身抬起酒壶又喝了几口,只想快点把自己灌醉。

他一抬眼看见右面池边有块大石,他划拉了两下,走到石壁边,露出整个上身,贴靠在石壁上给自己降降温。

没想到姜窈也走了过来,一股脑趴在他身边的石头上说,“倒是这儿凉快。”

虞从舟不敢稍动,更不敢碰她,心想就这么安安稳稳待会儿就好。没想到窈儿竟醉得厉害,兀自醉晕过去,渐渐从石壁上往水中滑去。

从舟一双眉眼向下弯垂,苦着脸,扁着嘴,心道果然不能给未成年人喝酒,这苦得是成年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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