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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良辰

“鸣蝉歌日暖,垂柳荡波烟。伊人翩衣至,婉在水中央……”

玉满楼勾动玉指拨乱怀中的琵琶,弦荡音波,入湍湍溪流滋润心田。更难得的是,玉满楼的歌喉亦如天籁之音,红唇轻启,悠扬唱词,灌入心房,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令人心神俱净。

洛祈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悄然闭上了眼睛,随着玉满楼的歌声,她仿佛来到了一个清波粼粼的湖边,好似在等着爱人与自己相聚的怀春少女,充满了甜蜜与期待。

“何以轻柔情,何以言离歌。英雄多怀抱,将军又如何?……”琵琶与歌声突然变得幽怨而急促起来。

音调变了,幻境中的画风也为之一变。

这一刻,洛祈颜不再是一名怀春的少女,如今的她披上了金色的铠甲,腰佩长剑,却是一副将要出征的少年将军。国难之下,义无反顾,她舍下了父亲与心中挚爱的人,远赴战场,从此披荆斩棘,在血泪中挣扎求胜。

正当洛祈颜对面对好似无穷无尽的杀戮,面对着血红的世界感到痛苦的时候,那急促的琵琶声又渐渐缓和起来,变得柔软而温柔。

“十年揽封侯,功成与名就。重归家故里,不见旧人姿。当年发总角,却是他人妇。何叹岁月催,最美是良辰。”

何谈岁月催,最美是良辰。

玉满楼轻轻的垂下了拨弄琵琶的手,音色虽停,然而那无声的音韵却仍然在房中回荡。她没有出声打扰身前这两个完全沉浸在迷梦中的贵客,她在等,等他们可以自己从迷梦之中走出来,得到他们自己的答案。

洛祈颜和萧楚恒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但是那初开双目时的面容却各有不同。萧楚恒是堪破后的怅然,洛祈颜却是迷茫后的怀恋,面对这首触及心扉的《良辰》,两个人各自得到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满楼姑娘的音律不愧被称为天下一绝,播音化境,令人迷醉,更难得的是这词曲内有神韵,一曲听罢,着实令人感慨甚多啊。”萧楚恒赞叹道。

“满楼谢过晋王殿下赞誉。”玉满楼浅浅一笑,面向身前的萧楚恒微微俯身行了一礼,算是对方才赞美的回敬。

“姐姐的琵琶弹的真好,歌唱的也好听的很,连我这个不懂听曲的人都感觉好像掉进了梦里一样,即美丽,又感觉好凄凉。”洛祈颜也发自内心的赞美了几句,可是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露出一丝气恼地模样,说道,“可是这个歌曲里的那个人未免气人了些,着实让人不喜欢。”

玉满楼听见洛祈颜的赞美之词也是淡淡一笑,不过当她听到洛祈颜后半段对词句主人公的评价时,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

说起来,这首曲子乃是她玉满楼诸多词曲中最喜爱的一首,几乎每逢遇到新客她都必然会唱这首《良辰》。但是每一个客人听完这首曲子的反应不尽相同,皆是感叹岁月沧桑人不可敌;感叹曲中男主人公那凄美的爱情结局让人遗憾;可是这些与她内心中的答案却是截然不同。

今天听到眼前这位洛家公子对这首曲子有别的看法,玉满楼不由心念一动,眉眼稍抬,好奇问道,“不知道洛公子为何这么说呢?”

洛祈颜听见身前那个美人出声询问,便答道,“这曲中人年少的时候分明与喜爱的人过的很快乐,可是他不满足这些,非要赚份功业,抛弃了喜欢的女孩子。哼,既然当初抛弃了,又何必之后又去找人家?发现人家嫁人了,又好像多受伤,多遗憾,弄得好像怪人家女孩子不等他一样。”

说到这里,洛祈颜不由恼火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得到了不珍惜,失去了又念念不忘,这种人最是可耻。要是我说,多亏了那女孩子没嫁给他,若是换了我,我也是不嫁!”

洛祈颜话音一落,从气恼中回过神来,却发现身前萧楚恒和玉满楼皆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想到自己对词曲半点不通的家伙却在人家两位“大家”面前大说一通,不免有些尴尬起来。

“额,方才我也是瞎说的,啊哈,瞎说的别当真。”洛祈颜挠了挠后脑勺,不自在的又补了一句。

本以为补了这么一句便可将这番说辞就此揭过,却不想身前二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其实,仔细想来洛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玉满楼认真的说道,“可是,说起来这世间男子,又有哪一个不渴望功名呢?得了富贵又盼更富贵,得了权势又想要更上一层,也许在那些有志男子眼中,所谓女子不过是一个陪衬罢了。”

玉满楼说到这里,不免有些自怜自伤,“良辰,良辰,所谓良辰真意这世间又有几人真的懂得呢?容颜弹指老,刹那之芳华,女人倾情一生,却只是男人众多宠爱中的一个。待岁月过后,所能借以安慰的也只有当年初见时的那一抹悸动罢了。”说着说着,玉满楼触及到了内心某个痛楚,神色有些激动起来。待她回过神注意到身前便是两位男子,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晋王殿下,想到自己方才失言之处,不由慌忙起身,惶恐道,“满楼未及思量,方才胡言乱语,还望两位莫要怪罪满楼失言。”

洛祈颜本身就是女儿身,对于玉满楼抨击男子无情又多情倒是没什么。不过一旁的萧楚恒可是不一样了,他本身就是皇子,身份尊贵,更是男权社会的代表层。玉满楼方才所言不但是挑战了男人的社会地位,更是间接映射了皇家后宫之事。料想晋王之尊的萧楚恒定然要勃然大怒,说不准借此让玉满楼锒铛入狱都有可能,毕竟对于皇家而言,玉满楼再名满天下,也不过是个低贱的艺妓罢了。

“你并未说错,又有什么好怪罪的?其实,若是本王,也是恨极了那种男人的。”萧楚恒站起身安抚面色有些发白的玉满楼,“不过,你若说天下男子都是绝情的,本王倒是不能赞同……”

听见萧楚恒的话,洛祈颜和玉满楼不约而同的望向了他。

只见萧楚恒面容带着一丝的痛楚,声音深沉道,“这世间,也是有痴男子,愿意为喜欢的人放起一切的,只是……”

“奈何无有翻天力,苦情难挽旧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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