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师父有矛盾了?”海皇是活了多少年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之间微妙的间隙来,令他觉得有些诧异的是,这一对师徒之间似乎不仅仅是师徒之情而已。这个小姑娘还不太好说,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就是千年未见,他仍旧能察觉出司央待璎珞的感情不仅仅那么简单而已。
璎珞微微愣了愣,他们之间有矛盾了吗?被海皇这样一问她才意识到原本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师父如今却已经与自己之间越来越远。
见她低头沉思着,海皇轻声咳了咳,看着她耐心的说道:“虽说我这个做父亲的这么多年从未对他尽过一丝一毫的责任,但是我还是希望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和你谈谈。”
“您说!”璎珞对于海皇的态度是十分惊讶的,他是师父的父亲,但是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姿态和自己说话,她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怪的。
“司央的母亲是你紫灵族的上一任祭司,那时候她是来北冥办事,我化身成凡人的时候遇见了她,她是一个温柔的像月亮一样的女子,那时候我就对她一见钟情,后来我们很快就相爱了。但是我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位置,以当时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但是我们只觉得相爱了就该在一起,就那样生下了司央。”
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海皇看起来有些吃力的停下来歇息了一下,接着带着怀念的目光说道:“那时我迫于众人施加的压力也就没有娶他的母亲,任司央和他的母亲回到紫灵族去独自承受着紫灵族族人的歧视与长老的惩罚。”见璎珞微微不解的表情,海皇淡淡一笑,“或许你还不知道,那时候身为祭司是不可以成婚的,更不用谈生子了。”
“那后来呢?师父是怎么成为祭司的?”而且还被誉为紫灵族最伟大的祭司,记得那时南宫焱说起过,司央之名千年前可是响彻六界的。就连在冥界时几位阎君看到师父当时的魂魄模样只觉得可惜不已,由此可见师父曾经是那么厉害。
海皇捂住嘴再次咳了咳,掌心隐隐有泛着淡蓝色的血液流出。璎珞脸色一变,扶着海皇想要让他休息一下别说了,谁知海皇却摆了摆手,示意他没事。“那时候还是多亏了你父亲力排众议,提议让司央作为新一任的祭司。司央自小受尽别人的欺辱非议,心底就一直产生着想要变强保护母亲的想法,加上他天赋异禀,对天机命理生来就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感知力,很快就令族中长老刮目相看。”
璎珞眼中闪过心疼,原来总是对自己体贴入微的师父也有这样的过往,但是她却从来听他提起过,哪怕偶尔露出几分异常,是因为过得太久忘了,还是他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说起呢?
“您应该一直都关注着他吧?”就算一个是在冥海,一个是在紫灵族,但是却阻断不了一个父亲对妻、子的思念,不然海皇又怎么会对这一切知道的这么清楚?尽管海皇说起那些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但是他眼中流露出的属于一个父亲的心疼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海皇没想到璎珞这么敏感的就察觉到,他点了点头,有些欣慰的回忆道:“从他记事以后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我虽然想念他们母子,但是以我当时的能力却做不到义无反顾的把他们接回来。他小时候的性格冷漠孤傲,很难靠近,司央那时候像是从来都不会笑一样。我不敢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见他,就掩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化身成一个陌生人传授他法力。”
“他从来都不会多说一句话,直到有一天他忽然不要命的一样与我对战练习,被我一击打中狠狠地摔在岩石上之后,他哭了。”海皇的目光落在纱帐上,带着几分感伤,“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泣,哭的伤心极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母亲早就病了很久,就在那天去世了。”
海皇想起当日的情形原本平静无波的湛蓝色的眼中闪过自责悲痛,不由得紧紧地攥住了身下的床褥,“如果我早些察觉到他之前的担忧,也许就能早些救回他母亲了。我辜负了一个美丽的女人,更对不起我的儿子。”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居然蓄满了泪水,清澈湛蓝色的泪水落在床榻上竟然化成了蓝色的晶体。
“您节哀顺变,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师父如今不是很好么?”璎珞见状不忍地安慰道,“您的身体现在更重要,其实师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担心您的。为了师父,您也要好好保重!”
海皇闻言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心中藏了多年的心结说了出来,整个人的气色看起来明显的好了一些。“当时我激动之下被司央发现了我的身份,从此他就再也没有看过我。不管我是派人去请,还是我亲自去紫灵族,他都拒门不见。”
看着璎珞的脸,海皇有些欣慰的说道:“不过好在有你陪了他一千年。就算他如今学会了用那样的性格来伪装自己,但是这世上好歹还有能让他倾尽心力的去呵护的人。小姑娘,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的陪在他的身边替我照顾他好不好?”
闻言璎珞微微诧异的睁大了眼,为什么她觉得海皇的话听起来越来越觉不对劲了呢?她看着海皇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决绝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您这个要求!”
面对海皇失望而又无法理解的目光,她慢慢说道:“我能做到的就是一个好的徒弟,贴心的亲人,但是他需要的那份父爱却是除了您谁都给不了的!”说到这里璎珞顿了顿,神识一动,从空间里取出被她冷落已久的神农尺来,她看着海皇的目光沉着而又让人无法拒绝,“所以您要做的就是配合我治疗好您的身体,好好补偿师父。”
师父的父亲在这里,可是她的父亲又在哪里呢?不管父皇母后在哪里,璎珞明白他们自始至终都是爱自己的就对了。
海皇怔怔的看着眼前骄傲的耀眼的女孩,她的紫眸中是不容置喙的决绝,是浑然天成的帝气,清冷孤傲的气息不自觉地就从她的身上释放出来,让人想忽略都难。
“好!”海皇看到她手中的神农尺一愣之后笑了笑,心中却不免担忧的暗道:教出来这样聪明睿智的女孩,司央,你的路有些难走啊!
司央脸色木然的立在门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等了有多久了,只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几百年。璎珞漠然的眼神,那个人的身体,查不出的毒药……每一个都像是梗在自己心头的刺,让他无法呼吸。
司央忽然觉得现在的情形像极了当年母亲离开的那段时日,他就像是要一瞬间失去自己的全世界一样。
敖阳感受到原本还看似温和的男子浑身迸发出的无尽冷意,那冷意从骨血中透出,像是要把他自己都冰封住一样,敖阳顿时脸色大惊,一脸无措的转头看向菲欧娜,如果他再继续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吧?
正在此时,门“吱哟”一声从里面被打开,打破了死一般的宁静。
听到开门的声音响起,司央猛然抬起头,当他看到璎珞苍白着脸色站在门外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时,司央风一样的冲到璎珞眼前,一把抓住她有些瘦小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毒解了吗?”
璎珞被这忽如其来的疼痛刺得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海皇所在的里面看去。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司央这才发现海皇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有什么好像一瞬间塌掉了一脚,司央脚步沉重的犹如灌了铅一样,一步步朝床榻走去。
每一步对他来说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他麻木着表情不知道脑海中在想着些什么,司央只是木然的看着床上的人,连手都在不自觉的颤抖。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清晰的浮现了出来:幼时母亲总是无故的对着他流泪…母亲越来越虚弱的脸色…忽然出现的那个教自己法术的男人…直到那人知道母亲离开时,他的失魂落魄…
为什么,就这样就离开了?
为什么,要这样狠心的抛下他们?
到底是他做错了什么?
一个个的问题,他想了几千年,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么?
然而当他靠近了紫皇的床榻时,司央才察觉出不对劲。只见海皇的气色明显的红润了不少,因为体力消耗过度,此刻他正呼吸均匀的熟睡着。司央举起颤抖的手试探着输出一股灵力,却惊喜的察觉到海皇体内早已停止运转的丹田此刻正慢慢的运转恢复着。
终于反应过来璎珞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司央这才回过头去看璎珞,却见璎珞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布娃娃,闭上了双眼虚弱的正要倒下。
“璎珞——”话出口的同时司央看到紧随其后的敖阳同样见到昏迷的璎珞,稳稳的将她接住抱在了怀中。司央大步上前走到敖阳身前二话不说的接过昏迷的璎珞。敖阳抬头看了司央一眼,这才松开手。
看着怀里昏迷的人儿,司央这才察觉到璎珞最近明显的消瘦了不少,轻盈的让人心疼。“璎珞?”他低声唤道,目光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缱绻。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璎珞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下意识的张嘴低声唤道:“师父——”原本想要出口安慰他,海皇已经没事了,却说着声音一低,直接陷入了昏迷。
菲欧娜随着司央之后发现海皇已经无事之后自然是欣喜不已,看到司央怀中昏迷的璎珞之后她暗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说道:“她只是灵力衰竭导致的短暂昏迷,别担心,休息休息就可以醒来了。”
敖阳仍然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菲欧娜问道:“菲欧娜大人,她真的解了海皇大人的毒吗?”
闻言菲欧娜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一个问题解决了,只怕后面的麻烦也来了。不过至少,海皇大人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