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说了一会儿,十分紧张的关注着怀中人儿的反应,低着头凑近她耳边柔声问道:“方宁,你说是不是?”
方宁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提这茬。她觉得自己这具身体年龄太小才十五岁,古代又没有避孕这一说法,她可不想这么早成亲和造人。想当初在现代时,她二十一岁时还觉得结婚是很遥远的事情,她当时还打算三十左右再结婚来着。到了这里,虽然说要入乡随俗,可是心里还是有一个底限,她希望至少能拖到十八岁再嫁。但是这个理由她又不好直接跟宋乔说。
“你别急,三年很快就过了。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宋叔对你的期望。” “三年?”凭白又多出一年!宋乔心里像吞了一块冰似的,又冷又沉。方宁看他这种萎靡不振的失落模样,心一软,又轻声安慰道:“好了,话只是这么说的,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咱们会早成亲。”方宁怎么也想不到,她今晚随口说出的话会一语成谶。
宋乔闷闷地答道:“好吧。”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收紧了。抱得方宁几乎喘不过气来。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方宁算着两人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慢慢推开他:“咱们回去吧。”宋乔恋恋不舍的松开她,心底越发失落。
两人回到家时,宋老财杜朝南他们酒喝得也差不多了。酒桌上主要是宋老财唱主角,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侃侃而谈,刘大同时不时插一句话,杜朝南大部分都在聆听。宋乔十分庆幸方牛子不在场,不然,两人准会打擂台。宋老财一看大儿子容光焕发、若有所失的回来了,又朝外看了看黑沉沉的夜色,就起身告辞。杜朝南和方氏客套挽留了几句,就送他们一家到院外。方宁怕宋柳畏冷找了一件披风给她。宋老财颇为满意的看了方宁一眼,愉悦地笑道:“都别送了,回吧回吧。”他想了想,心中到底过意不去,又停住脚步冲杜朝南笑道:“杜三哥,我今晚喝多了,嘴上不把门,你别跟我一样,家里的事该咋样就咋样。哈哈。我真得走了。”
杜朝南顿了一下,不禁哑然失笑。接着方氏又安排刘大同到客房去歇息,她则和几个闺女收拾桌椅碗筷。一切拾掇停当,一家人便各回各屋去了。
这天晚上,杜朝南跟方氏商量:“他娘,你说方宁嫁妆的事咋办才好?宋老财这话虽然不大中听但也有道理,要全都一样也不好。本来嘛,咱们开头是打算让方宁招婿的,这家里的一切自然都归她。可要陪嫁太多了,又怕前面两个闺女的婆家说出闲话来。”
方氏思量了一会儿道:“你说咋办就咋办吧。咱家的其他丫头也都是明理之人,我想她们说不出啥来。”
杜朝南点头:“先想着吧,反正时间还早呢,等见着他舅再商量商量。”方氏自然同意,她吹了油灯,两人各自睡去。
三天后就是夏宁回门的时间。还不到晌午,钱正清就驾着马车带着夏宁回了南山村。一家人欢天喜地的把两人迎接进屋。方氏瞧着二闺女的气色很好,心里自是十分高兴。
方氏又让两人收拾了一些礼盒到老宅去坐一会儿,不管双方处得咋样,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尽的。
何氏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老杜头稍微好些。孙氏翻楞着一双小眼睛上夏宁和钱正清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暗暗地与自己的闺女和女婿相比较,越比越沮丧,这钱正清长得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性格圆融周到。哪像那朱家女婿,又胖又矮不说,眼睛还长到头顶上。当日回门时,他一脸嫌弃的看着桌子板凳,孙氏费尽心思整了一桌酒菜,结果人家不知是嫌脏还是怎地,只尝了两口就不吃了。弄得气氛十分尴尬。
三人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陆氏连忙热情留饭,被钱正清笑着推辞了。回到家里,春宁和秋宁几个已经把饭做好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饭,钱正清陪着杜朝南说话,方氏把夏宁叫到屋里,娘几个说私房话。夏宁见春宁去外面倒水了,连忙给娘和妹妹说道:“这几****听到了黄世军的事,他又赌输了,欠了一大堆债,那债主也不是好惹的,说还不出债来就卸掉他的一条腿……。”
“啊——”众人一阵惊诧。
夏宁气息有些急促,接着道:“还有呢,我还听人说,那黄世军还放言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不好过,别人也甭想好过。我很怕他会再来找大姐。”
众人的心猛地一沉,以姓黄的那种为人,还真有这个可能。
屋里一阵寂然,一时无人说话。就在这时,方宁无意间一抬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大姐,连忙叫道:“大姐——”
春宁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招呼众人:“来,喝点热茶。”
方宁略想了想,声音沉肃有力的安慰道:“大姐,你尽管放心好了。无论那姓黄的出什么昏招,咱也不怕。你们已经合离,他的死活跟咱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静宁狠声接道:“他如果实在逼人太甚,咱就想办法让他的胳膊腿多卸几条。”
方氏立即阻止静宁:“你一个女孩子家别总是卸胳膊掉腿的。做事不能冲动。”静宁吐吐舌头,嘻嘻一笑。
夏宁生怕大姐担心,接下来就将这个话题岔开,转而说起了婆家的一些事:“婆婆人挺好的,性子直爽,公公的心宽什么事也不爱管。还有一个弟弟也不错……。”方氏听着二闺女的事,脸上的阴云渐渐消散。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提问,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冬日天短,夏宁吃罢饭坐了一个多时辰,方氏看天色不早,心里不舍也出声催促他们赶紧回家。夫妻两人跟家人一一告别,才坐上马车向县城驶去。
方宁当晚就跟父母商量:“爹、娘,我觉得还是赶紧找个适合的人家让大姐再嫁了吧。把我嫁妆的匀出一些给她,最好是几亩地,她当年没少替家里操劳,又被我奶嫁了那种人家这些年没少吃苦。咱们以后怎么着也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夫妻俩看四闺女这么通达大方,心里感动不已。
杜朝南道:“你大姐自然也有嫁妆的,哪能从你的嫁妆里扣。”
当方氏把方宁和杜朝南的话转达给大闺女听时,春宁一阵唏嘘感动,她连连推辞道:“娘,是再嫁哪能再要嫁妆,你们肯收留我们一家我已感激不尽了。”
方氏板着脸道:“一家人快别说这种见外的话,这是你的家,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说着说着,又不觉触动了她的心肠,她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若不是当年我和爹不中用,何至于让人耍了。你说你当初要跟了三顺……。”
“娘——”春宁一脸不自在的制止方氏。
方氏擦擦眼睛,正色问道:“这旁人也没外人,你就给娘交个底,你觉得三顺咋样?我瞅着他对你还是有些心思的。”虽然说李三顺以前也常帮着干活,但自从春宁归家后,他的言行举止明显不一样了。具体表现在,活干得更多更勤,尝尝是偷着干,眼睛时不时的往屋里瞟,至于看谁,大伙都心知肚明。每每打了野物,都会送过来一些。就连衣着打扮也开始注意起来了,以前李三顺可是毫不在意。
春宁虽然已是两个孩子的娘,提到此事多少还是有些羞赧,不过,她还是向方氏说了心里话:“只要他不嫌弃,能接受两个孩子,我自然没啥好说的,至于狗蛋我一定会像亲娘一样对他。”
方氏欣慰地笑道:“这就好,我原本是想等些日子再提这事,毕竟你刚回娘家,要是嫁得太急,生怕人们说出闲话来。可夏宁的话你也听到了,那黄世军如今是个过街的耗子,人人喊打,他上哪儿找媳妇去。我生怕他不死心再来纠缠。你若是嫁了人,他不死心也不行。”
春宁低头默想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此事全凭爹娘做主。”
他们这边一商定,方氏思量着要找一个嘴紧的跟自己关系近的人去给李三顺透透口风。没想到她还没成行,那黄世军就来了!
黄世军生得面皮白净,身量中等,左脸上还有一块不太明显的印记。看面相是不错,可他那副吊儿郎当、流里流气的神态让人不由得心生厌恶。
他一看到云儿和子锦,热情地一笑,上前就要来抱,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死活不让他近身。
春宁沉着脸拦着他:“黄世军,你来做什么?”
黄世军故作温柔地一笑:“春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定会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跟回去吧,孩子不能没有爹啊。”
春宁咬牙回答:“你想得美,没有爹也比有你这样的爹好,你跟我走开!”
黄世军不停的道歉,好话说尽,见春宁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禁恼羞成怒,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明白的告诉你,我这样子是娶不到媳妇了,我大哥也不管我了,反正我一无所有,我就豁出去给你家耗上了,哪天我活够了,就把你全家都拉上垫背!你信不信!”
春宁面无血色,不由得后退几步,黄世军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得意的狂笑一声,继续步步紧逼:“你可想好了,要是你爹娘你妹子因为你遭了什么不测,你这一辈子会心安吗?”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一下狠狠地击在春宁的心窝,她方才还坚定如磐的决心摇摇欲坠。要是全家因为她遭到什么不测,她死也不能瞑目。
“怎么样?跟我复和吧,夫妻没有隔夜仇,我发誓以后定会好好待你。”黄世军得意洋洋地说道,伸手就去拉春宁。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如向雷一样的吼声:“你是谁?你想干啥?”
黄世军当下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壮大汉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黄世军色厉内荏地答道:“你问我是谁?我还问你是谁呢?”
这时,方宁和静宁也来了,方宁对李三顺说道:“李大哥就是他,他进我家偷东西,狠狠地揍他。”
李三顺其实知道他是谁,他心里早憋着一股怒火,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发泄起来,他二话不说,举起碗口一样大的拳头,又稳又狠的朝黄世军脸上打去。方宁连忙让秋宁拉着大姐和两个孩子回屋去,省得他们影响了揍人计划。
李三顺是猎户出身,那拳脚非一般人可比,更何况是打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黄世军,那简直是跟老鹰抓病鸡一班。不多一会儿,黄世军脸上就像开了颜料铺子似的,青红白紫样样俱全。他痛得哇哇大叫,在地上圆润的翻滚着。
方宁趁着李三顺停战的间隙,冷声嘲笑道:“你还威胁我姐呢,还说要拉上我们全家垫背,你吓谁呢?你这样的人我太清楚了,——越是该死的人,越不想死,你十分珍惜自己的狗命,你的胆子也就在妇人和孩子面前硬些,你要真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那些逼债的人拼命?没出息的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