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昌知道朱振宇从外地来，定没什么真本事，更不懂这种功底深厚的茶艺表演。为了讥讽朱振宇，周万昌怂恿在座众人纷纷起哄，让朱振宇下不来台。
起初朱振宇不甘示弱，转头看了看身旁的王承恩。王承恩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二人一同回头去看身后的杨云等人。
杨云身旁的那几名锦衣卫明白了朱振宇和王承恩的意思，他们虽然武艺高强，但对茶艺一窍不通。众锦衣卫也摇了摇头，只有杨云没看出朱振宇的用意，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安排，连忙凑了过去。
朱振宇贴在杨云耳边，轻声问道：“你懂不懂茶艺？”
杨云听闻，低声嗔道：“属下确实看过茶艺表演，但未曾练过。”
朱振宇无奈一哼，这一哼被桌上人听到，尤其是周万昌，顿时幸灾乐祸，眉开眼笑。
“怎么？崇掌柜是嫌我这戏台阵容过小，不愿登台献艺？”周万昌话里有话，事实是在讥讽。
“啊，不是。”朱振宇万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只是我……我最近身子不太舒服。”
“是呀，我们崇五爷最近确实有些身体不适。”这是王承恩也只好出面解围：“其实我们五爷也是自幼学习茶艺，虽不说精湛，但也……”
王承恩话音未落，在周皇后身后的灵儿突然插上一嘴：“我们五爷对于茶艺表演虽说不精湛，但也经过万岁爷的赞扬。”
众人一阵哗然，朱振宇和王承恩等人却是惊得满头大汗。刚才王承恩谎称茶庄的制茶师还没到，暂时拿不出上好的茶叶，吹嘘崇家的茶叶曾得万岁爷的赞扬，还有情可原。可灵儿还以茶艺表演再来吹嘘，想想崇五爷就在当场，这样下去别人还不拼了命的让他登台表演。
朱振宇等人都怪灵儿不懂事，只有周皇后面带笑容，那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
这话果然引来了别人的好奇心，那个孙掌柜立即惊道：“崇掌柜的茶艺表演都受到了万岁爷的赞扬，想必是技艺非凡，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见识一下崇掌柜的绝技。”
朱振宇面红耳赤，最终无言以对。王承恩瞥了灵儿一眼，随后对众人笑道：“诸位实在抱歉，我家五爷的身体确实……”
话未说完，灵儿又插嘴道：“我家五爷的身体确实有些不舒服，不过小女子身为崇府的丫鬟，受其渲染，也学了一二。如若大家不嫌弃，那让小女子代替我家五爷，登台表演一番。”
灵儿想要代替朱振宇登台表演，可这里坐着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她一个丫鬟代替主子，说简单了那是她没大没小，说严重点就是这崇五爷目中无人。虽然在座之人不好明说，但也个个面面相觑，不时的摇头叹气。
周万昌并不在乎这个，他以为朱振宇越是这样，最后出的丑就越大。
“既然崇府的丫鬟都身怀绝技，那在下真想见识见识这位姑娘的表演。”周万昌落井下石，他并不相信一个小丫鬟能有什么绝技。
灵儿冷笑一声，突然脚尖点地，飘然而起。身子当空一个侧翻，顺势跃到七尺多高的戏台之上。这一亮相，登时引来一阵喝彩。就连刚才埋怨灵儿失礼的大茶商们也个个投上惊讶的目光。
“小女子灵儿，自幼在崇家做丫鬟。我家崇五爷从小就学习茶艺表演，耳目渲染之下，也学了点皮毛。今日为了助兴，小女子就当场表演一番，请诸位不要见笑。”
“哗——”由于刚才灵儿精彩的登台，已然得到台下众人的赏识。她这一次自报家门，又引来一阵喝彩。
朱振宇对此万分不解，急忙转头用疑问的眼神望着周皇后。周皇后抿嘴一笑，悠然说道：“你别忘了，灵儿在入信王府之前，在杂耍班里呆过。”
朱振宇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台上的表演。其实他并不知道，不过朱由检知道此事。在朱由检做信王的时候，周皇后还不是信王妃。那时周家受到魏忠贤的迫害，周氏一家被逼无奈背井离乡。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周氏一家遇到一个街头卖艺的领班正鞭打一个小女孩，那时的周家人一时心软，劝下了责打小女孩的那人。后来又给了他一些钱财，把那小女孩从领班手中买了回来。
小女孩心存感激，执意要侍奉周家人一生一世。周家人见她无家可归，最终收她做了周家小姐的丫鬟。周小姐见她聪明伶俐，便取名灵儿。后期周小姐嫁入信王府做了信王妃，灵儿也跟着去了信王府。直到周家小姐册封为皇后，灵儿也一直跟随左右。
然而灵儿在入周家之前，被各个杂耍班卖来卖去，也学过不少杂耍绝技，其中包括富含韵味的茶艺表演。虽然时隔多年，但她也时常在背人的时候耍弄两下，功底非但没减，反而加深了许多。
灵儿站在台上，当她说到“由于崇家的制茶师还没到，想借用一下周掌柜茗茶、茶具。”的时候。周万昌如果当众拒绝，显得太失体面，只好勉强答应了。
灵儿又燃上一炷香，随后把少许刚烧开的水倒入那个长嘴铁壶之中。原本这一切由家丁男仆来做，可周府的下人怎甘心伺候这个小丫头。各个面呈不满，挺胸扭头，毫不理会灵儿。
灵儿先要洗杯，周府的红衣侍女虽然满不情愿，但怕在众人面前失了排场，最终周万昌脸上无光，她们也都委曲求全，纷纷上前把刚刚端来的十二只茶杯和一只白瓷茶壶的盖子打开。
灵儿高翘壶嘴，在洗杯过程中，除了开水过杯三分，水位均匀、不洒一滴，在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台下此时也颇为安静，纷纷注视着台上的变化。
灵儿趁着晾水的工夫，用那长嘴壶表演了一番。这一亮相，台下又是一阵喝彩。
灵儿是女儿身，耍弄起来要比周百贯显得轻便一些。身形小巧、动作灵活，在加上其优美的舞姿配上优雅的琴声，更是别有一番神韵。
水晾得差不多了，红衣侍女将主桌上的杯子都换上空杯，用茶匙拨入少许茗茶，等待灵儿远程斟茶。
灵儿轻笑一声，右手端着长嘴茶壶，左手双指放在壶嘴根部。闭目凝神、调息运气，台下人也不知这是真的，还是这丫头在装腔作势。
“嗖！”地一声，灵儿腾空而起。一道细如蚕丝的水剑自空中喷出，刚好落在周皇后面前的茶杯之中，水位刚过茶叶，算是润茶。
灵儿落地后，足下一点，再次腾空。当空一个空翻，但水壶拿的很稳，同时又是一道水剑喷出，喷到数丈开外的周皇后杯中，水位过三分。
再次落地，再次腾空，水剑第三次喷到周皇后的杯中，水位过七分。
当场掌声雷动，呐喊声震天。灵儿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又从王承恩开始，从右到左的凤凰三点头式的斟茶，直到最后一个将朱振宇的杯子斟满七分高。
最后，灵儿把台上的白瓷茶壶斟满，抱拳施礼，退到台下。
“空中远程斟茶！老夫在茶市上行走半辈子，这套绝技却是初见，真是惊人哪。”魏良臣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得为之震撼。
同时，其余人也对灵儿赞不绝口。
“哎呀！崇掌柜的丫鬟都怎么厉害，想必崇掌柜定是位世外高人。”
“崇掌柜哪里是世外高人，简直就是空前绝后。崇家的制茶师什么时候到，你的第一批茶我包下了。”
“第一批茶我也要定！”
“我都包下了，你定什么！”
“凭什么你一个人包下！我们大家都想定……”
“是呀，是呀……”
“……”
现在轮到朱振宇笑容不止，周万昌面如死灰。灵儿的空中远程斟茶确是精湛，但这并不是在杂耍班练的，而是入宫之后，跟一些守护坤宁宫的侍卫学了点轻功，再加上了她原来学过的茶艺表演。
“哈哈哈哈……”
“知府大人到！”突然门口一句高喊，止住了所有人的笑声，包括朱振宇。
知县到了，朱振宇倒不害怕，可万万想不到周万昌竟然请来了九江知府。九江知府曾在崇祯登基，册封皇后，以及各个庆典中朝拜过天子。也就是说他见过皇帝和皇后，其实身为提督东厂的王承恩也跟九江知府有过几面之缘。
周万昌在上宾桌上留了个座位，想必就是这九江知府的。可那空座就在朱振宇旁边，这样一来，岂不暴露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