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9-7
尽管校园里的叶子依旧很绿,但晚上阵阵秋风告诉我天,还真凉了呢。穿长袖外边再披件褂子,还是不能抵挡秋风顺着领口钻进暖暖得胸口。
前面的花开得很好,一路走来,看不见芬芳,却闻到了点点吝啬的清香。站在漆黑一片的天地之间,我为这美好停下脚步,尽情地让一身黑湮没在这黑的夜里,闭眼,时间停留,世间唯我一人,在花丛中低吟,诉说着这世上只有我才能听懂的梵音。那一瞬间,我努力让大脑格式化,神游太虚,不片刻,就感觉有什么撞了一下,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我叹:又是女人。
她显然吓得不清,神情还没有稳定,防卫性很浓地护住自己,借着由于那一声尖叫弄亮了厕所那盏百年不亮昏暗的灯光,透过薄薄的镜片,发现站在她面前是我的时候才舒了口气,很快发挥女人的天性,化惊吓为愤怒,化愤怒为矫情,朝我吼:大半夜不睡呀,苏杲,你梦游呢?吓死我了。我笑笑:不算刚才那声尖叫,这是你这学期和我说的第二句话。她说:少来,你在这干嘛?我说:不站在这,这么晚了,你觉得你还能顺利的从这个小门里进来吗?我刚想多看她几眼,那个厕所里倒霉的声控灯就又灭了。
我说:回吧!
她说:回,可是让你刚才把我吓着了,我走不动了,怎么办?
如果现在可以看到她的表情,一定是恶作剧的笑,我半开玩笑地问:这么晚才回来,又和你那个小男友出去野了?
她说:回!
女人天生害怕黑暗,尽管她把自己装在黑色的衣服里仍然有着与生俱来的害怕和恐惧。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么多房子只有我那屋灯光还亮。
她说:你吓着我了,是不是应该请我先去你那坐坐吗?
我说:请。
我屋好乱,不过很安静,我让她说话声音小点,隔壁我爸妈已经睡了。看她坐在电脑前,我又告诉她:一天了,学校都不能上网。她问有电影没,我让她自己找,轻车熟路,才发现还是上学期看过的那些片子。她说没劲,可怜地看着我说: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会就回去。
我说:你不回去都行,睡我这,我去你那睡。
她说:这不一样吗?
我说:不一样,这屋有电脑,而且这里的灯一直都没有关过,因为没有过黑暗,所以你不必害怕。
她说:那天你怎么放弃了?
我问:放弃什么?
她说:就是特岗分配那天,你怎么没去?
我说:因为我那天起晚了,就懒得去了,你信吗?
她说:我听刘老师说,你决定要去公安了?
我说:恩。
她问:那你还考公务员吗?
我说:考。
她问:既然要考,为何要放弃特岗?
我说:公安也能考吧!
她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你去了派出所,整天和那群人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就没有考试的心了。你没有想过吗?
我说:不想去想了,就想着万一考不上了,可以用公安垫底。
她说:你都想万一了,那你一定考不上了。
我说:你和你对象怎么样了?
她说:很好啊!
我说:那小伙蛮帅的,前几天见你不在宿舍,他们都说你结婚了,以后不住学校了。
她说:还没,快了。
我看她低头,指尖缠绕垂下的发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前只是觉得她头发很长,今天细一端详,才发现而且很直。我忍不住问了句:你头发这么好,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弄乱呢?
她轻轻的用右手食指拨弄着头发,漫不经心地说:等我结婚的时候,就把这些都盘起来,然后穿上洁白的婚纱,你说好不好看?
我说:我还是喜欢你穿黑衣服,让头发自然得这么垂着,这样最美。
她问:哪有结婚的时候这样的?
我说:所以,我不喜欢你结婚。
她笑笑,结婚,就可以回山西了,我来河北已经好久,这里没有我想的那样好,出来时间长了,就忍不住想回去。
我问:那你那个这里的小男友怎么办?
她说:随他。他若陪我回,我就带上他,若不回,我就甩了他。
我忽然有点悲哀,替那个男的,更替这个现实的世道。忽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恶了,反而有点可怜,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他深爱的人现在坐在别人的床上,和别人诉说着和海誓山盟无关,和浪漫无关,和爱情无关,甚至和他无关的,却是现实得让他无处安放的话。
我说:如果我是他,就陪你回山西。
她点了点鼠标,笑着问:怎么回,回去了没有了工作,那些关心我的人怎么会让我嫁给他?
我确定我很坚定地说:考公务员,考山西的。
她问:像你说那样,万一考不上呢?
我说:考不上也要考,不是为了考试而考试的,那些关心我的我关心的人已经给这个考试附加了太多的东西,让原本单纯的不再单纯了,没有办法,只能跑着去追,就算累死在路上,最起码临死前会告诉自己不行,但我试过了,最后,我也没有放弃。
她摇头:可惜他不是你。
我点头:还好我不是他。
她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说:今晚,我不回去了。
我说:好,我回去,你钥匙给我。
她说:你走了,我又要害怕了。
我说:我不走。
我关灯,走到她面前,并肩坐下。后窗的风吹进屋来,吹起她那长发,拂在我脸颊,电脑屏幕上散落了一地淡蓝的荧光。又有风来,我裹紧衣襟,漫不经心地说句,天,还真凉了。
我抓起她放在我电脑旁的手包,取出钥匙来,转身就走。到门口,见她依然笑得很诡异地看着我,好奇地问:你怎么不拦我?
她笑着说:忘告诉你,我宿舍那个老师,就是你老说人家丑那个,今晚也没有回去。你,去吧!
我回来,坐在床上,苦笑着说:还是你回去吧!
她说: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我说:行。
她说:简单,你要一直考下去,不能停,不管到时候能不能考上,你都必须考。
我说:行!
她说:还有,如果时间允许,你陪我回山西。
我说:山西我只能考太原。
她说:太原很好的,比大同要好得多。到时候我去太原找你玩。她笑得很开心,就算我回去了,见到你,就证明,这一年多河北,蔚县,北校,我没有白来过。
夜已深,喧闹也四下散去,又回复了往日的宁静,看着她屋里的灯亮了又灭,站在黑暗中,我告诉自己:天,真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