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蒙老先生便带着刘副旅长来到了方老太爷的住处。
老太爷正在楼下的草坪上迎着朝霞打着太极拳,一招一式煞是好看,蒙老先生无心欣赏,迎上去道:“亲家翁,我又来叨扰你了!”
方老太爷连忙回头,高兴得道:“哈哈,不叨扰,不叨扰。正愁没有人陪我吃早饭呢,你来得正好,快里面请!”
蒙老先生边走边问道:“亲家母和侄女呢?”
方老太爷道:“今天是什么礼拜天,她们先吃过早饭后,去教堂了。”
进了房间,老太爷从佣人的手里接过热毛巾擦了擦后,便领着两个人来到餐厅,早餐是稀饭、包子、油条和一些小菜,虽然简单,味道却是极好,蒙老先生和那刘旅长不由得赞不绝口。
老太爷也是很高兴,问道:“昨天的那位刘先生怎么没来啊?”
蒙老先生连忙答道:“昨天晚上去拜访的客人是刘先生的朋友,刘先生被他的朋友留下了,所以今天没有来。”
老太爷哦了一声后,道:“亲家翁的事情办妥了吧?”
蒙老先生见他问起,于是便趁机道:“亲家翁,我这事啊,转了一圈,看样子还得请您来帮忙啊。”
方老太爷放下手中的碗,笑着说:“你我一家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别客气。只要能用得上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我定会鼎力相助的!”
在蒙老先生的示意下,刘副旅长道:“方老先生,今年初有一伙‘*’流窜到了丽水山区,蒙老先生的大公子也就是我们的旅座奉命前去围剿,没想到却吃了败仗。眼下旅座准备再次围剿,可惜缺枪少弹。这次我们和蒙老先生来上海正是为了筹集枪械、弹药而来的啊。”
方老太爷听了后,为难的道:“这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我方家到是有百来十号人,可是他们那点武器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啊,据我所知这共产党可是厉害的很,单凭你们是斗不过的,还是让政府去头疼吧!”
蒙老先生一脸无奈的道:“亲家翁,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伙人在山区搞起了什么根据地,整天煽动我家里的那些泥腿子造反,不把他们消灭了,我们蒙家早晚会毁在他们的手里。您可一定要帮我啊,成豪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您那外孙和外孙女可都还小啊,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啊?”
方老太爷叹了口气道:“老亲家,你们蒙家在丽水做得确实有些不对,要是当初能对家里的佃农、长工好一点,少盘剥点,他们也不至于跟着共产党干吧。眼下说这话也晚了,说说吧,你们打算让我怎么帮?”
蒙老先生连忙道:“这事情说起来也不怎么麻烦,您家里有一位姓林的先生吧?”
方老太爷问道:“哦,你说的难道是我家老大从英国带回来的那位林先生?”
蒙老先生连连点头道:“就是他,就是他。这次啊,我是带了钱来上海买军火的,本来都已经联系好了,可是那人把这些军火卖给了那位林先生,所以我们想请您老出面让林先生让出一部分来。”
方老太爷沉思了一下道:“亲家翁,这些事情我并不知道,那林先生现在是方家镇保安队的队长,他买军火肯定是来装备保安队的,我可以把他叫来,你们当面谈,好不好?”
蒙老先生连忙道:“好,好。”
林浩东的办公室中,此刻他正和安德森品尝着美味的法国白兰地,欢庆交易完成,安德森一脸懊恼的道:“林,昨天可真是让你占了大便宜了,我刚把货卖给你,就接到了另一个买家的电话,如果卖给他的话我至少可以多赚五万美圆。”
林浩东哈哈笑道:“安德森,别这么小气,我们今后的合作还长着呢,再说这生意是安全第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底细,在上海还有人比我更可靠吗?”
安德森笑道:“这到也是,美国科莱昂家族的信誉一向很好,他们推荐你和我合作,那是绝对的没有问题的。来,干杯,为我们今后的合作!”
林浩东也举杯道:“干杯,为我们今后的合作!”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林浩东抱歉的对安德森摆摆手,示意他先坐一下,然后拿起了电话。
“是浩东吗?”话筒里传来了方老太爷的声音。
林浩东赶忙道:“是我,老太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啊?”
方老太爷在电话里道:“浩东啊,你现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林浩东道:“没有问题,我马上过去。”老太爷说好,然后挂了电话,林浩东对安德森做了一个抱歉的表情,道:“对不起,安德森,我现在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至于交货的事情我安排我的助手去陪你办理,怎么样?”
安德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笑道:“林,反正你的钱已经付过了,那些货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浩东喊了一个心腹带着几个手下跟着安德森去处理那批货,自己则开着车子前往美租界的方家。
林浩东刚下车,一个佣人迎了过来,道:“林先生,您来了,老太爷正和客人在书房里等您呢。”
林浩东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方老太爷正陪着两个客人在书房里喝茶,见林浩东进来,介绍道:“浩东,你来了,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老先生是从浙江来的蒙老先生,是我的亲家,另一位是和他同来的刘副旅长。”
林浩东连忙向两位客人打了招呼,然后在一旁坐下,老太爷对他道:“浩东,我找你来,是有事情要问你。你是不是刚买了一批军火啊?”
林浩东心下奇怪,这位老爷子是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今天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还当着客人的面,他有些迟疑的看着老太爷,老太爷笑道:“没事,你直说。”
林浩东这才道:“是,昨天刚从一个美国人手上买了一批,这是少爷吩咐的。”
方老太爷道:“哦,是这样。我这亲家翁最近也想买一批军火,你能不能匀一些给他啊?”
林浩东心下一喜,这客户上门也太快了一点吧,于是道:“可以是可以,只不过不知道蒙老先生想要多少,如果少的话送给他也没有问题,但太多的话,我怕会耽误大少爷的事情啊。”
刘副旅长在一旁忙道:“林先生,我们需要的数目还是比较大的,主要是急需,时间紧迫,还请林先生务必要帮忙。”
蒙老太爷在一旁补充道:“林先生,你放心,我们会按市价购买的,你可以今后慢慢把这些卖给我们的补上。”
林浩东见好就收,道:“那好,你们需要多少货?”
刘副旅长报出了一串数字:“步枪两千支,机枪三十挺,手枪一百把,另子弹若干。”
林浩东道:“我手头的步枪是美国的M1917式,机枪有马克沁重机枪和BAR1918式机枪,手枪嘛可以提供给你20响毛瑟自动手枪,这些型号可以吗?”
蒙老先生盯着刘副旅长,刘副旅长连忙点头道:“好,没有问题,机枪我们要十挺重机枪和二十挺1918式机枪,其他的都按你说的。”
蒙老先生见刘副旅长说好,问道:“林先生,那您看这价格怎么说?”
林浩东好整以暇的道:“蒙老先生既然是我们家老太爷的亲家,本来我是不应该收钱的,可是这批枪械也是要用的,现在给了你们我还得想办法去买,这空子我可没有办法填。但既然是亲戚,我就以市价的九折卖给老先生,另外手枪和步枪没支送子弹千发,机枪每挺送子弹五千发,您说怎么样?”
蒙老先生见有这么大的便宜,连忙道:“好,好!真是太谢谢林先生了!”
林浩东连忙道:“蒙老先生您可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家老太爷吧。”
刘副旅长见林浩东爽快,便开口道:“据我了解,现在世面上的M1917步枪和20响自动手枪的价格都是140块大洋,马克沁重机枪的价格是1200大洋,至于1918式机枪由于市面上比较少,所以价格我不太清楚。林先生,我说的这些都对吧?”
林浩东称赞道:“刘副旅长果然是军旅中人,对这些行情可真是清楚的很,这1918式机枪我是以350美圆一挺的价格买来的,算成大洋差不多1000块。好了,这些东西我通通打个九折,总共合计29万3千4百块大洋,再减去零头,我就收你们大洋29万吧。”
蒙老先生他们临来的时候总共带了4000两黄金和十万大洋,本来还惴惴不安的害怕不够,没想到这次算下来还有剩,蒙老先生高兴得道:“好好,真是太感谢了,我们不能再让林先生吃亏,就凑个整数,算三十万好了!”
林浩东在买这些武器的时候用了掉了8万5千美圆,算下来,折合大洋不到25万块,现在以三十万的价格出手,算是小赚了一笔。
双方把价格谈好后,林浩东便打了个电话给新东方的手下,让他们立刻到码头,让安德森的手下暂时不要把船开到无锡。
接下来便是商讨如何把这批货顺利的运到蒙成豪的手里,方老太爷和蒙老先生插不上嘴,听着无趣,两个人便离开了书房,留下林浩东和刘副旅长在那里商量。
站在阳台上,蒙老太爷长舒了口气,道:“老亲家,这下我可是轻松了,终于放下心了!”
方老太爷哈哈笑道:“亲家翁啊,照我说,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再操那个心了,在家里好好的享福不也挺好?”
蒙老太爷苦笑了一下道:“我可是真羡慕你啊,有那么有出息的儿子。我啊,这一辈子享的福也不少了,趁着还能动,为儿孙奔走一番也算是尽尽心吧,以后动不了了,想管也没办法了。”
没想到方老太爷居然也叹了口气,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那老二还不是让我费尽了心。”
蒙老先生心里一动,想起儿媳妇偶尔说起的一件事,问道:“老亲家,你们家老二是不是参加了……”他用嘴型说出了“共产党”这三个字。
方老太爷对此并不讳言,他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年轻人啊,还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老爹我是国民党的参议员,按他们的说法还是个大土豪,属于革命的对象;他的哥哥现如今算是资本家了,也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连他的弟弟如今是国民革命军,也是反动的。这样搞下去我看他将来定是两面都不讨好啊!”
这个话题未免有些过于敏感,虽则当事人方老太爷无所谓,但一旁的蒙老先生却赶忙转移话题道:“亲家翁,我听说你们家大少爷在国外发了大财啊,真有这么回事吗?”
方老太爷点了点头道:“这到是确有其事,说起来,这大儿子是最让我省心的,从小在我的督促下苦读诗书、临摹练字,文章和字写得都很不错,进了大学后,我甚少过问他的学业,没想到他屡次转系到成就了他今天的事业。我这大儿子,是个有福的人!”
方老太爷和蒙老先生正闲聊中,林浩东和刘副旅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从刘副旅长满带笑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事情已经有了满意的解决了,蒙老先生问道:“刘旅长,你跟林先生商量好了吗?”
刘副旅长连忙回答道:“已经好了,这批货将先由林先生负责从上海用船运到温州,所以要先电请蒙旅座派人去温州准备,我这就去发电报向旅座汇报!”
林浩东也要去安排货物装船事宜,所以两人一同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