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山丘陵东南的千银岭,两道身影在千银树林间一闪一逝,如同幽灵一般,踏雪无痕,路线诡异。
突然,东部的天边升腾起一道粗壮的光柱,光柱转瞬即逝,溃散能量在空气中荡漾消散,如同一道逆行而上的陨石拖曳出的华丽尾迹,夹杂着红色火焰和黑色的烟尘。
空间中荡起一片涟漪,两道身影从涟漪的中心跃出,稳稳落在一颗千银树的雪色伞顶上。
“师姐,有人悟道了!”红发女子望着光柱消散的方向,一脸震惊之色。
另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带着一只纯黑色的眼睛,一双丹凤眼微眯,一时若有所思。
“赵茜,感觉到了吗?”
“什么?”
“能量波动。”
赵茜闭上眼睛,细心感受,旋即惊道:“师姐,是大能!”
林晓月摇了摇头,“战斗的能级很高,但是还达不到大能的高度。”
赵茜点了点头,“是我心神乱了,刚刚悟道,怎么会就踏入大能之列?”
“天冬惨状,已经乱了你我道心,我现在才明白,师叔为什么不愿放任我们。”林晓月有些担忧地望了赵茜一眼,又将目光移向了东方。
“我们该怎么做?回头?都到这儿了,没有回头的理由呀,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赵茜苦笑道。
“这股能量……”林晓月皱眉道。
“是冬冽天冰!冬圣学院张凌天的绝学!难道是张凌天?”
“不对!是天云,赵茜,我们走!”林晓月周身陡然荡起一片波纹,身体渐渐消失在波纹里。
赵茜使劲甩了甩乱糟糟的红发,一时竟然想不起云天是何方人物,“云天?王云天!难道是欧阳家的那个天才!曾经的乾院首徒!”赵茜一惊,想不到他也在这里!
……
王云天立身空中,脸上挂满冰晶,冰晶下的脸皮裂开道道细小的口子,形成一道道苍白的血痕,身上的兽皮外衣破破烂烂,虬扎的肌肉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如同梳齿一般密集的伤口还在慢慢渗着血珠。
王天云喘着粗气,周身的空间如同沸腾了一般波荡不息,灼灼的目光紧紧盯着十丈外与他遥遥相对的兽族少年,神色凛然,战意不减。
王天云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战技的运用、图腾技的激发都堪称完美,速度、力量、意识都无懈可击,几乎没有短板。
此外,少年身前枯槁破旧的图腾柱,表面朴实无华,却如同人族帝国的重器一般,拥有奇特的压制之力。王云天的“神隐”异力完全被压制,就连刚刚领悟的“大道”,也难以在精神之弦的支撑下钩织领域。
如果不是初悟大道,又在残酷的环境中修为精进,万云天早已落败。可是,正是因为悟透大道,他才能够在对方绝对的优势面前,苦苦支撑,战意不减。
前路漫漫,当斩荆棘!破风雨!岂能惧哉?
王天云双手张开,周围的空间剧烈翻滚起来,两道华光在王云天手上几乎同时绽放。
兽人少年表情肃然,当那两道华光初现之时,兽人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几乎在同一刻,两道红光从图腾柱上延伸出来,没入空中,当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时,两道红光各自落在少年的左右手上,两柄弯刀在兽人少年的手中瞬间成型。
兽人少年已经在咫尺,弯刀的锋锐气息猛然出现在王云天的精神世界,开始切割王天民的精神之弦,无数精神之弦悄然断裂,而弯刀的实体锋面直贴王天云的脖颈。
王天云手上的两团光华忽的明暗不定,这是精神之弦断裂的原因,王天明眼中一惊,他没有料到弯刀既然还有精神攻击的特效,这必定与少年背负的神秘图腾柱有关。
想来,对方也知道没有没了的的缠斗不能决出胜负,才用出这对引气阶修士几乎致命的一招。
气息斩神,引气受扰,弯刀临身,寒意刺骨!
震惊在王天云眼中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决然之色陡然浮现在王天云脸上,以强击弱,胜之不武,以弱击强,心神不惧,斗志不减,全力以赴,败之无愧,无愧己,无愧苍生!
王天云右手和右手陡然合拢,两团明灭不定的光团猛然融合,变成一团忽明忽暗的光团,一股狂暴的气息陡然迸射而出。光团陡然内缩,瞬息之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无数冰凌冲光团中冲射而出,如果一柄全方位自动发射的光冲。
这样的变化只在瞬息之间,王天云心存死志,将两团本身就不稳定的强大能量融合,后果显而易见,可是正是这样方式,才能让兽族少年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王天云在光芒中瞥见兽族少年的震惊,兽族少年瞬间蜷曲身体,那两柄弯刀在瞬间幻化为两道红光,红光合拢成一面厚实古朴的圆盾,将兽族少年完全护住。
王天云想笑,一柄重器用来防守是悲哀的。在大能手中,一柄重器能够屠城掠地,流血漂橹!能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在兽人少年手中,不过是一柄盾牌,不是一柄好刀!
光凌四射,毫无差别,如此距离的散射,密度和强度足以令大能忌惮,而王云天已经没有了丝毫防御之力,冰凌洞穿了王天明的身体,如同钢针扎破一张纸一样简单轻易。
肆虐的能量将王云天的伤口扩大,烧灼肌肉和脏器,气化血液,带走王天云的生机。
“不!”林晓月一声大喝,如同一道流星从空间中震荡而出,飞向空中那道残破的躯体,她右手的玉镯延伸出一片光带,,光带在密集的冰凌中摇曳着,越来越黯淡。
林晓月神色凄然,“云天,撑住!”
光带啪的一声破裂,零星的光凌从林晓月身前擦身而过,光团的能量的倾泄已经接近尾声,可是依旧有细小的光凌擦破了林晓月白皙的脸庞,撕碎了林晓月的外衣,撞击在林晓月贴身的冰丝晶甲上,变成一片迷蒙的绚丽的碎光。
林晓月终于接住了王云天的身体,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人样,四肢残缺,躯干布满大大小小的焦糊窟窿,就连头部也残缺了一大半,只剩下半只眼睛和一张完整的嘴巴。
“云天!”林晓月神色狰狞,声音凄厉。
“师姐……”王云天的嘴缓缓张开,微不可查的声音如同砂纸在摩擦。
“云天!云天!”林晓月神色凄惚,悲痛不已。
“精神……之弦……”王云天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精神之弦!”林晓月一怔,陡然回过神来,她将自己的精神之弦散发而出,很快触摸到了一团正在逐渐消散的弦体。
弦体传出微弱的波动,“姐,我悟道了,我将我的道称为’苍生之道‘。天下苍生,莫非生命,一视同仁,铸就大同。”
“小傻瓜,大同只是个梦,怎么可能实现?”林晓月在心中暗暗叹道,却不敢将自己的意志施加到逐渐消散的弦体上,那样只会让脆弱的弦体立即崩溃。
“我知道很难,可是那就是我的道,天冬之殇,令人绝望,’苍生之道‘可以解这样的惨剧。万族林立,我人族苍生羸弱,若不自强,只能又一次上演天冬的悲剧。”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除了你,谁又能演化出这大同盛世。”一行清泪从林晓月的眼睑滑下,令人动辄。
“带我转告老师,当年我是迫不得以,并不是存心气他老人家。张教授也是个不错的老师,冬冽天冰的尽头不是数量的叠加,而是融合,真可惜,我来可以创造自己的本命战技,虽然是从引气技反推,可重新固基,说不定能够给老师点惊喜,也让他老人家不那么……伤心。”弦体溃散的速度越来越快。
“我的时间不多了,雪兽强大凶残,兽人蛰伏百年,实力不可小觑,奉天如果不能守就不要强为,保存实力是关键呀,我预感……预感天星要……乱……了……”
“云天!”林晓月的精神之弦如同一只网将那团如同星点的弦体包裹,奈何她领域未成,不能护住这最后的希望,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天神域世界幻化的弦体闲散、凋零。
赵茜怔怔地望着天上,原来他真的就是小师弟!老师为他闭关十年,师姐为他远走天冬,一切的起源就是他。当年小师弟如同一颗让人无法直视的新星,在乾坤院冉冉升起,却在短短一年内,如同陨星一般销声匿迹,这其中的缘由少有人知晓,就连赵茜,也只知道帝室皇子参与其中,其外,一律不知。
曾经的神话陨落了,能够在这样的年纪悟道,小师弟的潜力是恐怖的,他本来可以再一次成就神话,可却再没有了机会。
赵茜看到,师姐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只是那股陌生的气息,令赵茜胆寒,赵茜知道,师姐怒了,也知道,师姐乱了。
兽人少年已经恢复了最初的从容,图腾柱闪烁着微不可查的红色光晕,兽人少年没有退走,也没有率先出手,可赵茜明白,兽人少年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
“这架不能打!”赵茜神色红唇一抿,鲜血从嘴角溢出,满头红发无风自动,周身的空间振荡起巨型的涟漪,如同海狼一般翻腾汹涌。
“师姐,对不起!”
林晓月的周围突然出现巨大的涟漪,她的脸上露出不解和不甘,旋即转变为狰狞和愤怒,可是巨型涟漪如同巨兽一般将她吞没,林晓月的身影猛然消失在空中。
赵茜强忍住身体和精神的疲惫,悄然没入身后的千银树林中,急速退走。
兽人少年望了一眼赵茜退走的方向,便重新将目光凝聚到南方,南方,大战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