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榆中郡城外的山层层叠叠,树木干秃的枝丫在月色下如同一张网,而一个人影便在这网中急速的穿行,这人身着黑袍,用黑色的布锦缠头,即便这样还是有几缕发丝从头巾里露了出来,在侧额处随风飘动,那几缕发丝竟是红色,不用问此人便是猫员外,此时在树林间飞速奔驰的猫员外手里还提着两只兔子,进城后,猫员外纵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向“鹤归堂”的方向奔去。
象往常一样猫员外趁人不注意,将自己今晚的猎物放在门前,迅速的离开,只是猫员外没有察觉到,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人。此人不远不近的跟着猫员外,身形似乎优哉游哉,虽然猫员外急速前进,但这人总是很轻松的跟在后面。当猫员外接近自己的宅院,从一处屋顶跃下,作势要登上宅院的墙头时,突然回身跳起,身影高高的又跃回屋顶,而那人刚准备跳下房顶,不妨猫员外这一回马枪,脚后跟一蹬,向后迅速的平移了回去,身法轻盈鬼魅。月光下,两人便在屋顶上如此定定的对峙着。借着月光猫员外才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一身深蓝色道袍,淡眉细目,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嘴角习惯的向一边微微上翘,一副令人厌恶的嘲弄表情。而这人也在打量猫员外,良久突然说出一句话:“谁家的野孩子,生的还挺俊俏,只是脸上多了几条伤疤,怕也是个浪荡儿,好勇斗狠的事一件也没落下过吧。”说着居然盘腿坐了下来,从腰间拿出一个白玉葫芦,放在耳畔摇了摇,然后满意的打开葫塞,仰头喝了起来。猫员外看着此人的眼神,笃定他对自己并无恶意,索性蹲了下来,胳膊肘支着膝盖,双手托腮,好奇看着这个年轻的道士。这道士用拇指指了指自己,很牛气的说:“我呢,就是人称崆峒醉道人的林牧风,小子你叫什么?”猫员外只是呆呆望着他手里的酒葫芦不说话,林牧风一声苦笑,说着“遇见一个痴儿,也罢。”扬手将酒葫芦扔向猫员外,猫员外接到手里,二话不说,仰头便喝,以至喝的太急,呛的咳嗽起来。林牧风嘿的笑了声,突然纵身而起,一眨眼便到了猫员外身后,轻轻一掌拍在背上,猫员外的咳嗽便止住了,随即又是一脚提在猫员外执酒的右手,酒葫芦脱手飞起,林牧风顺势伸手一接,酒葫芦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林牧风拿起酒葫芦在自己耳边晃了晃,不满的嘟囔:“林牧风啊,叫你乱骚情,谁知遇见一个酒客,这下没酒喝了吧。”蹲在地上猫员外抬头看着林牧风突然开口道:“我不是酒客,我只是渴了。”林牧风突然听猫员外开口,一屁股坐下来,侧头看了看,笑着说:“怎么,这位小爷舍得开口了,你不知道江湖险恶,陌生人的酒也说喝就喝。”说着又晃了晃自己空空如也的酒葫芦,“还他妈的全喝光了。”猫员外看了看林牧风,向一旁移了移,离林牧风一段距离,似乎靠这么近让猫员外有点不适应,看着林牧风还在抱着自己的空葫芦伤心,猫员外说:“我知道你对我没恶意,才喝的。”林牧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你咋知道?谁教你这相人之术的?能了你了。”猫员外则很认真的回答:“五六岁的时候,猫教我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
“猫教我的。”
“痴儿。”
“爱信不信。”说着猫员外就要跳下房顶,林牧风又似鬼魅的突然挡在他身前,伸出食指在猫员外的面前:“这位英俊不凡,气宇轩昂的小哥,本道爷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去鹤归堂放两只死兔子,不会就是送野味给店里的人吃这么简单吧。”
猫员外茫然的点点头说“就这么简单。”
林牧风嘿的笑了声,突然近身,伸手抓向猫员外的肩头,猫员外眉间一皱,纵身一跃,翻身跳下,不做停留,直接弹射似的跃至自己宅院的墙头,可在院内的墙下,一个身穿蓝色道袍,一副嘲弄笑容的道士伸出双手说:“来,跳下来,哥哥我接着你。”猫员外终于爆发似的双手抓着墙头的瓦片,半跪的弓着背,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猫,冲林牧风张嘴嘶叫。这一声周围隐藏在暗处的鸟被惊的振翅飞起,一群群黑影在月色前划过。
与此同时,鹤归堂里突然亮起了灯,孟泉和罗秦盘腿坐在凳子上,孟顽仙则少见的一脸严肃,手里提着细长之物,且用黑布包裹着。
“闺女,徒儿,为师今天这么晚叫你们到此,是有重要事情吩咐。”说罢,将手中黑布扯去,那黑布包裹之物确实两柄剑,孟泉和罗秦面面相觑,一时毛不着头脑。孟泉大着胆子问,“父亲,这两把剑是给我和师哥的?”
“嗯,此后剑便是你们伴身兵刃了。”
这下孟泉还未发话,一向对师父非常敬畏的罗秦先急了:“师父这怎么可以,徒儿习武崆峒二十载,一直是用刀,这突然转而用剑,这二十载不用白费了吗?”
孟顽仙笑而不语。只是将剑递到了孟泉和罗秦的手里说:“站起来将为师教与你们的‘仙人点风十三式’再耍一边。”
孟泉和罗秦,各自在正厅小试了一把。起初有点生涩,可到后面二人的招式越来越随心所欲,其威力似乎比各自之前用刀还要大一点。孟顽仙看着二人疑惑吃惊的神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的说:“你们也奇怪,改用了从来不曾碰过的剑,这‘仙人点风十三式’却比自小就用的烂熟的刀还要融会贯通,其实呢,这本来就是剑招,你们一直是拿刀当剑在用,这事虽然其他师叔曾有过疑问,但也大都不了了之,因为为师这一脉在崆峒人丁太过稀少,相比其他师叔门下之徒,多则几百人的情形,为师就你们俩加上林牧风那个没正形的,算来算起也就三人,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个放在心上。”
孟泉和罗秦听到师父的解释,依旧一副恍若梦中的感觉。而此后师父的话更加挑战了他们的心理。
“今晚不仅只说这些微末之事,真真要交代于你们的是这件宝贝。”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在已经泛黄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密气符箓”。
“符箓?”孟泉看到这二字,脸上则忍不住的一阵鄙夷。
孟顽仙用手中的紫木手杖轻轻的敲了敲孟泉的头,“丫头,怎么,你以为这符箓是江湖术士黄纸丹书驱鬼去病的骗人把戏?”
孟泉手捂着前额嘟着嘴不说话。罗秦则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轻声发问:“师父,这‘密气符箓’有何神通?”
孟顽仙手握了握被磨光滑了的紫木手杖的把手,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这‘密气符箓’原本是华山之物,但在100年前,符箓之法已经渐渐式微,就连华山派也很少有人用了,最好的符箓高手便是本朝护国大将军左松阳。”
听得左松阳之名,孟泉一副如雷贯耳的表情,一拍手,说道:“此人便是救本朝于危亡,更是灭景国,平定东北,建立绝世功勋的一代名将啊,没想到他也好此道。”
说罢,孟泉脑袋上又挨了一记,只听得孟顽仙没好气的说:“什么叫也好此道。左松阳就是因为这‘密气符箓’曾一统武林,更是将符箓运用到军阵之中,破了景国的十万铁骑。此人真是一代雄才啊。”
罗秦听得目眩神迷,不禁问道:“这‘密气符箓’是哪位先贤造就的?”
孟顽仙一阵苦笑:“徒儿,你这就难住为师了,这我也无从知晓。旁的闲话不说了,先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密气符箓’”
说罢,孟顽仙一扭手杖的把手,随即抽出一柄剑来,原来这剑就藏与紫木手杖之中。便看孟顽仙随手剑便在空中极速飞舞,这似剑招又不似剑招,象在空中用剑挥毫,但却又攻守有度,一套剑招使完,这剑尖之上,居然有火花闪动,细听竟有隐隐雷声。看着目瞪口呆的孟泉和罗秦。
孟顽仙满意的将剑插入手杖,刚才还电闪雷鸣的宝剑又一次藏于这紫木手杖之中。
“看见了,这只是用了一份的气,若将浑身之气用与剑端,使出来的符箓那将是真真的引天雷,招陨星。而且你看这画符的过程,其实也各是一套攻守完备的剑招,如对手破不掉你的剑招,则要面临的就是符箓的威力了。”
说罢,孟顽仙叹了口气接着说:“本来不应该这么快就让你们研习《密气符箓》,等到你们的气练到能感悟周身万物之气时再于传授,唉,现在不得不让你们提前研习了。”
“这符箓的威力到底从何而来。”罗秦的问题问的越来越深。
“你这孩子,最大的优点,好问!最大的缺点,好问!这符箓的威力,全在你用剑凭空画出的那些符号里,相传这符号可以暂时打开这宇宙洪荒的本来面貌,可以运用这宇宙之内的任何力量。所以这一段我在琢磨,掌门是不是用药物去打开了这宇宙洪荒之门,窥视并且运用了这些力量。”
说到这,三人微微沉默了一阵。
随即孟顽仙指了指《密气符箓》,说“今晚开始,你们还可以研习两三天,即便粗通一点皮毛,也够用了。”
孟泉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二师哥不在,要不他也一起研习,多一个人掌握这符箓,便多一份力量。”
孟顽仙嘿了一声,说“莫要担心你二师哥,这滑头的小子,早就将这《密气符箓》粗通了一遍。”
这时好脾气的罗秦看着师父的眼光都有些不自然了,孟泉更是直接的嚷嚷父亲偏心二师哥。
孟顽仙摆摆手,急忙解释:“是这小子偷去的,也只是一晚,第二天就偷偷放回远处,可惜还是被我发现,为师只是不戳破而已。只是此后我发现他总是偷偷的隔空画着《密气符箓》的一些招式。记住此符箓入门不难,精通难,于气的掌握非常重要。这几日你们最多也是粗通皮毛,临阵应敌,等此间事了,便择一好去处潜心修炼,不可马虎。”
“师父此意,是脱离崆峒?”罗秦从师父的话里听出了些异样。
孟顽仙望着油灯,若有所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