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十点二十五分，快到成都医学院熄灯时间，凌越站在外面有些急，“麻烦你，能不能快点？”
张小月回过神来，从书架中翻出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填好借书的相关手续后把书递给他。
凌越扫了一眼封面，转身匆匆离开。他的背影在张小月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拐过图书馆的大门走出了张小月的视线，只剩下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里回响。
张小月在考虑自己是否有必要找他当面问个清楚。这么晚，凌越特意跑来图书馆借《梦的解析》，他是不是在做什么噩梦？做噩梦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于丹说谎的目的是什么？是让自己不怀疑凌越，还是她自己记错了？也许，是记错了吧，毕竟，她曾经精神失常过，即使现在好了正常了，以前的记忆还是有些错乱，这也情有可原。
盘根究底的好奇心战胜了她的疑虑，张小月告别了王源，急忙追出去。
王源对着张小月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现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可怜的孩子。”
张小月走出图书馆后，隐隐约约看到了凌越的身影。她也不出声，默默地跟在后面。
十点三十分了，尖锐的熄灯哨声此起彼伏，成都医学院宿舍的灯光一片片地熄灭掉，整个医学院里黑沉沉的，阴霾重重。目光可见的范围突然间短了许多，凌越的身影融入厚厚的黑暗里。
张小月加快了脚步，紧跑几步，终于再次发现凌越的身影。
凌越前行的方向不是男生寝室，而是——而是有红楼之称的实验室大楼，也就是成都医学院学生所说的解剖大楼！
这么晚，红楼里面应该没有人，他去那里做什么？
凌越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运动服，比较醒目。快到红楼时，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向后面望了一眼。
幸好张小月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的呢子衣，在黑暗中不起眼。凌越显然没有发现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几秒后走进了红楼。
张小月更加小心了。白天去找凌越时，听他的好友华天说，他最近总是神神秘秘的，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所有人？
凌越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是一路小跑了。红楼里这么黑，他都能走得这样快，说明他对这里非常熟悉。他经常到这里来做什么？
没多时，两人都进了红楼。张小月走进红楼后发现，脚步声不是从楼梯上传来的，而是从地底里传来的。凌越去了地下室。
张小月没有来过红楼做实验。根据生活常识，一般地下室都比较潮湿容易漏水，不会用来做实验教室，多半会用来放置些暂时不用的杂物。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下楼里，两眼紧张地望着前面，眨都不眨一下。
她害怕凌越躲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里，突然从她面前跳出来。直觉告诉她，凌越并不值得信赖。他的举止这么诡异，肯定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脚步声消失了。
地下室的门是开着的，铁锁被打开了。凌越怎么会有地下室的钥匙？他进去做什么呢？
张小月站在地下室的入口，微弱的月光从缝隙里泻进来，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惨淡而苍白。断断续续的冷风不时掠过，将她的额前的几缕长发拂起拂落。
张小月望了一眼缝隙里的天空，残月如钩，星光黯淡，空蒙深邃。什么东西无论多么伟大，在宇宙中都不过是一粒尘埃，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在张小月抬头望着星空自我感慨的时候，她身后的墙壁上，一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大，缓缓逼近，悄无声息。张小月根本就没有发觉。
人影飘到了张小月的背后，伸手可及。而且，人影的手伸出来了，手掌略小却厚实，手指粗短却有力。
张小月突然感到身后有些异样，突然一个转身，一张瘦削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是于丹。
张小月有些惊讶，“你怎么到这里来？”
于丹反问：“你怎么也到这里来？”
张小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原因说了出来：“我是跟踪凌越来这里的。”
于丹脸上疑惑更深，“凌越来这里了？”
“嗯，在这里消失了，应该是进了地下室吧。”
于丹恍然大悟，“肯定是进去了。我躲在外面观察他好几天了。他总是在熄灯后鬼鬼祟祟跑进红楼，好半天才出来。”
张小月也有同感，一个男生，半夜三更，不回寝室睡觉，跑到红楼的地下室来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进去？”
“嗯，你怕吗？”
张小月苦笑，说不怕是假的，别说凌越是否会对她不利，光是这种阴森森的环境就足以令她不寒而栗。
“一起进去？”
“当然，我一个人也不敢进去。”
有同伴相互壮胆，两人的胆气也大了许多。于丹带了手电筒，两人手挽着手，借着手电筒的环形光芒，慢慢地走进地下室，走向里面。
地下室里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实验设备，陈旧腐朽。沉沉的灰尘到处堆积，似乎堆积在张小月的心里，令她难以呼吸。和张小月开始想的一样，地下室里到处都潮湿发霉，墙壁的阴暗处爬满了绿色的苔藓，空中飘溢着一股福尔马林味，刺鼻得很。
整个地下室里除了于丹的手电筒外没有其他的光亮。张小月几乎可以肯定，凌越不在这里面，不然，怎么会不发出一点光亮。没有光亮，他又能做什么？
“他会不会在里间？”于丹小声地问张小月。
“可能吧，既然来了，就再进去点看看。”张小月虽然心中害怕，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两人走到里间，推开木门，手电筒的光线射到的范围，是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这是一张干瘪的脸，根本就没有水分，仿佛风干的核桃般，一张脸皮只是勉强依附在头颅上面，两眼瞪得特大，空洞无神。
张小月大叫一声，抓住于丹的手抓得更紧了，身子有些发软，腿肚子在打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