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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蜗居也幸福

纪拂娆夫妇也选择了货币分房。她的意见与主张全家僉同,不去刻意追求住房的宽敞,只求住得温馨舒适、购物和出行要方便,最好还有一群知书达理、很好相处的芳邻。

纪拂娆六岁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续弦后和后妈一起生活。开始时还受到后妈的疼爱,不久,后妈相继生下了弟妹,她的处境便一落千丈。不单单要帮助照顾弟妹,还要帮着做家务事。提水、洗菜、煮饭、洗碗、洗衣服、倒恭桶,非她莫属。弟妹们衣着光鲜亮丽,她却鹑衣百结、踵决肘见。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饥饿与食物的诱惑。家中的水菓糕饼、蜜饯糖果四季不断,但全都与她无缘。弟妹俩“砸吧砸吧”吃得香飘四溢,还洒落一地,她只能看着干咽口水。那年她才十三岁。逢年过节家中有客人来,后妈也会拿出新衣服来给她穿。但客人一走就责令她立即换下,穿上那些破旧的衣服干活去。吃饭也不准她上桌,只能盛碗米饭挟点咸菜萝卜干,单独的去坐到家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家里的住房不算逼仄,但她只能孤寂地睡在楼梯底下,一张简陋狭窄的木板床上。

煎熬到有了工作,她的境遇也没有多大改观。家里的事情仍然要做,每月的工资必须全额上缴,然后再由后妈恩赐一点零花钱。这时她总结出一条人生哲理:只有吃到肚子里的,那才是自己的。

一直缺衣少食、瘦骨嶙峋的纪拂娆,直到经人介绍,认识了同住在棚户区里的汪得清后,才品尝到了人间的美味佳肴、才真正地有了口福;二人还情投意合地走到一起,成为天造地设、志趣相投的恩爱夫妻。

棚户区分为东西二片。纪拂娆和汪得清的家,分别住在东西二个尽头。虽说是同住在一个棚户区里,他俩却一直未曾谋面。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现在看来,我俩还是被‘有缘一线牵了’。”第一次见面时,汪得清就率直、俏皮地道出了心中的想法。

“那也要看这缘分的深浅了。”纪拂娆羞涩、矜持的回应道。

其实,纪拂娆对男朋友的家景条件并不满意。那时,汪得清的父母都还健在。记得第一次上他家时,留下的印象是:住房低矮狭小,家具破旧简陋,只有那张粗糙油腻的饭桌还算结实。白天在屋里,抬头就能见到太阳光芒;晚上在屋内,也能看到星光闪烁;在大雨天,家里就是座美猴王的水帘洞,要用脸盆、水桶承接漏水。屋内的空间也被充分地利用,有横梁的地方挂满了腌制的咸肉、香肠、风鹅、板鸭,还有菜篮子、淘米箩、钢盅锅、大铁锅、饭铲和汤勺。进屋就要低头避让,宛如进入了一座钟乳石溶洞,时刻都要小心提防,别撞破了脑袋、磕出了肿包。

让纪拂娆喜欢上这个家庭的是,他那二位热情好客的父母亲。当然还有这位,憨厚诚实和钟情执着的汪得清。

汪妈妈是位能做正宗淮扬菜的民间高手。她只用了短暂的时间,就做出了一桌色彩缤纷、香气扑鼻、令人垂涎的,地道的家乡菜。从那以后,他家就与纪拂娆结下了金石之交。汪得清的父母对这位勤快羸弱的女孩,非常同情与呵护。每周里,纪拂娆都会受到一次盛情款待;她也会隔三差五的找个理由跑去蹭饭,或帮着他家里做点家务事。半年后她长胖了,脸庞圆润、眼睛水灵灵的更加漂亮了。

结婚一年后,她也投桃报李给公婆家生下了一个虎头虎脑、活泼可爱的胖孙子。乐得全家人合不拢嘴,三天三夜都喜而不寐。

“有了健康的身体,才会有幸福。”已成为纪拂娆夫妇的信条。如今他俩对饮食文化,有着更深层次的、相同的心得体会和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成了他俩的共同追求和爱好。

“我是不想搬到郊区去住的。那里缺少美味佳肴,连个像样的酒肆茶楼都没有。每天只能吃着鸡肋一样乏味的食品,那种味道如同嚼蜡、令人作呕。我也不想贷款买房,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和快乐,都奉献给了那一套房子。”纪拂娆对丈夫撒娇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贷款就得当房奴。但是,现在不贷款买房,今后房价上涨了,儿子会更加买不起房子,这让他怎么结婚呀?所以我心里也是很纠结、烦躁的。”一向乐呵呵的汪得清,有时候也会为了是否购买一套宽敞的住房而困惑、烦心伤神。

“将来儿子有能力了,就让他自己去买房。没有能力,婚后就挤在一起住,或者我俩出去租房子住。不要将购买一套住房当作了理想、成为了负担,而毁掉了自己的一生幸福。”

“哪我们拆迁后的住房怎么购买,你有打算吗?”

“就尽这次动迁购房给的钱,买在饮食街附近。就算是个蜗居,也比现在住的窝棚有所改善。而且,我们每天都能吃到美味佳肴。”纪拂娆已经深思熟虑、胸有成竹。

“我举双手赞成!太太真的英明睿智。”汪得清结婚前就喜欢美食。单身时,他的大部分工资都花在了餐饮上。同事们戏谑他是“脱底棺材”,但更羡慕是,他那健壮魁伟的身材。

“就这样初步确定了,不过还得听取一下儿子的意见。我想他也会赞同的。”纪拂娆不想越俎代庖,她喜欢家庭民主。

一家人全部思想统一、观点一致后,他们在市区里,购买下了一套一室半的筒子楼。虽说是二手房,但是,厨房、卫生间设施齐全,居住的面积也达到了二十平米。

“我看连装修也不用做了,原来的装潢还是蛮新的,只要彻底的搞一次大扫除。我们就给儿子添置几件新家具,都上高中了还没睡过席梦思床。我们那张老床还蛮结实的,不用更换,即便更换也未必能买到这么结实耐用的床。再买二床被褥一对枕头套就可以了。”除了出去餐饮旅游,纪拂娆平时在家里,也是很会精打细算的。

“好的,就这样确定了。省下的钱,全家人一起出去旅游。走遍名山大川,游遍名胜古迹,玩它个痛快淋漓!”汪得清赞同妻子的勤俭持家,还颂扬她是个兰心蕙性的贤妻。

纪拂娆第一次听到丈夫发自肺腑的赞美夸奖,错愕得舌挢不下、欣喜得眉开眼笑、兴奋得手舞足蹈,就差没将丈夫抱举起来。

罡美美夫妇办理了假离婚后,顺理成章的分到了二套新房。住房是宽敞了,但是,他俩却一点都快乐不起来。整天的愁眉苦脸、胆战心惊,郁悒不悦,眷念亲人,最后二人都各自病倒在床榻上。

罡美美和郤小利的二套新房,在同一个社区里,但被一条小河隔开,排列在东西两侧。他俩离婚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要避人耳目、格外谨慎,相互间不敢联系,更谈不上互相的关心与照顾了。即便是在路上偶然相遇,也得赶紧躲避,仿佛是做了窃贼,就怕被人撞见。真是,“偷来的锣儿不敢敲!”

其实他俩赶在分房前提出离婚,邻居们都是心知肚明的。一些喜欢嫉妒的人,早就在背后訾议、冷嘲热讽,还等待着看笑话哩。

他们俩自从结婚后,就一直是形影相随,跬步不离,情意缱绻。罡美美更是小鸟依人、夫唱妇随,一刻也离不开丈夫;郤小利的生活自理能力极差,几乎就离不开妻子的照顾。自从离婚后,他俩分别住进了二套新房,生活是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糟糕透顶。夫妻俩虽然同住在一个社区里,却如同天各一方,远在千里。平日里,思恋之情会随时随地油然而生,身心备受折磨和煎熬。

凤只鸾孤。白天,他俩只能形单影只的在窗前踽踽独步,隔河眺望,长吁短叹;夜晚,遥望着对方在昏暗灯光下孑然一身的背影,却无法前去陪伴。在一次暴风雨中,郤小利打着伞来到小河边就止住了脚步,畏葸不前。小河仿佛就是条鸿沟,使他不敢逾越。夜雾中,罡美美端着锅鸡汤,想瞒天过海给丈夫送去,香樟树在寒风中繙?发出的声响,犹如邻居们正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迫不得已,夫妻俩只能依靠儿子来回的鸿雁传书。但是,那些痴心的话、夫妻的情,怎么方便在儿子面前说出?况且说多了,还会遭到儿子的白眼、厌烦和诮呵。

冬季到了。少了妻子在身边照顾,生活无法适应,冷热不知调整衣装的郤小利,支气管炎的毛病又犯了。那不停咳嗽的声响,让罡美美听得声声锥心,次次心颤。但又不敢贸然前去探望,再三追问儿子,儿子却说她啰嗦、嫌她厌烦。缠绵悱恻中,她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整天都在心烦意乱中度过,不久她也病倒了。

然而,儿子郤晓锣却依旧懵然,还在善自为谋,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他催促父亲快点搬到母亲那边去住,好腾出这套大点的、已然属于他的房子,再拿出钱来帮他装修、添置家具,好让他早点找上对象。

郤小利病魔缠身,日夜不停地咳嗽哮喘,被好心的邻居发现,帮着送进了医院。罡美美听到消息后,再也顾不上人言可畏、邻居会在背后奚落嘲讽。她支撑起形销骨立的身体,要儿子搀扶着前去医院探视。

只相隔了一年多时间,见到的丈夫却是面目全非。他双目眢陷、头发稀疏、骨瘦如柴、身体佝偻、反应迟钝。罡美美不顾医生的阻拦,冲到病床前扑在丈夫身上,抱头痛哭起来。

这件事,传到了侠肝义胆的吕招娣那里。她找到张艳丽,将她痛斥一顿,怨怼她拆散了这对鹣鲽夫妻。要她一同前去做邻居的工作,让他俩破镜重圆、再续姻缘。张艳丽虽然感到委屈,但当时没有给予劝阻,还协助了她,自己也觉得理亏。人命关天,不得稽延。她接受了,一起前去调解处理的建议。

吕招娣做事大胆泼辣、刚柔并济。她找来了几位有威望的老邻居,一起到罡美美和郤小利居住的小区里,走访那些旧邻舍。向他们解释郤小利当初的懦弱糊涂、贪小失大,希望芳邻们能够佛眼相看,行君子之道。“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别再訾议他俩了。并恳请大家给予关心与爱护,促成他俩重续良缘、凤凰于飞。

张艳丽也反省了在分房那时,争取“利益最大化”是个普遍的想法,她也受此影响;还协助了闺蜜罡美美,酿成了今天的大错。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希望邻居们能够给予谅解和佽助。

这些邻舍大多只是看个笑话、凑个热闹,茶余饭后弄个话题嚼舌的人;当然也有个别是在嫉妒、冷嘲热讽的,但都不是居心不良、非要置人于死地的。

经过几番劝说和吕招娣等人的缓颊,邻舍们不再议论此事,深明大义的表示,希望他俩能重归一家,相濡以沫、白头偕老。邻居们还派出了代表,前去医院探望,关心照顾他俩。

不久后郤小利病愈出院,在吕招娣和张艳丽的陪同下,夫妇俩一起到民政局办理了复婚手续。接着两人又举办了一场复婚宴请,答谢懋赏这里的邻舍和她的闺蜜好友们。

一场假离婚引起的风波,就此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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