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宫内。
熊熊的大火似乎映红了天空。
宫内的各处人等,无不呆望着这突如其来的火苗,好半响,才争相奔走:起火了,起火了,快来救火啊!
吵吵嚷嚷喧哗走动的声音自是惊动了琼华殿和绿竹宫。
绿竹宫竹妃见了,心中大惊,本以为……不过这是是真是假?想想还是去了玉瓒的令仪宫。慌忙赶到那时,只见琼花殿琼妃也若有所思地立在那,神情却是欢愉。
琼妃问道:“皇上呢?”竹妃缓缓道:“皇上听说清漪宫起火,早就忙忙地去了,衣服也顾不得穿!”说完,便幽幽地看着琼妃。
竹妃心里思怔,究竟漪妃喝没喝下这药?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端地起这大火?
她对着琼妃道:“既然皇上已经去了,我们也去瞧瞧罢!倒不要让皇上说咱们心冷口冷的!”琼妃听了,挪着步子只得跟着走。
一时到了清漪宫,果见这宫内的一处,大火熊熊燃烧。宫女太监们捧着盆举着桶,慌乱嘈杂。
琼妃正欲翘首,竹妃道:“我们就只管在这外面看着好了!依我说……”竹妃看着那被火烧的七零八落无一处完整的寝宫,默默道:“依我看,这漪妃在里头,只怕难说……”
说罢,便拿难猜的眼神瞧着琼妃。琼妃被她瞧不过,可是听竹妃如此说,心中却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还有……说不出的恐惧,只得用淡薄的口气道:“这自是意外之事!只能说,天作孽尤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竹妃也看到了前方的危险,那熊熊的大火似乎就要吞噬了呆立着的的玉瓒,不由在外大叫道:“皇上!皇上!可要小心啊!”
他身侧不远的太监也在高声地哀求:“皇上,皇上……那里太危险,求皇上……”大火中,只见玉瓒立在那寝宫之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他麻木地立着,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表情。
终于,他对着那熊熊的火柱,还是大步跃了进去。
伴随着玉瓒的飞身走进,是琼妃和竹妃二人,沉沉痛哭的声音,还有四处太监的焦急嘶叫。琼妃骂着宫女们道:“你们这些蹄子,怎么也不帮着去救火!动作快点,快点……”
她心里只想着玉瓒的安危,对着耳房内赶出来的王太医,低低道:“太医,究竟那漪妃,究竟有没有将药喝下去!”王太医凝了眉,疑惑说道:“微臣也不知啊,微臣坐在那耳房内,估摸着差不多这是时辰到了,正欲进去瞧着,就只听外间宫女们说是着火了!微臣听了,心中害怕!自是没有去亲眼瞧着!”
琼妃听了,闷闷道:“那么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待王太医退下,宫中各处的侍卫已经从驻守处赶来,终于将这熊熊的大火熄灭。
琼妃和竹妃二人,许久不见玉瓒从寝宫内出来,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沉沉的担忧。只见那些救火的侍卫鱼贯从寝宫里出来后,琼妃对着一旁的侍卫道:“皇上……他可再里头……”一个侍卫低声道:“回娘娘,皇上他在里面!”竹妃道:“皇上可是好好儿的罢!”侍卫点头,琼妃和竹妃方心头一缓。
琼妃见这火已是熄灭,心中想着,这漪妃应该是死了罢,又说道:“那么,里头的漪妃娘娘可怎样,也是安然无恙的罢!”侍卫回道:“娘娘,我等施救不力,漪妃娘娘……已是……已是宾天了!”
此话一出,琼妃和竹妃听了,心里同时一阵愉悦,竹妃问:“你可是亲眼看见?”侍卫回道:“小的自是亲眼看见。皇上将漪妃娘娘抱在怀里……”竹妃听了,便道:“妹妹,不如你我二人也去瞧瞧?一来,也是尽了姐妹的情分一场;二来,咱们也该劝慰着皇上!”琼妃听了,轻松笑着:“好啊!那我们就进去瞧瞧!”
二人进了内宫,看着寝宫四处的断瓦残垣,和烧的焦黑的冒着烟的木头,被火灭掉发出嘶嘶的声音,心思俱都十分复杂。
到了宫门口,琼妃闻得这空气中散发着的烧焦的气味,不禁掩住了鼻。只见,一处倒下的横七竖八的长梁后,玉瓒抱着一个浑身烧的模糊不堪的女人,呆呆地伏在地上!琼妃垫起脚,大着胆子瞧了一瞧,虽已是看不出漪妃的脸模样儿了,但是看那衣着自是漪妃无疑!
琼妃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她心中喃喃念道:父亲啊父亲!今日这漪妃已经毙命,我可总算是泄了心头之恨了!父亲,是不是你怜悯女儿,不想让女儿自己下手,而是暗中助女儿一臂之力,降了这场大火……
竹妃也看出这具炭黑的尸体是漪妃了,她用哀哀欲绝地口气扑到玉瓒的面前,对着她大哭道:“妹妹啊妹妹,我的苦命的妹妹,这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说着,又是恨不得抚尸大哭。
琼妃也走上前去,对着玉瓒:“皇上,这漪妃既然已经死了!皇上心中再悲伤也是没有用的了!不如就将她好生安葬了罢!她这样的死法,横竖是晦气!”
玉瓒的眼神没离开过漪妃的尸身,他木然地说道:“你们……走!”竹妃还欲再说些什么,玉瓒皱眉道:“你们若现在不走,朕就立刻拔剑杀了你们!”竹妃看到玉瓒腰后的宝剑,闪光凛冽,真的给吓住了,她讷讷地拉着琼妃,轻轻道:“我们走罢!”琼妃只得闭上口,见了玉瓒的悔恨苦痛神情,跟着竹妃出了这里。竹妃携了她的手,幽幽道:“妹妹,你和一个死人,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二人离去时,只见雅南宫内的清馨来了。见她一路奔来,竹妃忙道:“我们还是赶紧走罢!这会子这丫头定是伤心,横竖少不得将气儿撒在我们身上!还是少惹为妙!”琼妃却道:“你怕什么?反正这漪妃已是死了!自是被烧死的!与我何干?”
竹妃便半真半假道:“怎么不与你有干系?”琼妃听了,心中唬然,少不得要细细相问,竹妃却道:“还是快些走罢!这人在伤心时,什么话儿都说得出口的!”琼妃听了,只得和竹妃循着小道折回。
清馨呆呆地进了这残垣,看到一动不动的玉瓒,看着地上一个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人,口中哀哀欲绝,她低声哽咽道:“清漪姐姐,清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还好好儿的么……若是我今日来陪你,是不是你就能免过此灾……”
清馨又是一阵呜咽,她对着玉瓒道:“皇上哥哥,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人说,今日你要给我清漪姐姐,喝什么药的,可是不是?”
清馨停住呜咽,将眼对住了玉瓒,忿忿道:“皇上哥哥,是不是你杀了我清漪姐姐,你说!”玉瓒听了,颤抖的手儿动了一下,没有答言。
清馨哀哀道:“皇上哥哥,你为何要这么做?别人不知道,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有清漪姐姐!可你为何要这么做……”
玉瓒听了,半响才平静说道:“清馨,朕会这样做么?”清馨见了他一双被火烤的炙热的眼,似红似蓝,眸子里是说不出的苦痛和悔恨,清馨喃喃道:“是了!我自是该相信你,你若是要我清漪姐姐的命,又何须费这番周折!”
玉瓒缓缓道:“此事,朕自会去查!或许,朕有许多事,都该好好查一下!”说着,便将清漪的枯朽的身子抱起,清馨问道:“皇上哥哥,你这是要将清漪姐姐,给抱到哪儿去?”
玉瓒喃喃道:“清馨,朕很累!朕只想抱着令仪宫里,和她好好儿的说下会子话!”清馨听了,便流了泪,叹息道:“皇上哥哥,你这又是何苦!既有今日,为何不将对她的心意告诉她!
玉瓒只是对清馨道:“傻丫头,朕都弄不懂自己,你都会懂?”说着,便抱着清漪的身体,失魂落魄地遥遥而去。
清馨的眼睛哀伤地看着清漪,目光瞥过她脚上一双还未曾烧焦的鞋子,只一瞥,清馨的心中便跳跃起来。
她仿佛记起,一个夏日阴凉的午后,风儿轻轻的,她小睡醒来,和清漪坐在雅南宫的廊子前儿,看着不远处池子里白色的莲花,瞧着廊子下放着的一盆木兰。
清漪瞅着这盆水泽木兰道:“清馨,不如我们就依着这两处的花,锈个花样,做个鞋底子罢!”
她便笑道:“难得姐姐有此好心情,不如咱们就来比赛一番!叫你跟前的巧颜,我的丫头朝雨来评评,谁做的好看!”清漪便莞尔一笑。
清馨眼泪涟涟地想着,便看了看清漪烧焦衣衫下的鞋!她清楚地记着清漪姐姐的双脚,好像比自己的略小一些!于是她便一瞥,这一瞥,清馨心中便就闪出无限心事!她本想张口,可是想起清漪平素说过的话,还是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