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年节后,燕绥不愧是大丈夫,果然是言而有信。他看中的两个地方。一个离行宫较近,可是地方很偏僻。一个离行宫较远,可是连着这四处的村落,很是热闹。燕绥自是希望她住的能离自己近些,可是连清漪坚持住在那较远的地方,燕绥倒是只能由了她去。是以,连清漪便住在宫外一处屋子,燕绥命高欢暗中保护。这一时严寒天气,高欢的娘病了,他便命手下的将军来回巡查着,可是没曾想到他们因着天冷,也偷了懒,早早儿就会去了!
严冬天气,白天总是极短,晚上总是极长。连清漪吃了烫食,却只是欲睡不可得睡!她想,不如就索性披衣起床罢,她轻轻下了床,将卧房里的炭盆又添了些火柴!才转身到了这厨房,坐在灶下,就着尚有余温的火塘,默默地想些事情!
耳边只听得窗外的风声是呼呼地作响!似乎屋外的门也要被这风给吹得断了栓!她双手托腮,只觉得心儿砰砰地乱跳,好似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想:还是会卧房去罢!横竖也都是睡不着!就在她想起身之时,忽地这间屋子的后门就被什么东西打开了,门里灌进了簌簌的雪花和呼啦啦的风。连清漪心中还起疑:莫不是这门给风吹开了罢!便就要走到后面去关。
只见,门外破门而入走进了一个大汉,穿着皮衣,脚踏皮靴,是一副塞上流浪游牧氐人的装扮。他进门只是瞅瞅连清漪,口中喷着浓烈的酒气,朝着连清漪醉醺醺地看着,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氐语。连清漪见了这个不速之客,心中是吓老大一跳,醉醺醺的氐人,看了看这个屋子,没有发现什么男人。
连清漪心中紧张,担心他会闯入卧房再去看看。此人是来打劫的么?还是……她用刚学会的几句氐语道:“你走错地方了,我没有钱。”氐人听了,便瞧了瞧连清漪的面容和身段,口中说出了几个字,连清漪可是听明白了,大概是这汉女果然长得不错。
说完,氐人就脱下了自己的皮衣,朝着连清漪色迷迷地扑过去。连清漪霎时明白了,她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身子,可是氐人力气很大,还没容得她开口呼叫,一只手已是将她的嘴儿个捂住了,另一只手便忙不迭地将她的衣服给剥掉。连清漪拼了命的反抗,可是外衣已经脱落了。
氐人口中说着氐语道:“小美人儿,我在这村子里流浪了几天,可发现你这个美人儿!怎么你不是还有个跟着的小丫头?不如,一起给我玩玩……”连清漪是抵死挣扎,她和来人搏斗,扭打到厨房,决意不能就此被践踏!她看了看灶上点的油灯,心生一计,将左手猛地一松,氐人还以为她无力抵抗,想就范了,不由箍着她胳膊的手儿也松了松。
连清漪趁他不备,猛地用用手拿了油灯,狠狠朝他脸上甩去。氐人不防,脸上果被热灼的松油给烫着了,心中恼怒,当下将她的身躯扣在桌子上。因油灯已灭,厨房里忽地暗起来,幸而窗边有雪光的映照,屋子里还看得出人。氐人得了意,用氐语说道:“不要反抗!我只干这一次!你顺从点,天亮我就会走!”
连清漪顿时心如死灰,又不敢过于大声,再带来意想不到的劫数。此时氐人已经将她抱上桌子,意欲行事……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木门再次被打开,门外又抖进了不少风雪,来人大步来到厨房,就着月光,就着面前的氐人,只是对着他的膝盖挥拳一击,氐人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就双膝倒地跪下。
连清漪就着月色,看着眼前的来人,心中一热,唤道:“阿绥!”燕绥应声道:“是我,清漪!”说着,便将她被这氐人扯掉的衣服给她罩上。连清漪披上衣服,可心中还是因害怕而止不住地发抖!
燕绥沉声低问:“小瑞呢?”连清漪苦笑道:“她夜里睡眠极好,我也没有惊动了她,想来,她还在梦中,什么都不知道罢!”燕绥握住连清漪的手儿道:“幸而我来的及时,要是再晚一点……”
连清漪将地上的油灯重又点起,厨房里又明亮起来。她看着地上跪着的氐人,心中痛恨,便问燕绥:“阿绥,你拿这贼人怎么办?”燕绥看了看这氐人,沉吟道:“此人该杀!”说着,就要从腰间拔出刀来。氐人见了刀,倒也不惧怕,口中说着氐语:“老子就是喜欢美女!今天我斗你不过,自是认栽!”说着,便将头一昂,等着燕绥的大刀。
连清漪有些听懂了他的话,便看了看皱着眉头的燕绥道:“阿绥!此人虽行为不堪,可倒也不猥琐!你莫如就……”燕绥听了,便对这汉子用氐语道:“骚扰百姓,预谋不轨,你的行为自是该杀!不过念你也是个汉子,莫如明天就去朕的军营里报道去!若是立上军功,又何愁没有妻子?”
那汉子听了燕绥之言,只见他口中称‘朕’,心内已是唬了一跳,再大着胆子就着油灯,瞧了瞧玄烨阿绥的面容,果是画像上见过的皇上!那汉子唬的腿脚发软,身躯也不停地颤抖,口中更是说不出话来。、燕绥沉沉道:“朕是点了你的膝盖,如今,你的膝盖已是可以活动了!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快出去!到了军营地,去找高欢将军,立不上军功,人头提来见!”
话音刚落,那汉子自不是蠢人,便对着连清漪弯腰屈膝行了个大礼!又对着燕绥磕了个头,快速朝门外走去,一霎时,便消失在风雪之中了。
连清漪此时方松懈下来,对着燕绥道:“阿绥,你说此人会去军营报道么?”燕绥道:“若他是个有血性的氐人,自是会去!朕放了他一马,想必他知道应该怎么做!”说着,便站起身来,将门关好。连清漪这才问道:“阿绥,今天晚上你是怎么来了?”
燕绥笑道:“我若是说,今晚想你,是以睡不着,所以便乘着大雪来看你,你会信么?”他其实想告诉她的是:自从你搬到了这白石村,因为想你,每一晚我都禁不住过来悄悄看着你,风雨无阻,从不间断。
连清漪笑道:“我信!”她的美目就着油灯,徐徐地看着他,燕绥素来认为自己旷达,可还是被她瞧得低了头。他问道:“为何这样看着我?”连清漪此时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好半响才说道:“阿绥,你是个有心的人,我心里记住了!”说着,便递给她一碗温热的青稞酒。燕绥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便接过青稞酒,一饮而尽。
燕绥对着连清漪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很不放心!你是汉人,自不了解氐人的习俗!氐人对于男女关系,看得极是随意!”
连清漪听了,玩笑问道:“那么阿绥,你也是氐人!你……可也是豪放?”燕绥听了,心中反而生气,他道:“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我是这北疆国的皇帝没错!可是我体内也流着一半汉人的血!”
他闷闷地对她说道:“我母亲是汉人!”想起了母亲,他一时心中恻然起来,凝神转过话题道:“我今天就要带你走!”连清漪便道:“阿绥,你可知,现在还是半夜时分呢,况天上还在落着雪!”燕绥便道:“这又何妨!既然下雪,我就在这里胡乱歇一夜!到了天亮,不管雪停没停,我都要带了你走!”
连清漪无法,便对他说道:“好罢!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不过,经了这个夜晚,我可还睡的着么?不如,咱们就在这桌子边坐着,喝着青稞酒,边等着天大亮罢!”燕绥便道:“好!有你陪着,我自不会有睡意!”二人便就靠了油灯,坐在这桌子毛毡子下,默默喝酒,等着天亮。
果然天明时无雪。
不管怎样,自从连清漪重又住进了他行宫里,这燕绥的心情还是大好。眼看着过了氐年节,最后一场春雪落尽之后,这天气便就一天一天地暖和起来了。
这行宫前后,栽着的灞桥柳也似乎抽出了些许的嫩黄蕊条。地上也早就钻出了绿油油的小草。
她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从不在这行宫内外乱走,若有可能,她倒宁愿这宫里的仆就将她当作燕绥的客人罢!可是她也看出了这些侍卫和仆人宫女瞧着她的暧昧眼神,他们对她态度恭敬,神情谦卑。她自是没有办法去管,也自是不可能都管过来!倒是随他们去罢!但是,自己却是可以管着自己的!
因此她在这行宫,并不多和燕绥多语,燕绥心中自是郁闷,可又不愿再次惊吓了她!正所谓好事多磨,他只是远远儿地注视着她。
早春二月,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喧。她看着脚下的芳草连天,远处的灞桥柳虽吐出了新蕊,可一点不似嘉国般的娇嫩柔弱,反而更是透露出一种飒爽英姿。遂说道:“高原的春天,明媚中总是透着一股子遒劲!”燕绥却是过来了,他笑道:“是么?可能我看惯了这些,反而不觉得什么特别罢!嗯,改日我得了空,定要去嘉国瞧瞧!看看那边的婀娜柳树,碧草红花,小桥流水……是否更有一番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