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之前并不认识她咯？”太子淡淡道。
三皇子不解其意，只好顺水推舟：“可能见过，不记得了。今日她冲撞了小弟的行辇，被小弟问责了几句，可能怕小弟怪罪才这样说的。听她自称是兄长宫里的人，小弟更是气愤——这种朝三暮四的奴才，怎么配在兄长面前服侍呢？”
太子更不去看清簌，只随意地勾了勾唇角，笑意中有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也罢，不说她了。孤许久不来御花园，正巧遇到了你——一起走走吧。想来我们兄弟二人很久未见了。”
三皇子握着步辇扶手，脚步有些犹豫：“小弟不敢耽误大哥正事。”
太子握住他的手，不管不顾地朝前走去：“孤此番就是来找你的。父皇这几日身上不爽，听说都是你在照顾，辛苦了。”
“大哥事务繁忙，小弟也是替为您尽一份孝心。兄长操劳国事，小弟自然要为兄长分忧。”他目眸含笑，“小弟本以为您是来看望父皇的呢。父皇的身子近来好了些，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说话含含糊糊的，下人听不懂还要发脾气。小弟亲自去照顾，被他老人家骂过几回后，终于能猜出几分他的话了。”
二人徐徐而行，三皇子总是小心翼翼地落后半步。太子略略打量着他，颔首道：“看得出三弟你近日消瘦了不少。为兄本想早来看望父皇，却不知给父皇送些什么礼物才好。”
三皇子道：“父皇不豫，身边尽是各位亲王、大臣送来的名药，什么都不缺。大哥有这个心就好了，小弟一定会代您好好照顾父皇，不敢有半分懈怠。”
“如此便多谢了。”太子突然沉吟道，“上月犬戎入侵西北淮阳郡，卫将军说身边缺少将才。为兄这儿也没什么人，将季如松调过去或许能帮上忙。你说呢？”
三皇子眼皮微微一抖，抬眼道：“季都统掌管御林军，又是大哥的心腹，派他去为您分忧自然是最合适的。只是季都统这一走，不知何人能掌管御林军呢？”
“为兄也想到了。”太子点点头，“孤有意从禁军中调名将领来补这个缺，你看如何？”
三皇子垂着双眸，教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欣喜。可这欣喜中又暗自隐藏着忧虑——季如松是御林军的最高统领，又是他最信赖的领兵之将。眼下父皇病重，他却将心腹派往别处，究竟是何用意？
想归想，他面上自然表示赞同：“大哥做决定就好。小弟只愿陪伴在父皇与母后身边，其他别无所求。大哥近来忙碌国事想必没有好好休息，小弟那里有大食国前日进贡的葡萄美酒，不敢独自品尝，还望大哥千万赏脸。”
“既然如此，为兄岂能辜负三弟一番美意？”太子颔首。三皇子见他无勉强之色，心中暗喜，忙上前一步抬手道：“大哥请。”
太子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看似随意地道：“刚才那个宫女，你看如何？”
三皇子只是满不在乎地道：“那个宫女容貌尚可。大哥不喜欢良娣姐姐，留个漂亮的宫女在身边也是正常的，不至于惹人非议。宫里有些闲话说的不好听，大哥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宫规再严管不住人胡思乱想。”
太子自从入住东宫，身边便一直没有宫女服侍，宫里有闲话也是正常的，只是没人敢在太子面前提起，他也不甚在意。“你啊，三句话离不开你夏姐姐。”太子玩笑似地道，“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考虑纳妃的事儿呢？丽妃面上不说，谁都知道她为你操心得很。”
三皇子楞了一下，面上似乎泛起了红晕。“大哥竟有闲心开这样的玩笑，不知道父皇病重，母妃为了照顾父皇的病忙得头疼病又犯了好几次，哪有时间考虑这些！”说完这些后他立即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将脑袋垂下的瞬间小心地瞥了他一眼，放柔了语气，“小弟有大哥就足够了，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大哥都没有娶妻，小弟又怎么敢僭越呢。”
“胡说。”太子摇了摇头，“孤不娶妻，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看不上吧。”
三皇子笑了笑，唇角勾起赏心悦目的弧度：“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走吧，听说父皇近日身子好些了，孤也就放心了。”
“那些葡萄美酒就是为兄长准备的。小弟恐大哥近来国事操劳不敢去请，哪知您这就找上门来了，想必是之前听到了风声，不肯让小弟独享呢。”三皇子笑着，抬手为太子引路，“大哥，既然来了，就不要客气了，请。”
三皇子因为还未成年且并未娶妻，再加上皇帝一直舍不得让他就任封地，便一直居住在后宫之中，与生母丽妃一墙之隔。为了避嫌，出行必有仪仗开道，宫女们见到必须回避。当今圣上龙体不豫，宫女们有意者会另寻出路，温和柔善的三皇子就是最好的选择。三皇子一边走一边抱怨自己近来遇到的这些怪事，太子听了，只是一笑置之。
出了御花园东门，遥遥便看见了一座巍峨辉煌的宫室。太子知道那就是丽妃居住的朝阳宫，也是母后被废之后他寄人篱下长大的地方。自己怕是很久没有重新打量这个地方了吧……太子眯起眼睛，朝阳宫的琉璃瓦反射着炫目的光，刺得他眼睛好疼。他知道，这个地方原本是皇后住的，而丽妃却在里面住了十年。
“兄长？”三皇子谦恭地道，“您走错了，应该是这边。请您轻移贵足，跟小弟来吧。”
太子不再看那些刺眼的琉璃瓦，转而露出温和的神情：“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样生分？孤只是看到这里，想起小时候了。”
三皇子微微笑：“是的。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坐在那个台阶上读书呢。大哥记得吗，我们以前在这里放风筝，结果风太大，风筝挂到那棵树上去了。后来……后来是怎么样来着？”
太子淡淡道：“不记得了。我们走吧。”
三皇子眸中出现一丝黯然，瞟了一眼金碧辉煌的朝阳宫，默默地移开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