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自由难觅,眉愁上心头
空荡荡的山谷里,回荡着上官激动而振奋的大叫,和着一叠声的“疼”,月下毫无形象可言的女子,正狰狞着面目左右揉动摔得不轻的两边屁股,偏偏表情痛极,仍是一心怀疑刚才是否自己听错?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上官屏息。
“怎么?不想要?”
“要!我要!”上官不废话,上手就抢。
潇湘子轻巧躲过,眉目低垂,稍微带了那么几丝鄙夷:“先说好!我只是将东西‘暂时’交付于你,待到日后我需要它时,你必须毫无推脱的将它给我。再者,在你保管期间,请顾看好尊身,未免琥珀落入他人之手。”
上官瞬时转为低眉顺眼,眯着眼笑的毫不狐狸:“哪能啊!我就是死了,我也会好生带着它。”
潇湘子睥她:“所以,等你死后,我须得擅闯皇陵不成?”
上官狗腿:“不会、不会,我只是打个比喻……嘿嘿。”
终是重获瑰宝,上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因自小护体之物重回身上,上官早早的便入睡了,到了夜半甚至睡得沉了,连天上飘下雨丝都不知晓,还是潇湘子察觉到的由暖入寒的气流变化,悄无声息的取了另一张大褥子,又砍来附近几株葱木,给上官下榻的树上搭了个简易的“帐篷”。
睡梦中,上官轻轻咳了几声。
潇湘子的眉头弱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暗夜里,雨雾飘散,几丝沁人的凉气渐渐以倍增的速度增长,气候瞬息不定,雨下的越来越密,也越来越大,上官的咳嗽像被点了开关一样,如这长夜里的雨一样,止不住的从喉咙里出来,响在深夜中,既突兀又折磨。
“妈的!爷真是受够了……这晚光听……!”
语句断续又模糊不清,尽数落入潇湘子的耳中,牵起他那一根敏感的神经线。他运气,屏息静神的侧耳细听,辨出那声音的来源:不远不近,百步距离而已。听那语气,想来也是埋伏在他们周围监视良久了。
再细听,脚步虚浮而落地过急,想来是个性格直接而刚烈粗笨之人。
“闭嘴!你能省些气力留待对付潇湘子吗?咱们盯梢了一晚上可不是来换空手的结果的!”声音越来越近。
于前面虚浮的脚步音不同,来人的踏步平稳有力,行进中刻意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索。很明显是个足智多谋、聪明而不好对付的家伙。
几乎与此同时,美美醒转、潇湘子睁开了双眼严阵以待的轻握住随侍在旁的利剑。眉目中闪烁着剑拔弩张那一刻的锐气大盛,周身都被一股凌厉的气势所覆,宛若天边星辰与黑暗交际中间的那一道亮光……
来人已逼近,深深浅浅的十几道身影排布在暗夜中,向各方流窜,如幽灵般行踪诡秘,迅速以潇湘子他们的所在为中心包围成了一个圈。
“不好!我们暴露了!”
随着锦帛的破裂声响起,来人的整个队伍硬是被潇湘子破出的一道剑气所打散。众人纷纷避让,美美以惊人的力量捍卫刚刚醒转尚未来得及分清楚状况的上官,凶猛的击溃来人的攻击,又凌厉迅速的躲过他们刺过来的刀剑。此时,上官自然是没有示弱,抽剑也和人混斗了起来。
一时间,刀剑的铿锵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打斗声不绝于耳。
“潇湘子,把烈焰琥珀交出来!”潇湘子身前一人喝道。
此人身长七尺,身体严重发福,肚圆而熊背,一脸的沟壑,五官和肥肉挤在一张脸上,配上一脸凶恶的表情,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格外的心惊恐惧。
听他声音,正是方才骂咧咧的男人。
对于他的挑衅,潇湘子只轻蔑嗤笑一声。“办不到!”说话间,手中剑也凌厉的挥舞,盛气凌人的逼退绕着他缠斗不止的四五个穿着明显不一的男人。
“朱却**甭废话!咱们先合力将他拿下!”
“妈的!果真是个人物!这一招招凶猛的……滴水不漏。今天就是抢不着宝贝,我他妈也甘愿了……”
“靠!我说杜一萧你傻缺吧!别跟个君子过招似的!今天咱们要胜不了琅邪,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去你爷爷的,**懂个屁!”
只听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嘴仗,手里的刀剑更是毫不客气的往潇湘子身上招呼。
看这情形,竟是一帮江湖人士集结的队伍。各门各派都有。
“哼!我当哪路蝇营狗苟之徒在此伏营偷袭,原来尽是一帮乌合之众。”敏捷的躲开一人迎头袭来的大刀,又一脚踹翻另一个从左前方攻来的男人,潇湘子不客气的讽刺道。
“**说什么!”被唤作朱却的肥男人尖声叫。“骂谁乌合之众呢?今个儿爷们要还是拿不下你,爷从此不姓朱了!”
“如此,便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潇湘子不动声色的反应道。
此语一出,更是激出其余各人的斗志,使出全身解数全身心的投入剑斗中,左攻右击中,蛮力都使出来了。各中突袭出其不意,竟也是完全抛却了江湖仁义,一心要人死的狠招。
“天下第一大盗又如何?今天爷也不图别的,还就持着人多了!看老子不整死你!”
相较于其他尚着重于表面风度,力持伪君子作风的几个男人,肥头大耳的朱却显得相当的霸气和粗俗,趁着众人火力全开围攻潇湘子的同时,手持半边车轮那么大的大刀欲袭击潇湘子的下盘,被其中一着玄青色衣服的男人捉住后项。随即收到男人那凌厉的眼神暗示。
不好!应接不暇的潇湘子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暗叫不妙。眼睛随着朱却移动的方向看去,眼见上官莫寞吃力的身影。那小小的、孱弱的如同一抹月下清莲的身影。此时因着奋力抵抗,小脸泛着淡淡的桃红,胸腔剧烈的起伏——显然这种不正常的起伏应该是正在努力克制着另外一种“动气”。
周围一帮子的男人,没有人觉得围击的不理所当然。在潇湘子左右的人,自然是除一是一,杀的了便决不仁慈——险在围击她的都是些剩下来的士卒,掂不上斤两,如若不然,上官莫寞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杀的。
可朱却的转向攻击,却是叫她吃力十倍不止。堪堪过了十招,朱却已拈着了她的痛处,将她逼的毫无招架之力,身上挨了不少刀伤,不断的,有血从她身上流出,她本人更是因疼痛和无法再抑制的咳嗽,而力不从心。
朱却显然已被激出嗜血的本质,看着源源不断的血,目光中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痴迷,下手越来越狠,在上官的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其实潇湘子并不是没有听说过朱却的狼藉声名的。江湖上对琅邪的骂声有多高,人们对“屠血朱雀”的恐惧就有多深。当然,这种恐惧不是表现在对于朱却本身的畏惧上,而是表现在朱却对于“血”这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的恐惧。
朱却好战,更嗜血。传闻说,死在朱却手上的人不在少数,统统都没有得到个好的下场,生的时候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不说,就连死后,都得不到一具完整的尸身,常常是,在朱却面前流下一点血,死后就留不下一滴血。
此番,上官已经触发了朱却嗜血的机关。
“他娘的!朱却这**不会忘了他本来要干什么的吧?”
这边与潇湘子缠斗的一男人大声与同伴搭话,显然也是看不惯朱却陷入疯狂状态的样子,脸上是唯恐躲之不及的恶心表情。
“钟掌门,无法了,咱们实行计划吧!”
指使朱却分散潇湘子注意力的那名玄青服男人,使出凌空击伏,一边将潇湘子逼至其中一名唤杜一萧和另一人左右夹攻的的包围圈中,转瞬又已移形至潇湘子后方,迎背给予一击。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围击中的一人手吹胡哨,嘹亮的哨音一出,空谷中立时传来弓箭破空的凌冽声响。
和着美美异常凄厉的叫声,上官情急的大叫也无济于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志在必得而大意的时候,局势突然急转而下——
没有人看清那一瞬的情形,只隐约观得晦暗天际下,如注雨幕中飘飘几缕聚散有力的白色,迅速在空中几回盘旋,然后以势如破竹的气势,袭向围困住潇湘子的众人。那东西仿佛一瞬凝形,就在抬头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破人之短,杀人于无形。
那东西有着万里腾冲的惊人速度、狡黠多变,刚烈中却又带着绝美的柔姿,让人感觉异形,却又不自觉的臣服。而尤其是,它在混沌的空中,沾染雨的洁净与清灵,变得空明无我,冠绝无双。
从它形成到消弭,没有人能够真实看清。
杜一萧睁着惊恐的双眼死死盯着覆在上官莫寞背后的潇湘子,已经忘记了言语,看那惶恐的模样,怕是后怕到不行。
眼看周遭再无一个活物,一行三十余人,死的死伤的伤,尤其是那朱却,一剑正中心脏部位,死状狰狞。
杜一萧亲眼见证这宝剑从薄如纸片的轻软到削铁如泥的锋锐,吓的三魂不见七魄。毫无疑问,倘若此时的潇湘子最后再补上一剑,那这场交锋,他便胜的彻彻底底。
即使,他已身中一箭。
但绝对有人相信,他的毅力远不至此。
比如,那名始终自持镇定的玄青色服的男人。他就干脆的逃匿了——身负重伤,拉着惊呆的杜一萧,步履艰难的离开了满是尸身的山谷。
“破狼,你怎么了?”背对着潇湘子,还未看清是他为自己挡去直指胸腔那一箭的上官,回转身才接收到他瘫软的身体,一时间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眼泪稀里哗啦的流。
“我的命很珍贵的……”居然也为了你去冒险!这一刻,潇湘子心里风起云涌,即使心里知道是那一个隐因,还是不能接受。所以脸上泛起无力而自嘲的苦笑,心里悄悄的升起那么一点恨她的意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一下子都死光了呀……咳咳咳!”上官非常之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眨眼的功夫,所有袭击她们的人都挂掉了,甚至连仅存的两个人也都仓皇的逃了,破狼也身中箭伤——现在看来,还是为自己挡的一箭。心里是极惊疑、害怕,又愧疚。
“……蠢丫头……”说的力不从心。
“他们都说你可怕,看来是真的!……咳咳……我从前不相信,是我傻……咳……你能不能念在我傻的份上,再坚持一下下?不要死呀!我不想没有你,一个人没有支持的走出这里,最后死无全尸,还不了我父王一个女儿,见不了我爹爹最后一面……咳咳……破狼你快睁大眼睛看看我!别睡……千万别睡……”。
上官一个人手足无措的抱住潇湘子,只管傻乎乎漫无目的的说些让他回神的话,倒是一直守候在侧、肩胛位置带着一箭的美美,懂得用一副担忧的神情望着潇湘子,眼里盛着忧伤。即使转瞬,这种忧伤被一种野兽天然的防备所替代。
只见它盯着不远处的深林,俯低身体四肢着地,爪子示威性的扒拉着地面,眼神凶狠凌厉。
“嗤嗤……瞧这战场惨烈的……”一把低沉的男声从黑暗中传了出来,和着雨夜中上官的咳嗽声,尤为明显。
由远及近,来人的轮廓由浑然晦暗到邃然清晰。渐渐的,也看清了来人身后跟随的几个人。
重伤中的潇湘子仅来得及看了来人一眼,便陷入昏迷。
“你是谁!?”
“我是谁?”来人背着手走至上官面前,扬起一张好看的脸,好笑的反问。
“我是你父王一直在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