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一卷纸,在基地的院子里奔跑的食堂管理员王辉宝,像是有什么重大的军情要务,脸色凝重流着汗,慌慌张张的一路跑着来到医务室,也顾不上敲门,就一把把门推开。由于使的劲太大了,开了的门咣当就碰在了墙上,在发出剧烈响声的同时,门又被弹了回来。
正在给病号打针的梦茹,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吓了一大跳,手底下一哆嗦,针了打歪了。挨打针的病号疼痛难忍,哎呦了一声,就抗议道:“梦医生,轻点呀,咋这么痛?”梦茹惊骇的抬眼一看是王管理,手里拿着一卷纸,脸色惊慌。听见病号的抱怨声,嗔怒的把王管理瞪了一眼,柔声的说道:“对不起,是我的不好。都怪王管理疯疯癫癫吓人捣怪的进来,把针扎偏了。这次就好了,一点儿也不会痛。别动,真的一点儿都不会痛。”气喘吁吁的王管理,看到自己的失控影响了梦医生的打针,就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安静的站在一边喘气,什么也不说,等待她把针打完。
打完了针,送走了病号,梦茹把门关上,转过身来就对王管理瞪了一眼说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像狼撵来了似的,进门也不知道慢点?”王管理讪然的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太激动了,推门的时候没有防住,劲用过头了,是我的不对。”梦茹一听嫣然的笑着,急忙好奇的问道:“激动?激动什么?是不是找到女朋友了?”王管理一听,满脸的自豪。掏出手绢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后,就喜上眉梢的说:“这可比我找到女朋友更令人激动啊!梦医生,好消息,喜报,喜报啊!”梦茹一看王管理自我陶醉自得其乐的样子,就有些莫名其妙。王管理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给人的影响有些清高或者自命不凡的感觉;平时除了食堂以外的地方,根本就听不见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从当兵的那一天起,他就围着三尺锅台转到现在的管理员,正可谓十年磨一剑,没有些能耐是难有今天的成就地。虽说是火头军,在基地可是元老级的人物。基地首长换了好几差,基层的军官更是走马灯似的换,而他却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其中的奥妙,只有他自知。
有着老资格的他,基地的一切都烂如指掌,就连伙房里的老鼠,他看一眼都能认出公母来。所以,每一任的首长,都离不开这样的好管家,大家戏称他是“不倒翁”,在基地自然而然的就养成了目空一切秉性,让他愿意张口说话的人就没有几个。
事物都是有两个方面地,清高的反面就是自卑。边关的艰苦和自然环境的恶劣,是不适合人超期在这里生存,能在这里呆下去的人,没有些毅力是难以持久地。王管理看着有门路的人到边关渡一层金,屁股还没坐稳,就满载而归了。他们的来来往往,有时候除了羡慕,想想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心里隐隐的就有些自卑了。
梦茹刚到基地的时候,他自然就在基地。青春靓丽的梦茹犹如天仙一般的来到边关,就像一颗陨石落入平静的水面,掀起了滔天巨浪。基地的适龄青年们,心里掀起的滔天巨浪,可比水面的巨浪大的多了。正值谈婚论嫁年龄的王管理也是其中之一,随有自卑的心里,也是跃跃欲试。
梦茹天生丽质,貌若天仙,走到哪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再加上她爸爸就是基地的司令员,更是锦上添花,怎么能不让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热血沸腾,争先恐后。那一段时间的基地医务室,门庭若市,车水马龙。为了一睹梦茹的芳容,没病都愿意打一针,可想“繁荣”的场面有多壮观。
繁荣过后就是冷清。包括王管理在内骑着白马的王子们,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落下马来的时候,才知道胸中燃烧的炽热岩浆,根本无法融化冷若冰霜的梦茹。一时间,繁华过后的医务室,恢复了平静,甚至到了门可罗雀的地步。
冥冥之中,羽队长的到来,让一切都尘埃落定。梦茹的美丽只为一个人绽放,她也成了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不再给人痴心妄想的机会了。王管理和羽队长是老乡,关系自然是不错。羽队长不在,他自然就会替老乡操一份心,此刻他的激动,就是为他的老乡而激动。
梦茹看着王管理出乎意料的举动,就抱怨到:“什么好消息?什么喜报?没头没尾地,你往清楚里说行不行?”梦茹一边脱去白大褂,一边用手把头发往整齐里捋,一边心不在焉的说。王管理急的咽了一看吐沫,举起手里的一卷纸说:“二一八车队的立功喜报,就是我老乡羽队长他们的车队。刚从军区送来的,我第一时间就跑来给你报喜。”梦茹两手还在拢头发,一听二一八车队就浑身颤抖,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趔趄,心就砰砰的乱跳了起来。
两只拢头发的手,突然疆住在头上,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王管理,心想,是不是他在给我开玩笑?满眼的不信任。开玩笑的事时有发生,没有人上当,玩笑就失去了意义,一旦上当就会成为笑柄,尴尬的局面会让人一时很难看地。
梦茹还是经不住王管理手中那卷纸的诱惑,为了防止上当,她半信半疑的的从头上取下一只手,接过王管理递过来的纸卷,才把剩下的那只手也从头上取下,双手展开纸就细心的看了起来。
刚看标题时,就看到二一八车队几个字,说明王管理没有开玩笑,她抬起娇媚的杏眼看了王管理一眼,表示感激。低下头继续往下看,脸上艳丽的笑容就像花朵一样娴雅的绽放了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喜事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论长的丑美,内心的喜悦,会抑制不住的表露在脸上,鲜艳的无与伦比。
随着梦茹往下看的进度,她脸上的表情也在波浪壮阔的变化着,刚才迷人的娴雅表情,突然间就乱云飞渡了。看到最后时,浑身乱颤,抽泣不断,哭声也出来了。
难掩悲伤的梦茹,如处在无人之境,把王管理没有当外人,当着他的的面,从小声哭,到越来越大声哭,眼泪扑簌簌的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啦的流满了她那一张洁白迷人的脸,越发的娇艳动人了。梨花带雨花更艳……
肆无忌惮的梦茹,哭声惊天地泣鬼神。本来捂着嘴哭,到后来放开手哭,越哭越伤心。嘴里还依依呀呀的哭诉道:“怎……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了?这些兵都是我亲手体检,他们的身体状况我烂如指掌,壮的像山一样健康,能适应高原的恶劣环境,怎么会牺牲呢?一下子牺牲了这么多兵,他们究竟是怎么了……呜呜呜呜……”梦茹悲伤至极,难以自禁。
二一八车队的兵,每一个人她都十分的熟悉。从刚到高原给他们体检时还羞羞答答,到后来熟悉了就大大方方,就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难分难舍。日久生情,时间长了,没有了生疏,彼此间自然而然就会有一家人的感觉。突然间那些熟悉的亲兄弟牺牲在高原,作为女性的梦茹,这种打击是她难以经受,放声悲哭也在情理之中。
王管理看着难以自禁的梦茹在痛哭,自己的眼泪也无声的滑落,默默的在抽泣。梦茹一边哭,一边看着手里的喜报,嘴里还是依呀不断:“牺牲了这么多兵,这个队长是干啥吃地?他为什么不保护自己的兵?他是怎么带的兵?他……他……他还活着没有?”哭晕了的梦茹,一时把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他抱怨了几句后,突然才关心起他的死活了。
她的心里猛的一抽搐,哭声随着抽搐嘎然而止,只有无法抑制的抽泣了。她用手擦去阻挡视线的泪水,把手里看完了的喜报又翻到背面看,喜报的背面什么也没有,就急急忙忙的又把喜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还是找不到她最想知道的片言只字。
什么也找不到的梦茹,鄂然的用目光看着王管理,目光冷酷的有些吓人。好像王管理把她需要的什么东西藏起来似的,非要他给个说法不行。泪眼朦胧的王管理,看着梦茹祈求的目光,无言以对。他举手无措的说道:“梦医生,我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只是听说他受伤了,我知道的就这些。”梦茹一听就像疯了一样扔掉手中的喜报,抓住王管理的胳膊,像一头护犊的母狮一样,不撒手的摇晃王管理的胳膊问道:“他伤在哪里?伤势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你说呀?你快告诉我?他究竟怎么样了?”王管理惊愕的看着梦茹如此失态的举动,把平时留在心里的淑女形象,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一个柔柔弱弱,气质娴雅,令人高不可攀的冷艳美女,此刻却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泼妇,她的情绪不是悲伤的极致,哪能“原形败露”呢。吃惊不小的王管理,任凭梦茹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军装,就是把军装撕破了,他也无能为力安抚情绪失控,曾经心仪的梦中情人。
歇斯底里发泄的梦茹,不管不顾任其发泄。泪水口水鼻涕在脸上肆意横流,也不顾及。目瞪口呆的王管理,从梦茹失控的形态中寻找往日气质高雅,文质彬彬,见人面若桃李,把微笑含在肉里,用目光把你扫一眼,就算是对你打招呼。她那一副孤傲冷艳的表情,想多看一眼都不敢,只能远远的看个背影。
眼前的梦茹,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矜持,除去了令人生畏面具,尽显她真实真切的女性柔软。这是王管理连做梦也想不到地,所以,把他一时给蒙住了。王管理扶住梦茹的胳膊,哽咽着说:“梦医生,你别激动,坐下来听我给你说我所知道的。”王管理把梦茹扶到椅子上坐下,取了毛巾递给她。梦茹接过毛巾往脸上一捂,只是嘤嘤的啼哭,双肩在不停搐动着。
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梦茹乱了分寸,失去了原有的风度。等哭过一会后,她的情绪也慢慢的平静了许多,用毛巾擦完了脸,还是止不住滚滚涌出的泪水。她起身来到水池跟前,打开水龙头,抽泣着洗脸。水龙头的水有多少,她的泪水就有多少,泪水随着流水,哗哗的无穷无尽……
在水龙头上冲洗了一阵后,梦茹也强忍了一会,泪水已明显的少了许多。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抽泣的语气说道:“对不起王管理,在你面前失态了。你说他的情况,你能知道多少?你实话告诉我,我能承受,别隐瞒,别骗我,行吗?”王管理看着伤心欲绝的梦茹,伶爱之心油然生气。想给他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回复如初?可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艳如桃李,梨花带雨的梦茹,可怜巴巴的等待他能给她说些什么,王管理一时无语,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