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沅中进士前曾为刘统勋的属吏,故早与刘墉认识。刘墉出任陕西按察使时,毕沅为布政使,不久又升任陕西巡抚,为刘墉上司,关系比较密切。
乾隆五十四年,刘墉推荐新认识的朋友邓石如去时任湖广总督毕沅幕中任职,毕沅对邓石如关注备至。
毕秋帆也是一个风流才子,生活奢侈,家中养着一个戏班子,空闲时便令演唱。
有一天,有客人同坐看戏,见其悠闲自得,便告诉他说:“毕公似乎是太奢侈了吧?”不料毕听后哈哈一笑说:“我曾题写文天祥遗像,说是:自有文章留正气,何曾声妓累忠忱。意思就是,只要在道德大的方面没有损害,即使有小方面的不足也是可以理解的。”也就是说,即使象闻名天下的民族英雄文天祥,不也有好色的毛病吗?我讲究点奢侈享受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依然我行我素。
毕沅颇好延揽人才,为人也很风趣。在作陕西巡抚时,幕中宾客大半有好色之癖。由于毕沅妻妾成群,而且都能歌善舞、美丽无比,所以大家都喜欢有事无事地朝内府跑动,借以享受欢歌笑会。毕沅心中生醋,倒也不便明说。
有一天,借着大家都在场的机会,毕沅忽然传令说:“快去传令中军参将,要鸟枪兵、弓箭手各五百名,进衙门侍候!”大家都莫名其妙,纷纷询问出了什么事。
毕沅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大事倒没有什么,只是近来衙内兔子太多,闹得人心烦,所以想把他们全部打出去。”
打兔子一说,自然是暗喻“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意思,在座者很快明白了所指何事,只是有的敢笑,有的不敢笑而已。
嘉定人曹仁虎与毕沅为表亲戚,当时因守父母孝离职,正作关中书院的山长,就住在毕沅的巡抚衙门。不久的一天早晨,毕沅偶然去曹仁虎的住室找曹仁虎,此时曹仁虎还在酣睡,门也没有开,却见门上赫然贴着一幅对联:
“仁虎新居地,祥麟旧战场”。意思是,这里是曹仁虎的新住处,曾经是麒麟交欢之所。看笔迹,应是幕友钱献之的手笔,大概是不满于被比作偷吃窝边草的兔子,故以此相讥吧。毕沅只好一笑了之。
一年后,毕沅改作河南巡抚,住在开封城中,而一帮宾客,仍不改窥伺内府美色的毛病。于是,毕沅再用“打兔子”的笑话对他们进行讽谏。不料这次,座客中已有人早作准备,不等毕沅把“掌故”说完,就见一客人站起来,装着很认真的样子说:“此举大不可!”毕沅忙问“为什么?”客人说:“这里本是梁孝王的兔子园,众怒难犯啊!”毕沅听后哈哈一笑,只好听之任之。
毕沅作湖广总督时,礼贤下士,吴中名士多在其中,肥马鲜衣美食,逍遥自在,而只有邓石如布衣徒步,非常俭朴,所以毕沅特别看重邓石如。邓将归,毕沅极力挽留,挽留不住后非常遗憾地说:“邓先生是我幕中的一服清凉散啊,今天就要离去了,我幕中顿为逊色。”为了给邓石如置买田宅筹措资金,他宴请诸盐商,让众人为邓石如做寿,邓因此得有干金之蓄,归而买I王I盖屋,延请师傅教其子侄。随后游览大江南北,所到之处,必寻访贤达之士及古人金石之事迹。出游归来,以囊中资先周济三族贫乏者,余资请人制作棺材,贫不能葬者可随意取用。
6.教学相长数英和
为人师者就要有为人师的样子。不管是生活中的老师,还是学业上的,工作中的,尊师重道是传统。
古语云:“三人行必有我师。”
刘墉多次出任考官,后来又任吏部尚书、大学士等要职,因而他的门生故吏及受其提拔的人很多。其中,满人英和与他的关系最好。
英和,字树琴,号煦斋。满洲正白旗人,姓索绰洛氏,礼部尚书德保之子。乾隆五十八年进士,历官翰林院编修、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兼内务府大臣、军机大臣,入值南书房,又曾官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及翰林院掌院学士等职,道光八年(1828年)因主持建造的陵墓浸水,他和儿子奎照、奎耀一同发配黑龙江。三年后释还北京闲居。著有《恩福堂全集》。
英和父亲德保和堂伯父观保都和刘墉同事过,曾于乾隆四十八、九年共同主持过辟雍工程,后来又共理过卢沟桥和明陵整修工程。英和年轻时曾师从刘墉学习书法,“余幼时习字,临摹《多宝塔》。及冠,检先人书箧中,得松雪与子英学士手札墨迹,遂日日仿之,是为学赵之始。后列诸城文清公门,尝领论书余绪,又尝侍公挥毫,略窥作字用笔之道。一日,公出赵迹二赞、二图诗大字卷子,董华亭所称以鲁公《送明远叙》兼米海岳法者示观,余爱不释手,公即慨赠,有一生学之不尽,聊当衣钵之语。余拜受归,因名书舍日藏松”。英和于乾隆五十七、五十八年参加乡、会试时,刘墉均为主考,故有师生之情。此期间,英和曾写有《座师刘石庵先生斋中观砚》:
夫子书通神,嗜砚有奇癖。
示我以大观,珍重手拂拭。
端歙相间陈,陆离光奕奕。
或乃瑟琶形,或乃鹎鹉格。
或乃瓜皮青,或乃蕉叶白。
一一锡嘉名,其大辄盈尺。
自非夙好敦,谁解殷勤觅。
小于列门墙,问字来朝夕。
窥豹见一斑,恍然心有得。
规矩应方圆,坚贞复润泽。
历久终不渝,相契是翰墨。
允为席上珍,那数韩陵石。
嘉庆九年刘墉去世,英和作《哭刘文清公》诗以为悼念。英和在序中说:
“余乡、会试,皆出诸城刘文清之门,相待独厚。甲子腊月二十四日,公无疾而终,时年八十有五。闻信往哭,几不成声。欲作挽章,终日不成一字。兹两月余矣。抚今追昔,不禁神伤,辄得二律。”
父子家人谊,文章知遏恩。
耗传惊不信,声咽若为吞。
毕世无私蓄,清名让独尊。
西州应梦断,悲绝素车奔。
诏重饰终典,门无杂吊宾。
十龄伤令嗣,一代得传人。
翰墨原余事,珠林有宿因。
翘瞻文正墓,马鬣又增新。
公生子名杭珠,聪惠过人,十岁而天,公不为意,现在侄锡朋承继。
道光七年,《刘文清公遗集》由刘墉侄孙喜海等编辑出版,英和亲为作跋,并写下饱含感情的《夜读<刘文清公遗集>》:
闻无人兮万虑屏,隔窗依约银河影。
地炉自热火温馨,未启遗编冠先整。
只为书高翰墨林,翻教名掩诗人境。
唾珠罔觉自挥毫,就钞我每思怀饼。
克家后起真得人,频使吉光焕彪炳。
笔压青邱吟有香,回环万遍味可永!
鼍鼓冬冬漏渐沉,塞外深冬不知冷。
聊志高山景仰心,妍词敢向师门逞。
可见感情之深。
7.兄弟同车共一骑
结交四海亲朋是人生一大乐趣。即使遇到不开心的事,也有人分享,遇到不懂的事也有人商量。朋友,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存在。
嘉庆初年有一位影响相当大的人物,即是朱硅。乾隆刚传位给嘉庆时,嘉庆就要将朱硅从地方召回中央,为和珅阻拦。太上皇死去当天,嘉庆即急召朱硅入朝。而召朱硅与刘墉的作用分不开。
朱筠是乾隆十九年的进士。博学宏览,聚书数万卷。好奖掖后进,在当时名望甚重。朱硅是朱筠胞弟,是嘉庆的老师,也是对嘉庆朝政治影响很大的人物。
刘墉与朱筠兄弟结交很早。纪昀与朱氏兄弟均为刘统勋的门生。朱硅与刘家既有门生关系,又同居京城,自然交往密切。而且朱硅性情稳重,也很受刘统勋的器重。而朱筠则一向号称“疏狷奇士”,性格通脱豪放,不拘小节。
朱筠于乾隆十五年再应乡试不中,被刘统勋延至家中修《盛京通志》等书,颇受赏识,甚至朱筠曾当面指责刘统勋处事模棱两可,刘统勋也不怪罪。
乾隆十九年中进士后,刘统勋曾祝贺说:“君无复以古大臣责我老夫无能为,望努力耳。”
朱筠兄弟先后进入仕途后,同官翰林,出入同车,更是风流倜傥,风头出尽,被同年好友纪晓岚艳羡不已,以“兄弟同车共一驴”之旬相赠。
据朱筠学生李威记载,朱筠自安徽学政罢归后,闲暇无事,每天就坐在他的书斋椒花吟舫里,朋友、门生故吏及求学者接踵而至,看门人不胜其烦,听其出入。朱筠笑语应酬,昼夜无倦色。入夜客人离去,仍叫学徒陪他喝酒聊天。
乾隆十六年,刘墉中进士后,与朱氏两兄弟同官翰林,故交往较多。刘墉诗集中保留多首与朱筠兄弟的唱酬诗,如《玉波冷双莲》就是和朱筠兄弟游昌谷时所作,其中写道:
红冰一片凝双魂,江妄夜吊秋烟痕。
修顽雪摇弱无骨,对泣余膏咽孤月。
娇怜负转如流弹,觅影不见空折盘。
蚌珠拾得无处著,歌怨莫邪声更寒。
江中碧化古时魅,裁偏宜素腰腻。
《慈恩寺塔题名拓本》诗中写道:
朱家兄弟出近作,长歌韵尽十五成。
慈恩浮屠见遗刻,古意触发难除芟。
遂驱逸兴斡大句,奇峰对峙双垒岩。
而我何由更著笔,强欲属和劳沾喃。
刘墉在《玉波冷双莲》小引中说:朱石君邀余同作,石君兄弟服膺昌谷,于此题固应有佳致,予被牵率,苦难竞美也。又说:“两君好事有同嗜,臭味不隔如吹兰。”
朱硅八岁时即能作文,所作文章苍劲古朴,与其兄朱筠同有神童之名。
乾隆十三年十九岁即中进士,据说当时大雨连绵三日,为吉祥之兆。乾隆皇帝对朱氏兄弟早有了解,加之刘统勋极力推荐,说道:“北方士人多粗旷豪放而缺乏文彩,惟有朱硅、朱筠兄弟,以及纪昀、翁方纲等人,博学多才,实为天命应运而生者”。所以乾隆皇帝对此数人印象深刻,尤其是朱硅更是如此。乾隆听完刘统勋的推荐后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说:“纪昀、翁方纲只是书生,不足与数,倒是朱硅确实不错,不仅文章作得好,人品也端方。”所以朱硅在进入仕途初期,升迁还是很快的。后来入朝做了嘉庆皇帝的师傅。
朱硅一生注意搜罗人才。后来的地方大员,如荆道乾、王秉韬,以及张惠言、鲍桂星、陈超曾、汤金钊、孙原湘等,都是他所推荐或所取的门下士。
其中,翰林学士吴鼒是他最赏识者之一。
那是在他主持浙江乡试的时候。他在考场中搜得吴鼒的考卷,大为称赏,诵读再三,大呼说:“山尊在此。”激动之下,他披衣出门,前去敲巡抚阮元的门,请其秉烛批点,说:“此卷妙处在某某处,老大眼睛疲倦,不能执笔,君可为代笔,这是吴山尊的文章啊。”发榜后,果然是吴鼒的手笔。
由于性情宽厚,朱硅也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一位官吏一向贪婪卑鄙,却知道朱硅喜欢廉洁自持的人,所以特地找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去见朱硅,谈话内容,都是安贫乐道的道理,因而赢得了朱硅的信任。不久,其人因罪被罚戍边,等到被赦免归来时,朱硅正作掌管官员选拔的吏部尚书,极力主张为其平反昭雪,并想让他官复原职。彭元瑞不同意这样做,并指出此人过去的贪污表现。不料朱硅听后大为不满,说:“像他这样的人,可谓对朝廷忠诚,对家庭友爱,是现代的闵子、颜子啊,怎么可以用贪字来侮辱他呢?”仍固执己见。
由此可见,以文会友,是人生一大乐事。文如其人,在一个人的文字中可以看出这个人的风骨和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