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他是来打架的,也是来说话的……”钟林会却是一脸莞尔,在一旁呵呵而笑:“陈兄弟,你将来过风雷泽,又有好处得了!”
“风雷泽?”陈绍庭又懵了:“风雷泽在哪里?”
“哈哈哈……”钟林会不由得大笑道:“伍冠信,五百年前,为风雷泽西北龙王!”
“丁以、查伯二位始洲先贤,在风雷泽上筑起长堤,他就变成了洋竹湾龙王……”
陈绍庭终于恍然,钟林会却又道:“呵呵,现在长堤崩塌,风雷泽再现,他就又是西北龙王喽……”
“你当时在风雷泽上时,伍冠信可以找个急需阻止水势、无暇脱身的由头,不来找你的麻烦。但职责所在,找还是要找的,所以拖到今天,等你能抵挡他一二招了,才过来找你算账!”
——说白了,陈绍庭毁去长堤,伍冠信从一个河湾的小龙王,重新变成西北龙王,着实受了不少好处。
——所以,他欠了陈绍庭的情分,但职责所在,还是要来找他麻烦。
两人功力相差悬殊,说打不过那是不行的。但既然陈绍庭已能抵过他一二招,那么就大可以用“对手滑溜、奈何不得”二句话,冠冕堂皇退去。至于后面的“请你到龙宫一坐”,说到自然不是反话,而是将来肯定要还陈绍庭这个人情。
“嘿嘿,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但陈绍庭还是有些想不通,疑惑道:“我看这家伙出手凶狠得紧啊,刚才稍有不慎,我早就被他撕成两半了……既然他欠了我人情,怎么也不讲个手下留情?”
钟林会两眼一翻,不屑道:“切!你四道护身法术用完之前,让你死你也死不了,他不手下留情又怎么了?”
每个藏窍,在一开始时,储存的一阶法术是八个,二阶法术是二个。所以在钟林会这些受过系统教育的人面前,知道你烧炼了几条经脉,就知道你有几个藏窍。顺便的,也能猜测出大致的防护法术的数量——毕竟全身藏窍就那么几个,攻击性法术大多在身躯正面和两臂,防护类在身躯后背,闪避、加速类则多在两腿。故而无论是钟林会还是伍冠信,只要随便猜猜就知道陈绍庭有多少老本。
陈绍庭闻言,不由得学钟林会的模样摸了摸头皮,嘿嘿笑道:“可不正是如此,不过我要是再耗费一道‘瞬空’,可要忍不住扔下钟兄一个人跑路了……”他本来对钟林会没有一同出手御敌,多少有些芥蒂,此时就借着这番傻笑的机会,暗中点了一句。
“呵呵,陈兄弟,你以为伍冠信是一般的地祇嘛?”钟林会也听出了陈绍庭的意思,解释道:“他是天庭钦敕的真神,身份便是和各大仙门的长老,也勉强可以平起平坐,真要用出神通来,靠我们两个,哪里逃得出去?”
“不过我既然表明了身份,他也不致下了杀手……”
钟林会一直就没有表明自己是哪个宗派的,听到这话,陈绍庭心中微微一动,隐约就猜到了他极风宗弟子的可能。但钟林会既然不说,陈绍庭便也不多问,促狭一笑道:“哈——好你个家伙,感情你一听到伍冠信的名字,就没打算出手,就瞒着我,让我一个人担心受怕那!”
钟林会佯怒道:“你可别冤枉我,龙王的私事,哪里是我一个外门弟子能插手的?就中间给你加了一道法术,还给他发现了,哼哼,若是日后告我一状,怕都有不少麻烦呢。”
其实他这一出手,也算是多多少少和伍冠信拉上了关系,以后大可以这番故事找上门去求助一二。人家是活了几千年的龙王,哪里会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故而才会狠狠瞪他一眼,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硬凑上来的亲戚。
大家都是人精,陈绍庭也知道钟林会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嘿嘿笑道:“但你也没吃什么亏,嘿嘿,方才担惊受怕的可只有我一人哪……”
两人各自得了一枚真符,都亟待重新祭炼。因此到了舞阳司便歇下,住的还是上次碰上林亢龙主仆的那家客栈。只是物是人非,这家客栈原来的老板早已死在文舒兰手中,如今换了东家,便是店里的小二,都不认得陈绍庭这个故人了。
黄昏时候的这一场暴雨,来得太过蹊跷,店里沸沸扬扬,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儿。钟、陈二人装模作样凑了一回热闹,便包了一个小院,各自进屋打坐修行。
陈绍庭自从得了钟林会提点,便准备老老实实,先真符、后炼窍、然后符箓,一步一步扎扎实实修炼。但他如今多了一枚真符,从某个方面来讲,《雷电经》中的这第九枚真符,已属于元神层次,祭炼起来极为碍难,等到了天亮,才勉勉强强添了三四道小禁制上去。而且以后的祭炼,也会是更加的缓慢。他以前修炼,从来都是顺风顺水,但到了今天,也终于感叹起修炼的艰难来。
到了次日,两人吃罢了早饭,走到舞阳司关头,陈绍庭便期期艾艾,将这事情说了。
钟林会也是愁眉不展,半晌才道:“宗门中弟子出门历练,碰上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但真符多一枚,对三魂七魄的提升也多一分,因此再怎么艰难,原先的祭炼重数,是怎么也能达到的。陈兄弟,我看你最近心性多有浮躁,花些时日清淡修行,敛一敛性情,却是最好不过……”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有道理,陈绍庭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闻言频频点头不已。
“我看你不如这样……”钟林会又道:“你先祭炼真符,等到难以为继了,再回头来烧炼窍穴,真窍多了,神魂便能凝练增强,然后再转过来祭炼真符……”
“反正你就记着一点——真符禁制不到原来的数目,而且不到顶点,就绝不可以出关,这样对你,或许能多不少沉淀。”
钟林会此来,原本是要考察陈绍庭的心性,找个机会,将他收归极风宗门下。
但仙门收取弟子,从来是给你一份机缘,具体还得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没有倒贴着脸凑上门来的道理——不然你根基再好,出了这样的事,也必然要起骄横之心,坏了心性。那就不是收你入门,而是坏你修行了。
陈绍庭的心性,其他都是上上之选,唯有一点土性,积累大是不够,而且转换之能,亦只是勉强够格。而且在钟林会看来,自己机缘其实已经给了,陈绍庭若是个明眼人,便该主动提出,请自己引荐。另外真要收入仙门,还确实需要一二年的时间沉淀积累才好。
两人之间,交情已经结下,所缺无非机缘而已。钟林会这么一想,便有意点醒道:“陈兄弟,我看你这番修行,完全可以坐关一二年,所谓厚积薄发,到时才是你一飞冲天之时。呵呵,如今诸事已了,我们不妨就此分道扬镳,等到了那时,愚兄再来看你。”
陈绍庭看待问题,终归还有许多世俗的眼光——自从隐约猜到钟林会是极风宗门人后,心中就不免有了几分提防。
极风宗是在宿洲,到梁化行程二万余里,路上行走便差不多要两个月。钟林会说一二年后再来探望,那极风宗门人这个事实就更加笃定。他这么一想,便起身拱手道:“如此,小弟就在此恭候钟兄了……”
“唉……你我相处时间虽短,但言语投机,钟兄对小弟更是不吝指点,这几日着实收益不浅。黯然销魂,唯别而已……钟兄此去,实是教我万分不舍啊……”
两人这几日也算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交情终归是有的。陈绍庭说的虽是客气话,但言语中真情流露,那是实实在在有一种不忍割舍的情绪出来。
“黯然销魂,唯别而已……”钟林会脸上失落之色一闪即逝,哈哈一笑,拍了拍陈绍庭肩膀道:“陈兄弟何必如此!长生路上,还不知有多少风光等着我们呢!”
说罢挥一挥手,仰天大笑而去,边走边撕身上的一袭白袍,转眼间就撕得百花怒放,赤身裸体,随即又打乱发髻,披上了他那一身讨饭的发臭麻衣,去的远了。
“疯子!疯子!”
关口往来的人也是不少,见这么个壮小伙子忽然发疯,纷纷围了过来看热闹。钟林会身上一身肌肉颇为精白,更有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啐了一口,捂住了眼睛,又偷偷从手指缝里看人。
陈绍庭也没料到刚刚还好好的,这家伙会突然就如此恶形恶相,见许多人围住了自己指指点点,不由得掩面而去,狼狈逃窜不提。
他现在也没了什么旁的什么事情,接下来晚间就祭炼真符,白天就施施然赶路。直到了四月三十,方回了源径村。
当日出门,文元飞和陈绍庭是一起出来的,老头子去了壮北省找那位苍岩公邱昌,陈绍庭则去香洲寻宿行哲和昭武郡公宿承东,为的都是家族后续之事而搅动天下。但等他回了源径村,文元飞却捎了信回来,说要去拜访友人,顺便帮文中行打造他那一个护圈,到现在还在外面耽搁。
一个老牌的金丹人仙,也用不着陈绍庭来担惊受怕。他先拜会了族中长辈,又上山看了看茅萱,和文善策、林亦昭说道了几句,便自去闭关修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