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元渡过了二十七道阴阳地煞，又在西海边上埋了三年，全身剩下的骨头，早已淬炼得和金刚石差不了多少。这一个个头凿敲下来，简直痛彻入骨，打得陈绍庭眼泪都几乎流出。
“师父我冤枉啊！”
陈绍庭还确实是冤——元力唯精唯纯，这个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那时在炼窍阶，血肉筋骨和元力混杂，强劲筋骨、淬炼血肉就是淬炼元力。等到在垣崖山突破元替，接下来就是连番作战。然后就是拜入端靖宗，回源径村只过了一夜即便上路，哪里会知道这等细微的关节？
而许承军、文善策两边，一边根本不知道陈绍庭刚刚突破，一边只当他已拜入仙门。文元飞别说根本没那个时间，便是有心叮嘱，怕也是不敢。阴差阳错之下，故而才会漏过了这一环。
听陈绍庭磕磕巴巴解释了一番，乌元才算收起了火气：“人入了元替，血肉化元，平时饮食呼吸积累，那要有多少的渣滓？你增加了元力上限，就是如墨染水，满盘皆黑！”
“你一时贪快，用了两个月功夫去增强元力，重新温养凝练的功夫，就要化去二三年都说不定！”
“二三年……”陈绍庭这心都冷了——他先天到元替也不过两年多功夫，现在浪费二三年，还是个元替初阶？他纵然知道进入了仙门，这种无谓的、或者说必要的时间浪费会时有发生，但如今碰上了第一遭，整个心还是忍不住都抽了起来。
“你以后就一意淬炼元力，不可偷懒，也不能过甚……”
“元力涨了一丝，你就要浪费十倍的功夫！元力减了一丝，你就伤了一丝的根基！明白了吗？”
陈绍庭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泥土还没烧成砖，就搭成了房子。只能整个儿再放砖窑里火烧凝结，所化功夫，自然是十倍不止。而你若是拆了几块用火烧砖代替，房子的结构也就受到了影响，再不是一个整体了。
陈绍庭垂头丧气，却也知道这是必然之事，只能呐呐地点头应下。
“嗯嗯……”
乌元又挠了挠脑袋，这“嗯嗯”又出来了：“快一点的办法到也有一个……”
陈绍庭顿时眼睛一亮，哪知乌元却又道：“不妥不妥，还是稳一点好，这办法对你前途也有影响……你还是老老实实凝练吧。”
见这徒儿的眼神又黯淡了下来，乌元暗道：“道路是自己选的，况且这办法，元替阶也不是不可以知道……”他这么一想，便又道：“这办法也极简单，你每日消耗元力时，都去凝聚元钱。我这儿有一张方子，等凑足三十天，你就可以买八九天的药量，将元力内的渣滓都拔除出来，所起效用，差不多能抵一月效用。”
“嗯嗯，这样算下来，差不多能把时间缩短四成。但这样一来，你别的地方就拉下了，反而得不偿失。”
这天下的事从来是有得有失，即便是元力混杂，耗时凝练也是如此……
凝练，说白了就是先消耗，再转换，在这个过程中把渣滓带出去，让元力纯粹起来。那么这个元力的消耗，就可以通过操控飞剑，使用法术达成——二年下来，元力的数量固然会大大拖后，但飞剑和道法的水平，和别的没这个经历的人比起来，却又是大大超出。
但没出息的，却是凝练元力的同时，顺带赚钱——元钱，就是修仙界的钱。一个元替阶，用一天时间，可有凝聚一枚元钱，一个月，就是三十枚，然后买药加快进度。这样，凝练的速度是快了，但法术和飞剑的练习就落下了，所以说得不偿失。
修道者，关键是每一步走得扎实，而不是一味求快。
乌元只是随便一说，陈绍庭却嘿嘿笑道：“师父，我有元钱，二百二十多枚……”
说罢，就将当时和极风宗钟林会一起，得了一枚神格，说价值一千一百，钟林会分了三百六十元符给他的事儿说了一遍——当时钟林会身上只有二百二十枚，另外的一百四十枚，就是以元符制作之术代替了的。事后陈绍庭一时好奇，也用这法术试制了几枚，所以这元符数量，才会是二百二十多枚，而不是二百二十枚。
别的门人，刚入门往往要苦练三五年之久，才能闲下心来制作元符，或者用技艺、任务之类赚钱。所以，陈绍庭这二百二十枚元符，就是一个老牌弟子的全部身家，绝对是一笔极大的财产——当时钟林会曾道入门之初，有了这笔元符，必然方便不少，可不是虚言。
以乌元这样的人，能让他表示一下惊讶的事已经很少，陈绍庭这一大笔元符也是一样。
点了点头，取出方子，又“嗯嗯”了两声道：“有钱就好，诺，这就是方子，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上面的剂量调配一下，然后我帮你看看，以后增减，就靠你自己了……”
这是逼得徒弟养成独立性，不然样样师父帮忙，不但徒弟没出息，师父也耽搁了修为。
陈绍庭连修炼也大多自家琢磨，对此也不以为意，接过了方子，乍看之下，就几乎一惊！
上半付——大颠茄、金乌头、铁马钱、天南星、苦仁，赤蝥、鹤顶红……几乎全是烈毒之药。
下半付——蟾毒、银核、蓝戟、黄药、寒芦、钩吻、孔雀胆、雪夏……大多变成了寒毒之物。
每一味药，都要求五十年以上，另外还有一味百年朱果和一味二百年的甘黄草。朱果是大热大补之药，甘黄草则增加的是药效的持续性——这两味药一加，毒性之烈，瞬间就能毒死上千人，而药性之久，怕是半个月都难以消散。
但再仔细看时，又慢慢琢磨出了里面的道理来——这药，是蒸淋浸泡用的，先以烈毒之发散，加以蒸淋，将人一身元力鼓涌蒸腾，尽数激发出来。然后以寒毒冷浸，侵蚀、腐烂你的元力，其中以百年朱果维持元气，又以甘黄草维持药力平稳，可谓是别出心裁。有极大的妙处。
药理即已掌握，斟酌剂量也就不难，陈绍庭随即增减了一些份量，将方子重新递给了乌元：“师父，您看这样如何？”
乌元拿过来仔细看了，又皱眉推算了一番，对陈绍庭道：“你有些胆小了……你看，赤蝥溃气，你想着一气呵成，用了九两八钱，反而有元力溃散之豫，不如改成七两二钱，时间久一点，溃气的目的也能达到……”
“蓝戟腐骨，钩吻蚀气，你又用的少了。有朱果弥补，不用担心的，应该改成一斤二两和七两四钱。”
这样更改，承受的痛苦要大许多，效用果然也彻底了不少——这是行药的理念。前面的药理是如何解决的途经，现在则是用药的技巧，只有师徒才会相授的真正秘技！
“多谢师父指点……”
陈绍庭躬身，行礼，然后才将方子接了过来。取出袖囊，以通幽符开启，准备郑而重之地放进去。
“嗯？”
乌元见了陈绍庭开启袖囊，忽然奇了一声。
“且慢，且慢……”
摇了摇手，身形坐直，缓缓道：“绍庭，你这袖囊中，莫非还有一处法域？”
陈绍庭点头道：“是，这袖囊也是从蒿山君处得来，里面还有一处烈火狱，只是没什么大用。”
法域，确实没什么大用，最大的功用是方便——这世上，有神通的人少，而真正可以在一个世界优哉游哉，祭炼下坐标的更少。出去打架，无数的妖魔鬼怪围上来，往法域中一装，多方便？
所以，陈绍庭说的，其实是废话——或者是谦虚的废话。
知道是废话，乌元当然就不会在意，继续道：“拿过来我看看？”
陈绍庭便解了袖囊中自己留下的一丝神念，将东西递了过去。乌元拿着袖囊，将两个空间都打开看了看，皱眉道：“装东西有十来尺方圆，倒是足够了。但这烈火狱的晶壁也太垃圾了，就这么个东西，人家只要元力稍微坚凝些，不就可以随便破开了？”
“这东西你放在这里，我帮你将晶壁炼一炼，过几天让清星给你拿过去……嗯嗯，记住啊，这就是师父的见面礼了，别的东西可没了啊。”
若是不慎被装进了法域，离开的方法有两种——神魂比法域主人坚凝，同时在其他世界又祭炼有坐标，那就最简单，通幽符打开通道，出去便是。第二种，元力比主人坚凝（当然神魂基本上也更强），找得到法域祭炼的关节，那么破开晶壁，象当时林中和一般硬闯出来。
但晶壁是有质量优劣的，陈绍庭现在的，林中和两个时辰就出来了。而乌元一旦重新祭炼过呢？关节找不找得到是另说，单单打破晶壁，二个时辰就要变成二十个——这个时候的对手，战力早消耗了大半，陈绍庭原本打不过，再打只怕也不比杀鸡困难了。
“哇靠，好像我要发财了……”
陈绍庭再笨，也知道这两者之间的差别，顿时欢欣不已。
乌元也挺高兴——他这几十年都在凝练地煞，那是何等辛苦，身上有点东西，都教他给花销了。如今既然陈绍庭有个现成的袖囊，祭炼一番就能当作见面礼，又何乐而不为呢？
乐滋滋将陈绍庭袖囊中的东西一抖，就全抖落了出来——元符二百二十枚、黄金十五六斤、珠宝若干、还有一袋大米二十斤，外加一只小袋子，里面装着那颗从宽山神庙得来的菩提珠。
“哎哟……”乌元突然将菩提珠捡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翻看了一番：“娘老子滴，这是好东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