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市公安局。
会议室里坐着刑侦队的全班人马。
庞勇表情严肃地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今天召开这次会议的目的，我想大家应该猜到了，没错，就是全面启动北方学院教授姜一民猝死案的侦破工作。今天早上，局长找我谈过了，我想，不用我复述，大家就能想到他都对我说了些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庞勇脸上的表情已经由严肃变成了威严。
“这绝非一个普通的猝死案，或者说，我们就不能把它简单的称之为猝死案。我这样说，大家应该明白吧？”庞勇环视了下四周，接着说，“说它不普通，首先一点，就是死者的身份。以前，我们都和姜教授有过接触，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和地位大有不同，我想这些改变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而且，据我了解，北方学院的这场讲座，是北方学院应学生和市民的要求特意安排的。姜教授对此高度重视，市政府也很重视，市内的多家媒体还对此做了宣传报道，北方信息港还专门安排了网络同步直播。可以说，整个北方市都对姜教授的演讲倾注了空前的热情和关注。可谁也没有料到，原本北方市的一场盛事，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悲剧，而且悲剧就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沿着网络传遍了世界的每个角落。试想一下大家眼看着自己的偶像毙命于眼前，这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庞勇使劲儿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确保威严全部掩盖住内心的哀伤，继续说道：“其次，大家应该都知道了，目前在美国发现了一种新型病毒，也就是第六感病毒，已出现了三例死亡病例，目前病毒呈现扩散蔓延之势，很多国家都展开了监控和防御工作。我要说的是，虽然我们尚未对姜教授的死因作出鉴定结论，但从猝死现场的状况和尸体体征来看，非常接近于第六感病毒致死。所以，我们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我所说的最坏的打算，大家应该明白吧？”
庞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说，这绝不是一场简单的追捕凶手的斗争，很可能，这将是北方市历史上最艰苦的一场战斗。”
庞勇再次环视众人。众人的脸色或阴郁或沉重，显然在内心里都已经产生“风雨欲来”的危机感。
“作为刑侦队长，我一定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我希望弟兄们也能够拿出将一切置之度外的精神，一起打赢这场战斗。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受到庞勇情绪的影响，大家群情振奋。
“好！既然大家都满怀信心，话我就不多说了。只要大家记住我们常说的那句话，不能让一个坏人逍遥法外，更不能让一个好人无辜送命，就足够了。下面，我说一下分工。”
“一组，重新对案发现场进行勘验，做出书面报告。”
“是！”
“二组，收集完整的现场视频资料，尽可能地寻找有价值的线索。”
“是！”
“法医组，立刻组织对死者进行尸体解剖。”
“是！”
“史诺，联系北方日报社记者金溪涧，我要跟他谈谈。”
“是！”
“下面开始分头行动，散会。”
二十分钟后，北方日报社记者金溪涧走进了庞勇的办公室。
“庞队长。”
“你好。”庞勇上前紧紧握住金溪涧的手，说道：“当时我在会议室收看了姜教授讲座的网络视频直播，知道你在现场，所以想请你来了解一下当时现场的情况，非常感谢你能来。”
“庞队长太客气了。”金溪涧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不瞒你说，即便你不找我，我也会主动来找你的。”
“噢？”
金溪涧点了点头，说：“庞队长有所不知，我是北方学院毕业的，当时在校期间，我就曾参与过姜教授的课题研究。那个时候姜教授对我格外关心，甚至还称我是他的得意门生。所以，我对于这个课题以及姜教授有很深的感情。”说到这里，金溪涧停下来，喉结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庞勇知道他是在吞咽嘴里泛起的苦水。
“所以，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我正打算登门拜访您，向您询问一下姜教授的死因。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跟你探讨一下案情。”
“你太客气了。”庞勇忙说，“你是姜教授的学生，那对于我们的帮助应该就更大了。既然如此，我们相互感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好。”金溪涧点点头，表情恢复了平静。
“请坐。”
两人在庞勇办公桌的两侧面对面坐下来。
“我看的是视频直播，对于现场的很多情况无法看到，尤其是在姜教授发病之后，视频信号随之切断了。你当时在跟前，能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嗯！”金溪涧点了点头，“真是太突然了！”他顿了顿，从略显慌乱的眼神来看，他应该尚未完全从现场气氛中恢复过来。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姜教授讲得也很投入，可突然之间他就脸色大变，眼神也变得极为怪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他只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我甚至还想朝他视线的方向看看，可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倒在了地上。我立刻回过神来，冲到讲台，我想把姜教授拉起来，可一切都晚了，尽管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抓着他的手，却明显地感觉他手指的温度消退了。然后，我目睹着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僵硬，也就是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在我眼前消失了。”
说完，金溪涧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庞勇知道他进入了极度悲伤的状态之中，就没有打扰他。他清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敬重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这将是何等的痛苦呀！
一段时间之后，金溪涧抬起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努力地控制了一下，接着道：“从演讲开始，我一直盯着姜教授，从他发病前的表情和眼神看，我有种感觉，他临死前一定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而这个人就在下面的观众席里。”
“一个人？”庞勇猛地抬起头。
“应该是一个人。”金溪涧点点头，“如果是某种异物的话，在下面黑压压一片片的观众席里应该无处藏身。”
“会是什么人？”庞勇瞪大了眼睛。
金溪涧摇摇头：“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眼神，愕然而惊恐，那个突然的发现让他一下停止了演讲，意识也应该停止了，然后就倒下了。上到台上后我曾沿着他的眼神的方向朝下面看去，可下面已经是一团混乱。”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庞勇点点头，说：“我让人调取现场的完整视频了，希望我们能沿着他的视线方向找到那个人。”
“嗯！”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发现吗？”
金溪涧摇摇头：“没有了。”
庞勇沉思了一会儿，在跟前的记事本上记录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了看时间，说道：“姜教授的解剖即将开始，本来不应该让你看的。但是鉴于你和姜教授的特殊关系，以及对第六感理论的熟知，也许你能协助我们破案。不介意的话，一起看一下吧？”
金溪涧沉默了一下，接着点点头。
庞勇走到金溪涧跟前，拍着他的肩，说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金溪涧点点头。
“走吧。”
公安局法医科的解剖室里，灯光明亮。里面开着冷气，空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位于房间正中间的解剖台上，停放着姜一民的尸体。尸体裸露在明亮的无影灯下，通体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再加上冷冻存放的缘故，尸体的表面裹着一层白雾，让一进门的庞勇和金溪涧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尸体旁站着法医科的三位工作人员，他们正等待着庞勇和金溪涧的到来。庞勇提前交代法医科先等一下，他要跟这个曾经为自己提供过无数次帮助的老朋友见最后一面。
庞勇和金溪涧身着无菌服，缓步走到姜一民的尸体前。从门口到这里，短短的十几步，庞勇感觉走的身心疲惫。不仅如此，过度的悲伤带来的压抑感让他感觉快要窒息了，他不得不伸长脖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见此情景，法医科的小渔趴在他耳边小心地问了句：“队长，你没事吧？”
庞勇摆摆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姜一民的脸。或许是心里的寒意太重了，他竟没有感觉到尸体的冰凉感。他的手指划过姜一民紧闭的双眼，他多么希望这双眼睛能够突然睁开，对自己报之亲密的一笑呀！
有多少次，这双眼睛曾给过他鼓励、希望和力量，让他走出了迷惘、找到了信心、看到了希望，然后信心百倍地走下去。而如今，这些都成了美好而辛酸的往事，以后，这双眼睛再也不会出现了。
庞勇的手从姜一民的脸上拿下来，握住了他的手臂！他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姜一民冰冷而坚硬的手指，泪水终于无法自控地滑落下来，滴在了姜一民惨白的身体上……
金溪涧的内心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庞勇的样子让他更加难以自控了。他走到尸体的另一侧，用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姜一民的另一只手。然后，他费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姜教授，您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死的！”
这幅场景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庞勇放下了姜一民的手臂，缓缓地站直了身体，说道：“开始吧！”
“好！”
“啪”的一声，尸体上方的无影灯提高了亮度，器械车被推过来，主刀法医拿起手术刀，在刺眼的灯光里晃了晃，然后放在尸体的喉咙处，缓缓地划开了尸体胸部的皮肤……
解剖进行了接近一个小时了，解剖台上血水肆意，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儿。
此刻，主刀法医的双手伸入尸体的胸腔，轻轻地取出了死者的心脏，放在身旁的无菌盒里，然后端着无菌盒走到工作台前。
主刀法医用助手递过来的另一把手术刀，麻利地将无菌盒里的心脏一切为二，然后将脸凑上去，仔细地凝视起来。
“不出所料，问题就出在心脏上。死者的死因确定就是――心功能瞬间衰竭。”
“嗯！”庞勇和金溪涧同时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解剖继续。”主刀法医边说边绕到解剖台摆放尸体下体的位置，助手忙围了过去。
主刀法医接过助手递来的解剖刀，将刀尖缓缓地插入死者膀胱位置的皮肤里。
“没错，死者在猝死之前达到了性高潮，进而出现了射精。”几分钟后，主刀法医告诉庞勇。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庞勇低沉着声音问。
法医点了点头，说：“在当时，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病毒的作用。”
“第六感病毒？”
“是的。就目前对第六感病毒的研究看，它在人体内发挥的副作用，会使人产生性幻想，或者性冲动。”
“真的确定是第六感病毒？”庞勇感觉后背开始冒凉气。
“是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之前我们对死者血液进行了化验，确定他体内感染了第六感病毒。”
“果然是它！”无影灯下，庞勇的脸色煞白。
法医点点头，说：“不过病毒是如何进入死者体内并发挥作用的，以及病人感染后发病的时间会不会受控制，这还都不知道。”
“受控制？”庞勇皱了一下眉头。他想到了金溪涧所说的姜一民临死前可能看到了某个人，便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姜教授猝死的状况可能是受到了某种刺激，进而促使病毒发挥作用？”
法医点点头，说：“是的。通常，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性高潮，除非受到了某种刺激。”
金溪涧也听明白了，便说：“也就是说，当时姜教授受到了某种刺激，这种刺激使他的体内发生了某些变化，从而将病毒激活了，使病毒发挥了致命的作用。”
“应该是这样。”法医点点头。
“唉！”庞勇点头的同时，仰天长叹了一声。金溪涧则感觉体内的寒意更重了。
从法医解剖室出来，庞勇和金溪涧一前一后地走进更衣室，换下了无菌服。由于尚未完全从解剖室里的悲伤压抑的气氛里完全解脱出来，俩人都低着头，表情凝重。
“唉！”庞勇又一声叹息。
金溪涧看了他一眼，看到他换衣服的动作几乎要停下来，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也放慢了速度。
庞勇开口说道：“我们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了。”
“可是，姜教授怎么可能与病毒接触？而且就目前的结论来看，病毒一般通过性传播，姜教授可是个生活作风很严谨的人呀！”金溪涧一脸的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