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气在春风中格外糜烂。花楼披红挂彩,藏娇无数。楼中的女子花枝招展,春光半露,叫唤得宛如江边柳丛上的黄鹂鸟,酥透了男人的心。
我在高阁肃然坐下,四周的案上摆着琴棋书画等物。为隔绝喧嚣,设一幕月白珠帘,珠子摇晃摩擦,稀疏作响,外间窥看的声音仍不免传来,十分清晰。好在从成名到现在已有一个春秋,日日如此,便已习惯。
“花魁苏容容,她诗写得可好了,扬州才子秦继都夸过。”
秦继虽不是我第一个恩客,却也是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贵人。他前脚刚夸过我的诗后脚就登科中榜。
升天的鸡犬中顺带了我苏容容一个。
不过外人可能误解我了,那首助我出名,脍炙人口的《三月歌》统共一百一十二字,并非完完全全原创,而是秦继替我修改增添过的成品。改得不多,也就保留了十个字。然而再怎么样,秦继赞美它就难脱王婆之嫌。
“是啊,听说她琴也弹得好。”
这个就更可笑了。弹琴的明明不是我,是秦继,而我在旁边吹笛子。两曲相和,传出高阁。外人都觉得琴音仿若天上来,笛声倒不怎么留神。总归传着传着,我就变成了那个可奏仙乐的人。
我在扬州城内声名鹊起,挽香楼花魁苏容容样貌才情可不是一般了得,百年难遇的奇女子。
世人总喜欢猎艳捉奇,若一个貌美娼妓是个才女,便可一举成名;倘若她还出身一个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足以流芳百世。这些条件我似乎都已具备。
原本我的身世颇有唏嘘之处,才字马马虎虎,貌字名副其实。不然老鸨也不会精心饲养我到十六岁才出手,一出手花魁的荣冠就戴在我的头上。
当花魁唯一的好处就是成为镇楼之宝。妓院也有高雅低俗之分,像挽香楼这种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之地,寻常人没有万金也进不得,还不如找个皮肉娼馆省力。
我成名虽久,接的恩客大都非富即贵,再加上老鸨故弄玄虚,抬至天价,我倒因此在这万丈风尘中落得身子清净,至今为止,大概五个指头便能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