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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经过好几个月里全大队造田“战斗队”断断续续的奋战,接近年底的时候,在旗岭确实造出了一二十亩“大寨田”——梯田。公社领导知道后非常高兴,给予了冲头大队特别是涂寿运支书高度的评价和赞扬,组织了全社机关干部和所有的大队支书、革委会主任来到冲头大队旗岭“大寨田”工程现场参观学习,还及时整理好了一个典型材料上报县委。于是,县委传下话来,要在冲头大队旗岭“大寨田”工程上召开一场现场会,组织全县的机关干部和所有公社、大队得一把手来参观和取经。

冲头大队支书涂寿运接到通知时,已是农历腊月二十边上,时令即将接近大年年关,他还真没想到县委能这样重视他的这一创举,而且这样雷厉风行,时近年关了,说来就来。他赶紧召集拢大队支委、革委成员以及各个生产队长到大队部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将相关迎接县委现场会的准备工作分派布置好,同时叮嘱周得得专门负责旗岭现场会会场的统筹,重点搞好宣传工作。

前两天下了场小雪,但没有下雨,今天又开晴了,虽然还很冷,天色却是明显清朗起来。出早上工的时候,得得便对亚明说:“你咯两天不用去队里做别的,就去陪学校的几个老师到旗岭堆石头字去。大队已经安排好了的,堆嘛咯字是他们的事,你只管听他们安排,打个下手就行了。听他们说,还要石灰,你现在就从我们队里挑一担石灰先上去,有个五六十斤就够了。”

亚明母子仨来到冲头湾,这时候已一个月足了。这一个月里,在秋宝和得得父子的帮衬下,从圩场上买了一只仔猪来养,还添了一些必需的农具和家庭生活器具。亚明还跟着得得和湾村里的后生们一起到东乡的煤窿上挑了两回煤炭。去东乡挑煤炭,确实是一项非常艰苦的事。亚明第一次去挑,一担只挑了四十五斤重,挑回湾时,两个肩膀红肿得像两个大肉包子,放落担子,两条腿便一瘸一拐的了,酸痛不过。而湾里人家那些跟他一般年龄的后生子,一担起码都挑九十百来斤甚至还有个别人一担挑上百多斤,一路回村,仍活蹦乱跳的,没事一般。妈妈淑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亚明安慰妈妈说:“妈妈,没事呢,我这不刚开始吗?以后挑惯了,我肯定不比湾村里的这些后生差呢!”而后,又过了十来天,亚明再一次跟得得去挑,这一次亚明霸蛮挑了六十斤,挑回家后,虽然仍很累,但感觉远比上回第一次挑四十五斤还要舒缓一些了。他为自己感到高兴,更坚定了信念,相信自己今后能锻炼成一个壮实后生,挑起家庭的担子,让妈妈宽心放心。妈妈身体不好,不能在生产队里出集体工,只能在家操持家务,煮煮茶饭,喂养栏里的那猪,秋宝大娘娘说,待明年春上她家的老鸡婆抱鸡崽崽时,就送他们一窝鸡崽崽养。秋宝大娘娘同样心地善良,时刻关心着他们母子仨,只是她不像别的女人一样爱唠叨,她很少说话,家里来什么客人了,她除了笑笑一下,说声“屋里坐哩”,把客人让进屋里,倒杯水或茶,然后听由老伴秋宝大伯去陪去跟人家海聊海侃,她便一边去了,只管做她那似乎永远做不完的家务和带她那没了娘的孙子扬扬。现如今,来了淑芬母子仨,这栋屋宇里一下子似乎也就热闹多了,有了淑芬跟她聊天,更是时而要向她讨教许多的乡下农村持家经验什么的,还有亚君哪一张嘴很甜,人也很乖,出门进屋的,有事没事的总一口一个“大娘娘”的叫,时不时的还常偎在膝边问这问那,竟让她也话儿比先前多多了,笑得也多了。亚明亚君兄妹俩来到队里后,虽然这时候正值冬闲又近年底年关时节,农事不多,但也还是参加了队里偶尔有的一些活儿,这一个来月里,也和社员们一起出了十多个集体工,既算是体验生活也算是学习做农活。

按照常规,眼下更是到了大年二十开边,加之天又开始下雪,一般的年份里,这时候农人们都窝在屋里或者围在厅屋里闲聊闲侃,或者做做家务整归整归一年的收成准备准备过年了,但各生产队得到大队支书涂寿运的命令,这两天要迎接县里放在旗岭召开的“大寨田”现场会,全大队都得紧急行动起来,已经解散了的各生产队的“大寨田战斗队”重新整队回归旗岭工地造田。另外,涂寿运支书还作出指示,各生产队所有的青壮男女在现场召开的那天,都得投入旗岭的“大寨田”造田大战,要给现场营造出一个浩大声势,让县委领导看到冲头大队的贫下中农是如何在大队党支部和革委会的领导下,积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农业学大寨”号召,轰轰烈烈用实际行动开展“向洛塔野鸡坪学习”的。所以,这两天,旗岭可是热闹了,响着一片“叮叮当当”的钢钎和大锤的敲打声和时而轰隆隆的爆破声。连刚刚宣布了放寒假了的大队小学老师,都被紧急通知集合,上旗岭“大寨田”工地搞宣传工作写标语竖标语牌。涂支书还别出心裁的给老师们下达一个任务,在旗岭东南侧马路边的山坡上用片石堆积两条巨幅标语:“敬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冲头贫下中农学大寨,敢教旗岭变良田!”

得得被涂寿运钦点负责现场会会场的统筹工作,他想到亚明是城市里来的高中毕业生,有学问,见过大世面,便把他派去协助老师们写标语,但又怕他冒冒失失,没社会经验,惹是非,所以指派他去时又反复叮咛他一切听从人家老师的安排。得得并不知道,其实亚明写得一手好字,他从小就师从巴邻城名家学练书法,后来上初中时又爱上了美术字,得到了学校里的一位美术字教师的专业指导,中国传统书法的扎实功底再辅以新美术字的学练,两者相得益彰,使得他在上高中以后,就是全校闻名的一个书法和美术字“秀才”了。文革初时,亚明也参加了学校红卫兵组织,曾经的一段时期,上街写标语刷标语就成了他最大地发挥和施展书法和美术字才能的辉煌时期,一度使他在全城声名鹊起,也使他所在的红卫兵组织因他的名声而引人关注红极一时。这直到后来由于父亲的案情升级而迫使他退出组织,他的名声才慢慢地淡出了人们视线。

亚明按照得得的吩咐,从队里贮存石灰的地方,用箩筐撮一担石灰,掂了掂,估约有个五六十斤,便挑了赶紧上旗岭去。旗岭不远,位于冲头湾正南,上山爬坳,面山东南一条石板大路一直通上新近两年才修的一条马路,也就是在冲头垌里看到的那条山腰间的衔接省道国道、连接县城的盘山公路,从这条石板路上马路到指定堆积片石巨幅标语的地方大约一里多一点远的路。等亚明挑了这一担石灰爬上指定的地方时,只见大队小学的老师们早已在了山坡一带忙乎着在堆石块了。他们是四个男老师,两个女老师,另外还带着四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亚明估计这四个小男孩一定是大队小学的学生了,他认得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冲头湾的。

老师们见亚明挑石灰上来了,其中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师向他打招呼说:“哟,你是冲头湾得得队长安排来的吧?”接着又说:“你先歇歇会儿吧,等下跟我们的一个学生到野鸡坳那口塘里挑两担水来和石灰,然后你只管往堆好的石头字上刷白石灰水。”说罢,他以手指了指马路再以南不远见到的一口小山塘。亚明想,这老师估计就是大队小学的校长吧,因为其他的几个老师见他上来了,最多的表示就是微笑地点点头没说什么,那两个女老师甚至连头都没有调过来看他一眼,他自然也就没看清她俩什么年纪长什么样儿。

亚明应答了一声,然后放落担子,就地找了块大石头坐在马路边,一边歇息,一边看对面的这些老师堆石头字。虽然寒冬腊月,前面还下了小雪,又是清早的北风,天很冷,但亚明这一路挑了几十斤一担石灰爬了一里多上坳路,身上却出了汗,放落担子的这当儿,还真感到衣服捂着有些热,他解开棉上衣,在看老师们堆字的同时,又用毛巾擦了擦额上、脸上、颈脖子还有腰子上的汗。

看来这标语着实算得上巨幅标语的了。老师们正在堆的几个字,每一个足有一米三四见方。一个女老师用一条长长的木条尺在山坡斜面上比比划划标出每一个字的位置和大小,两个男老师在那个女老师标出的部位用板锄刨字坯,那个看上去像是校长的人则带着另两个老师和学生伢子挑的挑,堆的堆,将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片石码上刨出的字坯上。看来,他们也是刚上山坡马路边不久,几个字都还未堆成形。天很冷,他们都戴着手套,却还是在一边干着,一边不停地甩手搓手和哈热气。是啊,这冷的北风天,直接拿手与尖锐硬扎又冰冷的青石块打交道!亚明心里想:亏得这些个小伢伢学生竟这么听话,老师叫了来就来!对,自然还有这两个女老师呢!想到这,他又不自然地放眼整个旗岭正在劳动着的很多劳力们,他们都在寒冷的北风里撬着石头、挥着大锤、砌着石坎、挑运着泥巴。

他于是想:这就是农民,有别于城市市民和工人的乡下农民,而自己正在变着这样的一个农民!

亚明立起身来,不想再往下去想了,他对那个校长模样的老师说:“老师,你说还要去挑水的吧?”

那老师看来很和蔼的,他说:“你不多歇一会儿了?那好,就跟着他去挑水吧。”说完,他指名一学生带亚明去塘里挑水。那学生很高兴地很快就拣起早已准备好了的一担木水桶交给亚明,带亚明去挑水。

路上,这小学生好奇地问亚明说:“你是冲头湾的?我怎么就不认识呢?冲头湾的人我都认识咧!”

亚明也好奇地笑着问他说:“那你是哪个湾的呢?我们冲头湾那么多的人,你都认识么?”

“我就是咯野鸡坳湾里的人呢,咯口塘就是我们湾里的。我们学校就在你们冲头湾边上,我常去你们湾里玩,你们湾里的人我就都认得咧!”小学生说。

“哦,原来你是这野鸡坳的人,难怪你老师要你来带我到塘里挑水的。”

“是咧。不过,你说话真不像冲头湾里的话哦!”

“我说的是普通话,你听不懂?”

“有些听不太懂。”

“你们在学校不学普通话吗?”

“我们老师自己也不会说普通话,哪会教我们哪?哦,也不全是的,田老师倒是说普通话教普通话,可她冇上我们班的课哦!”

“哪个田老师?”亚明问。

小学生回答说:“就是那个现在在用尺片画字框框的女老师,她是城里来的呢。我们学校只有她是城里来的老师,其余的都是本地人。”

亚明向那个正在马路一侧斜坡上以木尺条比划字框框的女老师投去一瞥,但由于她正在干着活,背朝着马路边,一时还看不到她的面目,也不知年龄,只能见着她的背部形体:短短的头发,大致齐耳根处,颈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浅灰色长绒围巾,上身外面穿的是一件绿色的军短棉衣,没套外套,下身外面穿的一条深蓝色的像是灯芯绒布料的裤子,脚上套的是一双翻毛的短统黄军皮鞋,皮鞋帮子周遭此时已满是黄泥巴和草屑。整个的形体从背部看,算不得蛮高但亦绝不矮胖,倒像是那种干练干脆的女子。

此时,老师和同学们都正干得蛮起劲,已堆成了几个大字“敬祝伟大领袖”,下面正在开始堆“毛”字。亚明便一边将挑来的水另用一只桶兑石灰浆料,一边看他们刚刚堆出的这几个字。不用说,他们名为老师,其实写字却不怎么样,或者换句话说:在写字这个事上,知识水平很差很差。他们堆的这些字,是现时期普遍流行的宋体字,也即人们通常说的印刷体。会写宋体字的人很多,但真正懂得宋体字要领的人却并不多,你看,老师们现在堆的这几个字“敬祝伟大领袖”,却连其中的几个基本的笔画点、捺、竖折勾都不合规则。而这对于就在跟前的美术字书法高手的亚明来说,简直是无法容忍和看不下去了。他看了一会儿,禁不住向老师们发言了:“喂喂,老师,那几个字中的几个笔画不是那样写的喔!”

然而,那几个刨字坯和堆字的老师似乎没人听见他的话,却是那个在前面以木尺条比划字框框的女老师立马停下了手上的功夫,立起身来,回过头来看他说话了。而这正是小学生所说的那个唯一的城里来的田老师。田老师似乎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说话,甚至像是还一时没听明白他说的话,睁着眼望着他。

亚明赶紧补充说:“哦,你好,我在说堆的那几个字,笔画不应当是那么写的。”

“哦,你也好啊!你是说几个笔画写错了?”田老师这么一句说完,几步走了拢来和亚明站到一块儿看刚完成的那几个字。

亚明笑笑地用手指着那几个字说:“你们这堆的是宋体字中的仿宋字吧,但写字可是马虎不得呀,必须讲究规范,否则,至少会不好看,影响整个标语的形体美感。你看,那几个点笔、捺笔,还有竖折勾,就很不准确喔!”

“哟,还真不知道啊,你这么年纪轻轻的,竟是大书法家哪!”田老师一半是惊奇,一半是赞美地打量起和说笑起眼前的亚明来。而亚明也这才浏览起跟前的这位田老师来——原来这位田老师也很年轻,量她不会比自己还大,顶多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姑娘。但他没说,只是在心里头嘀咕了一下。

田老师没留意他说没说话,说过了上面一句话后,立即向同伴们喊话说:“喂,喂,你们没听见说话吗?这里有位大书法家呢,你们快停下来,听听人家指导一下呀!”

田老师这一呼,那刨字的、堆字的都立马停下了干着的活,一齐都傻站着看着亚明。亚明也就走了拢去,指着几个字一个一个的对他们说:“这个‘敬’字的捺笔和那个‘大’字的捺笔本是属于同一种笔法的,不应该写出两个样儿,且这捺笔的收笔,也不能收成直刀形样,收成稍稍向内弯弯就要好看得多;还有领袖的那个‘领’字的最后一笔,是点,不是捺,不能写成捺笔的样子,这不仅不好看,更是一个原则上的错误;还有,那个‘祝’字的最后一笔竖折勾,也不规范。”

亚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实还只是主要的,而且还只是从写法的层面上指出,没上升到理论的层面,如果真要他全部说出来,那还真一无是处——通通不合规则!然而,这一番话,已足够说得老师们在他面前羞愧难当了,尤其是那个刨字坯的老师,他立马红着脸走向前来,一把拉着亚明的手,并将自己手上的板锄直往亚明手里塞,说:“惭愧惭愧,摆着大师在眼前,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那就请你来吧,好让我们学习学习哟!”

亚明见人家说得这么诚恳又谦虚,不好再往下全说了,也就接过这老师的话谦逊起来说:“我也可不是什么大师啊,只是曾经学过写过。”

那位校长样的中年男老师也连忙说:“是咧是咧,还真对不起呢!我们换个事做吧,你来刨字坯,我去挑水和石灰浆。”

乡下人毕竟是乡下人,直截了当,没什么婆婆妈妈的缠绵,连这些个号称老师的人也一样如此。你看,连个礼节性的彼此介绍姓名的道儿都没有,就直是拽着亚明要他接下来刨字坯这份工作。倒是那个姓田的女老师似乎一下子热心起来,不像先前那般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儿的比画圈定字位置,她像是有意放慢了比画的速度,而亚明也自然要比先前刨字坯的老师速度快多了,所以,这会儿,田老师和亚明两人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紧紧地挨着了,相距才不到一个字的距离。

田老师问道:“哟,听你说的一口普通话,全无本地土腔,你莫不是冲头湾周春芝的那个叫什么‘亚明’的哥哥吧?最近老听她说起过你。”

亚明答道:“是啊,我就叫‘周亚明’。你好像是姓田吧,叫‘田老师’。你是春芝的老师吧?”

“是啊。我叫‘田甜’,忆苦思甜的‘甜’。你一定是听你妹妹周春芝说的吧?”

“倒不是春芝说的,而是刚才带我去挑水的孩子说的。”

“哦,我还以为是你妹妹周春芝说的呢,她从来没跟你提起过我?”

田甜老师似乎蛮在乎春芝有不有在亚明面前提起她,亚明不由得下意识地抬头瞅了她一眼,只见她说这话时竟停下了手里的活,定定的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而他,也才是这会儿认真地看清了她的容貌。田甜的眼睛出奇的大而圆,炯炯有神,甚至有些灼人,也很妩媚。还有那被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笼罩下的脸蛋,似乎也是圆圆的。在这寒冷的山风里,她的脸蛋儿却还是这么的红润,水嫩,丰腴而莹洁。亚明见过不少女孩子,以前他们的那个学校里就有着很多十分漂亮的女同学。拿眼前的这位田甜老师与他们学校的那些十分漂亮女同学比较,田甜似乎还够不上十分漂亮的那个档次,但也好看。譬如说田甜的那双妩媚的、大大的、圆圆的、很有神的眼睛,还有脸蛋的红润水嫩,便是让他很看得上的。要说缺点嘛,那便只是脸蛋略嫌太圆了一点,也太过于丰腴了一点。而这,倒正应该是农村姑娘的模样,田甜一个城里姑娘怎会长成这么个模样呢?亚明不由得在心里想。

然而,亚明也只是这么瞬间一想,并没有往深里去探究。他接着回答田甜说:“她提倒是提起过,只是我没有过细问过。”亚明继续刨他的字坯,田甜见状,也又继续比画她的框框。

一会儿,田甜又提起话头来说:“听说你一家人都是从巴邻市回来的?”

亚明简单地回答说:“是咧。”

“你一定也读过很多书吧?看得出来,你很有学问,是高中毕业还是别的什么学历?”田甜追问道。

亚明还是简单地回答:“算是高中吧。”

“什么‘算是高中’,高中就高中呗,那有什么‘算是’呢?”田甜再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回农村来呢?”

这后一句似乎戳伤了亚明的痛处,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亚明竟一下子恼了,瞪着田甜反问:“你,公安局的吧,什么意思?要查户口,挖档案吗?”

“哦哦,你怎么这样说呢?我只不过随便问问哦,因为我也是从城里来的呀!”田甜也实在是出于无意的好奇心,见亚明生气了,便不知是为什么,忙停下手里的活,解释说。

亚明这才也觉得自己的一时失态,便又改口说:“没什么,我也只是跟你开玩笑。不过,我倒想问你,你怎么到这里来当老师了啊?你下放知青吧?”

田甜很爽快地回答说:“我不是下放知青,只是我外婆家在这里哦,我也就是这里的外甥女呀!我今年师范毕业后,本来是不需要到乡下来的,但我很喜欢乡下,我爸妈也就同意我到乡下来锻炼了,就这样,今年一毕业,我就分到了这里,在这里,我已经教了一个学期的书了呢。”

看得出来,田甜对自己的来到乡下教书,很是满意和开心。听她说什么她并非下放知青,而是她的外婆家就在这里,亚明也就好奇地问道:“你外婆家就在这里?那个湾村的?是我们冲头大队么?”

“是呀,哈山边的,和你们冲头湾一个队呀,我三舅就是你们大队的支书。”田甜说。

“啊!支书?就是那个涂寿运支书?”这个田甜的回答简直让亚明傻眼了,他大大地吃了一惊,怔住了,连手里的板锄都简直要掉到地上了。这个田甜老师的舅舅居然会是涂寿运支书!怎么这么巧?!他们母子仨来到这里一个月了,虽然还没有正面的跟这个涂寿运支书打过交道,但从得得哥、从春芝、也从秋宝大伯以及湾村里的一些人口中得知,这个涂寿运支书很不好惹,他的权势在冲头大队很大很大,想整谁就整谁,特别是那些出身不好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整坏了,整怕了。还有他的儿子涂少林,更是个大坏蛋,打人下得手,那个叫清生的地主崽,就是在他的手上被摧残的。这能不叫亚明后怕吗?亚明不由得马上想起早晨得得跟他打的招呼“莫惹是非,一切听从人家老师的安排”。他好后悔,真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得得哥的话,鬼差神使的今天要逞这个能耐,要在这么多的老师面前出风头,夺过人家老师的锄头刨这个字,这万一让这个田甜抓住什么辫子,或者让这些老师们心生妒意,再去大队里告他一状,那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亚明此时紧张得不了,直感到后背棉衣领子里在冒汗了。然而,田甜却丝毫也没觉察出亚明这瞬间的情感变化,她接下来说:“可惜我明天要回家了,要不然,趁寒假里没事,可以多向你学习呀。”

亚明心里正乱着,手里攥着的板锄把子此时就像是攥着个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全没听田甜说话了。

“喂,怎么啦?又不说话了?”田甜立起身来,问道。

亚明回过神来,见问,只好含糊作答:“你是说要回家了?回城吗?”

“是啊。明天县里不是要来这里开现场会么?我爸也会来,开完会后,我可以顺便坐我爸的车回去。”

“你爸干什么的?”亚明又不由得问。

“我爸在县里工作呀。”

……

从旗岭下山以后,亚明可说是一整天的沮丧够了,但他又不愿将今天的事全都说给妈妈和妹妹听,也更不愿意对得得他们说了。只在晚上吃过了晚饭后,母子仨过到秋宝大伯家堂屋去陪坐聊天的时候,才从得得和秋宝大伯父子的口中知晓,说是涂寿运的妹夫田树斌,也即田甜老师的父亲,今年由县教育局局长升任了县革委副主任,所以,似乎涂寿运便像越来越腰杆硬了起来,说话更似乎大气了。秋宝大伯说:“管他呢,他当他的,大他的,他还能把人生吃了去?人啊,富不过三代,强不过三代的!”可春芝却说田甜老师很好,不像涂寿运两爷崽一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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