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臻的话如一轮重锤,狠狠地敲醒了糊涂的林怀秀。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办呢。
而且卢峰会忽然这样对她,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吧!毕竟那些心心相映的过往,并不是想装就装得出来的。她相信,这世界除了卢峰,便再没有人如此真心实意地对她了。
还有正被卷入商业丑闻的何浔,傅云绾来的时候很直白的说出是受许文生指使,来拿那段录像去换何浔账目问题的证据的,也不知道傅云绾换好了没有。
纵观整局,情势本就对她大大不利,而她却自乱阵脚,真是不应该。
“谢谢!”林怀秀收整了一下情绪,拂开林臻的手,缓缓从地上爬起来。
“用不着跟我客气。”林臻也站了起来,修长挺拔的身影给予林怀秀永恒的压抑感,使得林怀秀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两步,道:“我走了。”
“真没打算回来?”林臻在身后问,声音淡泊无情。
林怀秀站住,脊梁挺得笔直,然后缓慢地摇摇头。
林臻又说:“没有人能比亲人更能守护亲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你还有别的亲人?你真不考虑回来林家,回到我的羽翼之下?”
回到他的羽翼之下?
林怀秀缓慢地转身。
林臻挺直的身影在空荡的走廊上显得威严而孤寂,浓重如黑夜般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再被同化,直至与他一样变得污黑不堪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玩笑。
而这个玩笑,现在的林怀秀不想在继续。
“对不起,小叔叔,从我决心离开林家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再回去。”林怀秀垂下眼,瞪着光亮的地砖上两人交错的倒影,淡淡地说:“那幢华丽的房子,还是留给小叔叔慢慢享用吧。”
林怀秀转身走了,林臻站在原地,看着林怀秀远去的身影,忽地就笑了。
他给了她倔强的勇气,而这份倔强她义不容辞地就对准了自己,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林怀秀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卢峰,可以想到卢峰刚才激动的情绪,便又觉得这样回去他肯定又会爆发,不如等他冷静几天,再做打算。
下楼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先回水月别馆,心里却想着何浔是不是已经安然脱险。她虽然没办法去救何浔出来,但家里还有个何小远。如果说何浔最终无法从泥泞中安然退出,那最放心不下的应该就是小远了吧。至少她可以做到,令他没有后顾之忧。
回到水月别馆,出人意料地是,别馆向来严禁外人进出的大门口今日却聚集了许多人。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人人身上都抬着、扛着、挂着各种各样的摄影机器话筒等,在门口或焦急、或沉闷的似是等待着什么。
林怀秀从车上下来,疑惑地望了两眼。
守门的安保人员明显比平常多了几倍,其中一个比较脸熟的小伙见到林怀秀后,礼貌地点点头,让出道来好让林怀秀进去。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句:“咦?那不是何浔的妻子么……”
也不知道谁附和了一句:“对也!四年前C城最高档次的豪华婚礼,新娘不就是她么!”
这句话像个中爆炸弹,人群【哗】地炸开锅,人们如同打了鸡血般顿时蜂拥而上,林怀秀甚至还没来得及否认,便被人群挤在中央不得动弹,不晓得谁的机器没扛稳,林怀秀只觉得脸上一疼,半边脸便麻了。
“请问何太太,对您老公惹上这样的商业性丑闻有什么感想?”
“你觉得你老公的做法对么?”
“你老公被抓了,你有什么对应的计划?”
“面对那么多被套牢的股民,你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么?”
一堆人在耳边叽叽喳喳,推来搡去的几近令娇小的林怀秀摔倒,幸而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扶住,她才没被失控的人群压成人肉干。
“对不起,这里是高级住宅区,请勿喧闹。”来人说话中气十足,一手搀着跌跌撞撞的林怀秀,一手快速拨开人群将她带进了小区。
一小队安保人员立刻拿了各种禁止入内,禁止喧哗的工具迅速将蜂拥而至的人潮拦在了门外。
林怀秀长吁一口气,脚下一疼,发现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掉了,只剩下一只鞋还穿在脚上,黑色的鞋面不知道被谁踩了个大脚印。
真是噩梦!
“小姐,您还好吧?”来人低声询问,林怀秀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是个皮肤黝黑,身材壮实的大个子,穿的衣服与其他安保人员略有不同,大概是组长或是队长之类的职位,也难怪他会那么轻易将林怀秀从人群中拎出来,多亏了这样魁梧的身材。
林怀秀摇摇头,朝他笑道:“谢谢你。我没事。”
大个子看了眼还在门外不断拍照拥挤的人群,有些无可奈何道:“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来了一堆记者,还好我们早有防范,要不然真要失控了。”
林怀秀也看了看,她从刚才那些人的言论中,大约听出来,都是来挖何浔的料的,看来何浔的案子在商圈惊起的波浪不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想全身而退就很难了。
也不知道傅云绾有没有将证据换回来,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林怀秀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去跟许文生见一面,要杀要剐痛快点,别老在她身后搞些小动作,害得她身边的人没有个好过。
林怀秀给大个子道了谢,干脆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了,就光着脚回了何家。
才推开门,袁静就紧张兮兮的跑了过来,说道:“哎呀,林小姐,你可回来了。小少爷正闹着呢,说什么都不听。”低头一看,林怀秀光着脚进门,惊讶问道:“你怎么光着脚回来了,你的鞋子呢?哎呀,你的脸……”
林怀秀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颧骨,弯腰从鞋柜里拿拖鞋,打断袁静的大惊小怪:“先别说这个,小远他怎么了?”
“哦!”袁静抬手关门,一边道:“早上,你跟少,少奶奶走后,小少爷就一直闷着不说话,开始我也没怎么在意,后来从电视里又看到先生被警察带走的消息,小少爷马上哭了。”
林怀秀换了拖鞋就往屋子里钻,扫视一圈却没有见到何小远,便问:“小远在哪儿?”
袁静指了指二楼,:“他一看完电视,就跑到房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我怎么叫也不开门。”
林怀秀眉头锁死,有些烦道:“钥匙呢?”
袁静一经提醒,顿时恍悟道:“哎呀!我真是急糊涂了!怎么忘记拿钥匙开门了!”
林怀秀直奔二楼,小远的房间,按了按门把果然被反锁死,不由得拍门道:“小远?小远?你在里面吗?姐姐回来了哦,快开门!”
屋子里头没有人应话,死一样的沉寂,林怀秀的心开始焦急起来,忙又拍了几下,何小远仍旧没有回应,急得林怀秀差点撞门。索性袁静及时把钥匙拿了来,推开门,整个房间里却是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何小远的身影。
林怀秀疑惑地看向袁静。
袁静也一头雾水,“我明明看到他把自己关紧房间里了呀!怎……怎么就不见了?”
袁静急得快要哭了,在房间里不断寻找呼唤,连床底下也没放过。
林怀秀扫视一圈,走到整面墙的衣橱前,一扇扇门拉开,最后在衣橱的最后一格中,看到一只肉肉的小脚丫露在厚厚的衣服外面。林怀秀抬手撩开挂满了衣橱的外套,何小远小小的身子便出现在眼前。
“小远……”林怀秀轻喊了一声。袁静急躁的声音顿时停住,几步跑过来,见到贴墙蹲坐在衣橱里的何小远,顿时长吁一口气,连声道:“还好,还好,终于找到了……吓死我了……”随后又开始碎碎念。
林怀秀蹲身下来,柔声诱哄,“小远,姐姐回来了,姐姐肚子好饿,给姐姐吃一口小远的冰激凌好不好?”并伸出双手希望何小远能跟着她走出来。
孰知何小远只是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低垂了头,像只被遗弃的小兽,只看得见他缩成一团的身体和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旁的袁静有些捱不住了,“哎呦,小少爷,你别伤心了,先生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怀秀白了她一眼,袁静顿觉自己又说错话,忙止住了话头。
“小远……到姐姐这儿来,好不好?”林怀秀仍旧伸着双手,对着何小远柔声道:“姐姐陪着小远一起等爸爸,还有妈妈——”
“——你们骗我!”
何小远忽然打断林怀秀,抬起来的小脸上,泪痕潸然,一双乌黑的眼睛也哭得通红,像只被虐待的兔子,可怜兮兮的。
“你们就知道骗我。爸爸说永远都不会离开小远的,可是他现在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为什么,为什么啊!”何小远抽抽噎噎的,豆大的泪珠再次滑落,在他圆圆的脸蛋上添上一道水痕,“爸爸还说,妈妈也很爱小远,也会回来陪着小远的。可是现在呢?妈妈回来过,可是她又走了,她根本就不爱小远。爸爸说的话都不算话,姐姐说的话也不算话,你不是说要帮我看好爸爸的吗?怎么他还会被警察叔叔抓走?你为什么不帮我好好看着爸爸,不要让他做坏事……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