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托马斯把亨特的证件藏起来了,我要想办法寻找隐藏的地方。这时,温内图和埃默里的敏捷思维帮了我的大忙。我们先办理好亨特尸体验证书,把必要的证件放在克吕格尔拜的行李里面。这个文件是用阿拉伯语和英语写的,我们签了字,克吕格尔拜和酋长还盖了章。我认为,这个文件在美国是有效的。
我们本来想开始拟议中的调查,可是酋长不同意让我们马上行动。他说:
“我履行了条约规定的义务,以后还会信守诺言,不过我也请你做点你们的事!”
“你指的是什么事?”我问。
“把阿云人交给我们。”
“你想要他们,就一定要答应不加害他们的条件。”
“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把他们带过来!我将召开长老会议,宣布我们的要求。”
我知道,我们将面临一件更加艰难的工作。阿云人认为一百头牝骆驼的价值高于一条人命。酋长就对他们说,要是他们继续拒绝的话,他们都将被处死。
为了不浪费时间,酋长派了两个阿亚尔人到阿云人部落去,把所发生的事情和所作的决定告诉他们。这两个使者是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的。按照古兰经的要求,使者在所有部落之间是不受伤害的。
我也答应给埃拉特一百头牝骆驼。克吕格尔拜答应派他的部队去催款。这个妇人与她的丈夫来到了我这儿,感谢救命之恩和答应给他们的财富。
她的丈夫穷困潦倒,可是他却用实力雄厚的侯爵的口气说:
“长官,你救了我的女人和孩子,而且由于你伟大的仁慈,财富将进入我的帐篷。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只要你在我们这儿,你就处在我的特殊保护下。”
我们现在是阿亚尔部落的朋友,很容易看出,保护这个可怜的母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但是,上帝的造物中没有一个渺小到人们可以拒绝对他的爱。这是我的信念。我很快就要证实这个信念。
本来我们是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亨特的遗物。但是今天实在太晚了,与十四个阿云人的谈判进行了很长的时间,到黄昏的时候才结束。我们只好等到明天。
按照我们的想法,应该无事可做了,我们还有时间。两个梅尔顿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危险了。两个士兵始终看守着老的,两个小时轮换一次。年轻的和被俘的阿云人一起,由阿亚尔人看守。
可想而知托马斯的命运将会怎样。他将受到处罚,要被带到突尼斯,作为叛徒被处决。他儿子的命运还不是那么肯定。他会被当作父亲的同案犯看待。
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没有得到活的斯马尔。但是,两个梅尔顿毕竟没有造成太大危害。我可以想象,福格尔的家庭成员肯定可以得到遗产。当我想到这些人过着幸福美满日子的时候,就觉得,我所遇到的这些麻烦,都是值得的。
当我们在这一天中凭借描述的方式开展工作的时候,阿亚尔部落的战士们和我们军队的官兵们,正在准备盛大的和平庆典晚餐。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样的活动必须要有,我当然能够理解。
我们的士兵带了许多干粮。阿亚尔部落在山口南边放牧了一小群仅供作战部队食用的宰畜。他们把那些牲畜赶来了。因此,肉、面、枣就都有了,足够大家吃饱。这种庆祝活动不需要闪烁多彩的灯光,因为月亮很快就会爬上来,有这么明媚的月光,就不需要人工照明了。
我可以不描绘晚餐的情况。贝都因人饮食一般极有节制,可是在这种场合,他们的食量大得惊人,因为大家都知道阿云部落很快会送来大批牲畜。
两个营地的庆祝活动到了午夜才结束。吃饱喝足的人们躺下就睡。这儿的黑夜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我得到了一个帐篷,与温内图共住。休息之前,我查看了一下,看了看两个梅尔顿。他们在看守的监视下,没必要对他们的担忧。我回到帐篷的时候,门前站着一个贝都因人,我认出那就是埃拉特的丈夫。
“你在这儿做什么?”我问。
“保护长官。”
“没有必要。放心的去睡觉吧!”
“长官,我白天可以睡觉;晚上,我就来保护你。”
“可是,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你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安拉。我有这么多要感谢你的,可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如果你允许我守在这儿的话,我会很高兴。我的警惕性是我带给你的唯一的礼物。”
“那好吧!我不会把你赶走让你扫兴。安拉与你同在,我的保护者和朋友。”
我把手给他,然后走进帐篷。
温内图也累了。我们很快就进入梦乡。午夜三点钟左右,意思就是说,没有过多长时间,我被外面一个呼叫声吵醒了。
“谁?回去!”
我细听。温内图也起来了。
“快回去!”外面又喊了一次。
我们走出来。我的朋友和保护者没有坐在帐篷门口,而是都站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我坐在门口守卫,”这个人回答说,“看见一个人爬了过来。我向他喊话。他很快就逃跑了。我从地上起来,围着帐篷寻找,发现又有一个人跳了过去,就追着他喊叫。”
“可能是两只动物?”
“怎么会是动物?明明是两个人。”
“我不相信。我们受到真正朋友的保护。”
“你知道?只有安拉知道。”他重复着他深夜讲的那句话,“你进去躺下放心睡吧。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们完全相信,这个人是搞错了。如果我们当时相信了这个贝督因人,那该多好!
我们很快又睡着了,可是,大约只过了一个小时,我又被外面的喧闹声吵醒了。温内图要我拿起武器,赶紧出来。白天的第一道光线刚刚从东方升起,已经隐隐约约看得见了。进入我们眼睛的第一个人是克吕格尔拜。他向我们的帐篷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喊:
“俘虏骑着三只骆驼走了!”
“哪几个俘虏?我们有几种俘虏,两个梅尔顿和十四个阿云人。”
“阿云人没有走。”
“那就是梅尔顿?天哪!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必须马上追赶。可是你的人到处乱跑,把足迹埋没了。下命令各归原位!”
他用雷鸣般的声音把这个命令传遍两个营地,立刻恢复了平静。酋长和埃默里也来了。克吕格尔拜说:
“十分钟之前,两个新看守走向关押托马斯上尉的帐篷,来接早班,此时发现他已经逃走了。捆绑的绳索还在,旁边一个看守的人被刀子刺进了心脏。”
“死者还在那儿?”我问。
“在。”
“过去看一下!”
一个年轻的士兵静静地躺在地上,刀片一直刺进心脏。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发出喊声。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人们是在年轻的梅尔顿不见以后,才发现这个行动的。并且,三头最好的快骆驼被他们带走了。
温内图听不懂我们的谈话内容。他用询问的眼光注视着我,我给他讲述了这件事。他低下头,考虑了一会儿说:
“一个看守死了。那另一个呢?”
“也走了。”克吕格尔拜回答。
“那么,第二个看守与托马斯是一块的。”阿帕奇人说。
“非常正确。”我同意,“由于我们守卫的发现,使我们两个躲过了一劫。两个梅尔顿想爬进我们的帐篷,来报复我们,但是被埃拉特的丈夫给赶走了。”
“我们必须追!”
“是的,而且一刻也不能耽误。只可惜,他们把最好的骆驼带走了。我们只能骑比较差点的骆驼去追赶。”
我把我们的决定告诉了御林军总监,请求他找三头快点的骆驼,再准备几天的水和食物。
“只要三头,为什么不多要几头呢?”他问。
“因为只有埃默里、温内图和我骑。你必须留在部队里。”
“我要给你们几个军官和能干的士兵。”他建议。
“这个,我也必须拒绝。此时快捷是最重要的。陪同多了,非但不会有帮助,反而会碍事,还是我们几个单独去。请赶快下命令。”
他下了命令。温内图已经走出营地,去寻找足迹。他回来报告:
“他们向北逃跑了。”
“去突尼斯。”克吕格尔拜认为,“这是事先计划好的。”
“不,”我回答,“我愿意跟你打赌,他们不会到那儿去,因为那样对上尉太危险,那儿的人都认识他。要是他不能马上找到船,就必须等待,追他的人赶来,可能把他们抓获。我倒是认为,他会去哈马马特湾的某个港口。那是海的一部分,从这儿去很容易。”
“可是温内图认为,他们是朝北去了。那可是突尼斯呀。”
“这没有关系。梅尔顿长期在草原猎人和西部人中生活,了解他们的手段。他会误导我们,让我们朝那个方向追赶。他们于是在一个找不到他骆驼足迹的石头山地向东拐弯。”
“但是,他要到突尼斯才能拿得到钱。在哈马马特湾不会有人给他钱。”
“他不要钱。斯马尔身上有很多钱,托马斯杀死他以后,把他的钱拿走了,藏在一个地方。托马斯如果没有拿到钱,是绝对不会走的。”我看见三头骆驼备了鞍,装了包。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克吕格尔拜问。
“当我们抓回那两个人的时候。”
“对你们的事业不要太自信!考虑考虑吧,他们的牲口比你们的快,已经领先一大截了。”
“对。但是,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的,你放心好了。如果我们在这儿抓不住他们,在美国那边的某个地方,他们也会再次落入我们的手中。”
“你们打算追他们到那么远吗?”
“一直到抓获他们为止。”
“要是你们没有找到他们,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还到突尼斯去吗?”
“这不需要预先说明。你的骆驼一定会归还的。我会关照这件事的。”
“这是微不足道的!主要是不要让那两个坏蛋逃脱。你知道到哈马马特湾的路吗?”
“从这儿出发,我们知道,因为我们有一个优秀的足迹辨认专家。”
“虽然这样,我还是得指点一下。从这儿到哈马马特湾的直线,是经过瓦迪布达瓦斯,即希马废墟,再路过杰贝尔乌迪拉特去海滨。你在那边将碰到许多贝都因人,有梅舍人、塞拉人和赛德人,他们都是爱好和平的人,绝对不会为难你们,要是你们告诉他们,你们是我的好朋友的话。”
在举例这些部落的时候,他恰恰忘记了最重要的部落,这个疏忽是灾难性的。我指的是与我们敌对的阿云部落。我曾向他们索取巨额赎金。他们的畜群经常放牧到瓦迪布达瓦斯,他们在那儿与梅舍人是邻居。御林军总监没有考虑到这点,而我则以为不会碰到这些人。
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不能浪费很多时间与大家告别。几分钟以后,我们就出了山口。御林军总监未能与我们多说几句分别的话。他骑上马,与我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一直走进瓦尔。尽管他还要给我们指点,但是我们不能再陪他了,而是要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寻找足迹上去。我们沿着足迹穿过岩石峡谷。唯独西部人的眼光才能辨认出这样的足迹。最后御林军总监把手伸出来与我告别。
我们把瓦尔抛到后面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宽广平原。我们惊讶地发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着,束手无策。他一看见我们,立刻转身就跑,但是很快又停下来了,因为他明白,我们骑骆驼的人很快就能赶上他。在沙漠地区,步行者相当罕见。
我们很快就得到了解释,因为当我们走近他的时候,从他的衣服上就可以看出他是我们的士兵。
“是那个逃走的看守。”埃默里说。
“毫无疑问。”我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又站在这儿?”
“他肯定被那个阴险的家伙抛弃了。大家都了解托马斯的为人。为了获得解放,他不得已向这个人许诺了很多,一旦得手,就把他扔在这儿,简直是过河拆桥。”
“可怜的士兵,临阵逃脱,释放俘虏,一定会被处死。难道你想救他?”
“那要取决于他的态度。”
我们到了这个人身边。他本来是站着等我们,现在干脆跪在地上呼喊,举起双手哀求:
“以慈悲为怀的长官,慈悲!我被惩罚够了。”
他转身对着我,因为他看见我与御林军总监关系不是一般的亲密。
“惩罚够了?你是临阵逃兵,知道要受什么惩罚吗?”
“死。”
“并且,你释放了俘虏。在你被处死之前,还要挨可怕的板子。”
“但是,长官,我知道你的话在御林军总监面前是管用的。我恳求你,请求你!”
“先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是双岗看守。我坐着,我的同伴不断地来回走动。当他离开一段距离,听不见我们讲话声音的时候,上尉轻轻对我说……”
“说什么?”
“要求归还他的包。这个包,是他非要我保管的。”
“噢!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当你们在山谷包围阿亚尔人的时候。士兵们在那儿成了俘虏。我没有在他们里面,而是在上尉旁边。我是他的服务员。你们把同伴们释放了,酋长走了,和你们谈判去了。然后,我们看见他和你一起回来。这时,上尉生气地说:‘这样一来,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破了,这条狗可能与阿亚尔人谈判,把我交给克吕格尔拜。’他很快交给我一个小包,要我秘密妥善保管。他自己赶紧离开,去和酋长商量如何对付你。他没有获得成功,人们很快就把他捆绑起来。他的脸被打肿,而且当了俘虏。在没有被看管的那个时刻,他把我从他的近处支走。他想,你会过来搜他,说不定会搜到我身上。我必须得走开。这个小包也就在我身上了。”
“这是为什么?”
“为的是我随时还给他。”
“他说过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说过。一本从麦加带来的真《古兰经》,还有奥韦卜里尸缨子是从喀尔文清真寺带来的。”
“极其神圣的东西!”
“这是真的吗?”
“我当然知道。你怎么知道是谎言?”
“他自己说的。夜里,我作为看守坐在他身边,他轻轻地告诉我说,这个包裹里有许多钱。他从里面拿出五千皮阿斯特给我,要我与他结盟。”
“其实他不需要给你钱,因为你手里拿着他的包,里面包括所有的钱。”
“他说,这些钱对我一无是处。这不是一般的钱,而是证券。他要亲自交给突尼斯出纳手里。其他的人是绝对拿不到他的钱的。他要我和他一起逃跑,到突尼斯去,到那儿以后,就会立刻把这五千皮阿斯特给我,如果他把证券兑换了的话。”
“你见钱眼开?”
“是的,长官。试想一下,一个穷士兵和五千皮阿斯特!他以穆罕默德和所有哈里发的名义起誓,让我在我们到达突尼斯的时候,马上得到这笔钱。我相信了他,于是给他松了绑。然后,我把刀子给了他。”
“另外那个岗哨?”
“他看着我们说话,却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上尉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交班的时候,就完全释放他。只可惜,他并没有履行诺言,他一拿到刀子,就给自己割断连在桩上面的绳索,把脚释放出来,马上躺下,做出仍然被绑的样子。然后,我的同伴向我们走过来,上尉突然向他扑过去,把刀子刺进他的心脏。我想喊叫,他威胁我说,他已经自由,我的刀子插在我同伴的胸口,这证明是我所为的。如果我留下来了,我就完了,因此,我只能跟他走。”
“但是,你们并没有马上走?”
“没有。他让我必须原地等待,他走开了。一会儿,他带着那个外国青年,一起逃跑。他是怎么把他释放而没有被人发现的,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爬行,轻轻地把御林军总监三头最好的骆驼备好鞍。然后,我们牵着牲口走了一段路。我必须与他们在一起。但是,这两个人又回了一次营地,进到帐篷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说的。”
“是的。他们本想趁机谋杀我们,但是没有成功,因为有一个卫兵坐在我的帐篷前面。”
“我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我听到几声呼叫。然后,他们赶紧回来,骑着牲口逃走。我也很快坐到鞍子上。我们跑出来了。”
“他们相互用阿拉伯语交谈?”
“是的。开始用的是阿拉伯语。这是他们的一个比较大的疏忽,因为被我听到了我本不应该听到的情况。然后,他们就用外语,结果我一个字也不懂。”
“你知道他们要往哪儿去?”
“到突尼斯。”
“我不相信。他们不会去突尼斯,就像你得不到那笔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