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长安城经历的第三百个元旦。
经过昨夜一连串鞭炮的洗礼,这一条大街上全是大红色的包衣,蔓延着淡淡的硝烟味,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挂着鞭炮烧完留下的一句‘平平安安’。
这是长安城的传统,也是一种对自己、对家人、对他人的祝福。
大年初一,城里人几乎都在待在家里跟家人一起过节,理应没人在街上闲逛才对,可现在却有两个人在宽阔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一个黑色而矮小的身影迈着悠闲的步伐在街上走着,一路上走走停停,似乎在欣赏着什么。
在街的另一头,一名白衣男子正在暗暗发愁。他长得眉清目秀的小脸掩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开,那本端正又秀丽的五官几乎快要堆在一起,直到看到刚刚转角处的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才慢慢松开。
幸好,幸好,这里不是一座空城,还有人在。
幸好,幸好,他还有机会从这里走出去,不会耽搁秋后的殿试。
一想到能出城,白衣男子便小跑跟在黑衣身影的身后。男子这才看清那黑色身影其实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身边不但没有一个人跟着,而且那悠闲的步伐就好像是在逛自家的后院,就连他那明显的脚步声也忽略掉,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男子心想不好,要是连这个人都不理会自己他要怎么离开呢?连忙跑向前,挡在孩子的面前,对上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问:“这位兄台可否告诉在下这里是哪里?为何在下进城如此之久也没有看到一个人,这是一座空城么?”
面对面互相打量了一会儿,男子发现面前这位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有着一双平静无波澜却又清澈如水的眼睛,胖乎乎的小脸明显带着一点稚气,那张不停开合的小嘴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就这样过了良久,正当男子以为这孩子不会理会他的时候,一把稚嫩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这里是长安城。”
闻言,男子紧紧盯着孩子,生怕错过什么。
“大年初一街上无人纯属正常,并非空城。我是鬼刎,请问你是?”鬼刎淡淡说道,这毫无起伏的语调并不符合她那张稚气满满的小脸。
“在下白子瑾,刚才多有唐突,还请见谅,”白子瑾微微一笑,因为那老成的回话,他也不好用对待一般孩子的态度对待她。
“无碍。若无事,我就先走一步,”鬼刎说完这句话也没等白子瑾回话,连忙迈开自己那条小短腿,越过白子瑾继续在大街上走着。
白子瑾倒是没有想到鬼刎如此不给面子,不等他回话就自行离开,这可是十分无礼的表现啊!“鬼兄请留步,可否告知在下长安城的城门在何处,好让在下能够离开。”
闻言,鬼刎离开的步伐停下来,转身看着白子瑾,那语气总算是有了一点波澜,问:“你看不到城门?”
看不到?什么看不到啊!他明明是找不到好不好!
“还请鬼兄指点一二。”
“不知你可曾听说过长安城?”鬼刎没有回答白子瑾而是问乐另外一个问题。
白子瑾虽然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不曾……不,听说过,可那又如何?”
“那你可知长安城的规矩?”鬼刎答非所问,只是一昧继续自己的问话。
就算再好的脾气也被鬼刎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的问题中摧毁了一大半,白子瑾皱起眉毛,答:“不知。”
好端端的谁会在意一座只听说过几次的城镇?反正自己又不是生活在这里,为何要了解呢?
“原来如此,难怪你看不到城门,”鬼刎点了点头。
怎么还是看不到!怎么好像说的城门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看不到的样子!
“那鬼兄能否——”白子瑾的话还没有说完,鬼刎就出声打断:“你看不到城门的原因只有一个——你有困惑。”
鬼刎斩钉截铁的话语让白子瑾一愣,过了一会儿才懂得反应:“困……困惑?”
“对。”鬼刎抬头看了看橙黄的天空,看了看那快要下山的太阳,道:“已经酉时两刻(下午六点),你要住客栈还是住城主府?”
白子瑾看了看挂在腰带上的钱包,想着自己那并不多的盘缠,果断还是决定不要在这里花一分一文。“城主府?可是要花钱的?”
“不用,本就是为了接待外来者而存在,”鬼刎淡淡说道:“我带你去。”
“谢过鬼兄,”难得有一个不用花一文钱就能住的好地方,白子瑾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事呢?不过外来者指的是他么?也不算有说错,他的确是这个长安城的外来人,还是无意中来到这个地方。
“客气。”
鬼刎带着白子瑾走过几条大街小巷,来到一座红墙绿瓦的府邸前,府门前的一对石狮子栩栩如生,很有威严地守护着府门。三级云石梯延到门前高槛,高挂在门上的牌匾有着用金漆写就同样庄严古朴的‘醉安府’三字。
醉安府?长安城?倒是两个有趣的名字。
鬼刎用门上的铺首上的金色门环叩门,不过一柱香(五分钟)就有人来应门。
一个梳着两个小发髻,貌美如花的的女子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出半个身子。她穿着蓝色抹胸裙,看起来已经有十七八岁。见是鬼刎,她立刻把门打开。
“鬼鬼!你可回来了!你哥找你一个时辰多了,都快把醉安府翻了个遍!”她着急地说道,拉着人就要往里面走,完全忽略了鬼刎身边的白子瑾。
“清欢,这位是白子瑾,刚到长安城,来这里作客,”鬼刎先把身旁的人介绍给慕清欢,然后才说:“我先去找我哥,你给他安排一下。”
闻言,慕清欢这才注意到鬼刎身旁的白子瑾,朝他微微一笑:“幸会。试几回春衫,慕一世清欢。小女,慕清欢是也!我是醉安府的管家也是城主的得力助手。”